14、忠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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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忠臣？
还是奸臣？
是忠臣？
还是奸臣？
……
这是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很重要。
少年一直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每当少年在史书上看到一个个忠臣烈士被奸佞所害，一个个昏君偏偏被小人蒙蔽，那些忠臣光明磊落，但凡有眼睛都会知道他们的忠义，可那些个昏君，依旧残害忠良。
那些个昏君，眼睛是不是瞎了？
自己如果当上帝王的话，绝对不会成为昏君那样的皇帝。
而这个念头，在少年的脑海里，只一闪而过。
然后，化作他嘴角一抹自我的嘲笑。
是啊，是啊，真的是应该嘲笑。
嘲笑着自己的痴人说梦。
没错，少年是生于帝王之家。
但，他非嫡非长，横排竖排都轮不到他。
既然，那高高在上的宝座无论如何都不会属于他，那少年早早便死了心，索性一门心思去当一个忠臣，一个可以彪炳史册的忠臣。
所以，当敌国兵临城下，指名道姓要一个皇子前往敌营谈判时，平日里高谈阔论的诸多皇子选择沉默，只有少年挺身而出。
这个举动，连他的哥哥，那个高高在上的哥哥都感到困惑，这分明就是九死一生的差事，怎么会有人主动请缨？
更让少年的哥哥感到困惑的是，在少年即将踏上前往敌营的路上时，陪同的官员已经浑身瑟瑟发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少年却和哥哥说：“如果能偷袭敌营，不用顾虑我，尽管打。”
瑟瑟发抖的官员，被彻底吓得瘫软在地。
而少年的哥哥的脸上的疑惑，愈发凝重。
那凝重的神情，愈演愈烈，等到少年带着在敌营里不卑不亢与敌周旋，保全国体，又安然回归时，哥哥脸上的困惑，少年自己都能够清楚感受到了。
这下，不单单是哥哥感到困惑，少年自己也感到困惑了。
这……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是为国两肋插刀，为君分忧，怎么这个举动，换来的，却是哥哥脸上的困惑？
直到有一天，哥哥酩酊大醉，高声质问着少年：“你当初出访敌营，是不是邀买人心？图谋大宝？！”
少年当时就跪在了地上。
邀买人心？
邀买人心需要到自己亲身前往敌营，拿自己性命冒险？
图谋大宝？
自己命都没了，哪儿需要图谋大宝？
……
自己的行为，可昭日月，就差没把“忠诚”二字刻在脑门上了，为什么，为什么哥哥看不出来？和那些个被小人蒙蔽双眼的昏君一样看不出来自己是个忠臣？
少年抬头，看到的是酩酊大醉的哥哥眼睛里，透着一股清醒的精光。
那精光无疑是告诉少年，看不出来的，其实是少年自己。
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
多年以后，机缘巧合之下，少年坐上了哥哥当年坐过的位置上。
群臣山呼万岁。
群臣表露忠心。
群臣高呼圣上英明，宛若尧舜再世。
……
少年一眼忘去，每个都是一副随时可以为皇帝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架势。
都是忠臣吗？
没有奸臣？
可不是有句“大奸似忠”？
大奸臣会表现得和忠臣似的？
那……
是忠臣？
还是奸臣？
少年这才真的发现，根本没有人在脑门上刻着“忠臣”，抑或是“奸臣”的字样。
历史书上写的确实明显，但，实际上……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吧。
迷的又岂止是这个。
都城被包围的时候，这些个口口声声说忠义的忠臣们在哪儿？
自己的父兄包围的时候，这些个口口声声说忠义的忠臣们在哪儿？
自己的父兄被敌人千里迢迢押解回国，只需要一支偏师，半道阻截就可以救出，这些个口口声声说忠义的忠臣们在哪儿？
自己被敌人追着四处逃窜，最后不得不出海逃亡的时候，这些个口口声声说忠义的忠臣们在哪儿？
……
忠义？
忠诚？
忠臣？
……
少年环顾四周，真的无法看出，到底谁是忠臣？谁是奸臣？
好吧，好吧，也许，也许若干年后，后世的史书上会写，在少年这个时代，谁谁谁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忠臣，谁谁谁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奸臣。
但是，此时此刻，少年就需要答案，需要用自己的肉眼能够看出的答案来。
那么，少年能看出什么来？
他能看出，在战场上，一个将军，战功彪炳，手握重兵，人人愿意效死。
他能看出，在敌人那里，将军威名赫赫，只要打出他的旗号，比少年自己的旗号更能让敌人胆寒。
他能看出，在自己一众将领之中，将军鹤立鸡群，剩余的几个将领加在一起，都无法与之相抗衡。
他能看出，将军高呼着收回故土，不断要扩充自己的军队实力。
……
这下，少年困惑了，真的困惑了。
他似乎有些明白，明白当年哥哥看自己时，脸上的困惑。
是，是，是，自己冒死前往敌营，是可以理解成为国披肝沥胆，但，也可以理解成邀买人心，哗众取宠。
是，是，是，将军扩充手里的军队，是可以理解成意图收复故土，重整山河，但，也可以理解成，要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彻底无人能够制衡。
……
这一正一反，如同水火，天渊之别。
一个是忠臣。
一个是奸臣。
……
少年一次又一次打量着将军，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用自己的双眼，把将军能够从里到外看个真真切切，看清楚那个将军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
可惜，将军的脑门上，没有写着“忠臣”抑或是“奸臣”的字样。
最后的问题，还是落回了最开始的问题上。
是忠臣？
还是奸臣？
是忠臣？
还是奸臣？
……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吗？
也许，并不重要吧。
并不重要。
不重要。
嗯，是的，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
既然无法用肉眼去准确判断一个人是忠臣，还是奸臣，那么，就去牢牢控制自己能够控制的。
换句话来说，去判断一个人是忠臣，抑或是奸臣，说白了，就是一个赌局，去用全部身家性命，去赌对方是忠臣，抑或是奸臣。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这恐怕是最糟糕的赌局了，赌局还能看到骰子那个实物，去赌对方的忠奸？
请问，忠义有多长？多宽？多重？
多少算赢？
拿自己的全部身家，拿着江山社稷，去赌这么一个飘忽不定的存在……
赌对方是忠臣，赌赢了，那是不错，君臣和睦，再现齐桓公与管仲之间的君臣佳话。
赌对方是忠臣，赌输了，江山彻底易主。
赌对方是奸臣，实际上对方是奸臣，保持现状。
赌对方是奸臣，实际上对方是忠臣，保持现状，但，会遭到千古的骂名。
……
一一排开，少年做出了选择。
更准确说，这一一排开后，还有别的选择吗？
尤其少年想起了自己的先祖本身，也是前朝的忠臣，开创了这百余年的基业时……
少年攥紧了拳头，去赌对方的忠奸，把江山社稷寄托在忠奸这个无法衡量的存在上，把命运交给对方……
那不如让自己来把握好了。
至少，自己本人，比别人好判断。
于是，将军的命运，决定了。
无关乎将军本人的忠奸，真的与那个无关。
少年只是想要选一个风险最低的选项，最安全，最稳妥的那个。
顶多，顶多去背负一个千古的骂名罢了。
“陛下，事情已经完了。”
“知道了。”
少年抬眼，看了下头顶的天空。
嗯，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气温不高不低，对于少年这个北方出身的人来说，这样的南方天气，实在是太难得了。
看来，如果史书上说的是真的话，忠臣罹难，天地便会为之变色的说法，实在有待商榷。
抑或说，将军本身其实就是一个奸臣。
唉，话说回来，要是人人脑袋上写个“忠臣”或者“奸臣”，那该有多好。
少年不禁自嘲地一笑。
然后，少年发现，前来禀告的人，并未离开。
“怎么了？”
“陛下，臣行刑后，有一个意外发现。”
“什么？”
“他背后刻着一行字？”
“哦？”
“精忠报国。”
……
安静。
寂静。
死寂。
对，死寂，绝对应该用死寂来形容。
久久地，久久地死寂后，是少年若有若无地一声叹息。
这，不就是自己当初做选择时，已经预料到的结局之一吗？
那千古的骂名，看来，是真的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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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个不需要多说了吧？
宋高宗，赵构。
然后，他的事儿，和岳飞的事儿，也不需要多说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忠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