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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浸了盐水的长鞭示威性地抽在囚牢上,木屑激扬,仿佛被什么凶猛野兽噬咬了一大口,顾砚成的眼神骤然一缩,动也不动的盯着那条长鞭。
      长鞭的倒刺上渍着玄黑色的血迹,就算是泡在盐水中也不曾洗去分毫,颇有种历久弥新的意思,若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夏逢左就取出此物杀人为乐,怎会有这么长久的积淀?

      更奇怪的是,这条长鞭的材质极为特殊,似皮太硬,似铁太柔,被其抽中的木栅栏不仅褪了一层皮,上面还留下道极深的伤痕,几乎要将它拦腰斩断。
      牢中虽然阴朽,但打造所用的木头皆是坚硬无比,寻常刀剑砍到卷刃至多也就弄出几道缺口——由此可见,这长鞭还是个宝贝。

      夏逢左见顾砚成纹丝不动,只当他被镇住了,颇有点得色的扬眉道,“来人啊,将那傻子放出来,让我试试鞭子。”

      “慢着!”顾桥情急之下开口道,“阿弥陀佛,大人,我的弟弟虽然痴傻,但同贫僧血肉至亲,您若要罚他,请一并惩处贫僧。”
      顾砚成自方才开始就不发一言,他的目光鹰隼般盯着夏逢左,似乎想将此人挫骨扬灰。

      当一个家族的势力太过庞大,竟连这样的暴虐草包都能当上土皇帝,在此处作威作福,牢中羁押之人生死不能做主,全凭他一人取乐,动用私刑如家常便饭,甚至不用递交刑部。
      哦,对了刑部侍郎乃至尚书,全是他夏家之人!

      顾桥的声音传至耳中,才让顾砚成勉强收回了一丝神智,他滔天灭顶的愤怒里猛然泼下一盆凉水,要他谨记“时候未到”。

      “当官这么多年,见过父母愿为子代死,丈夫愿为妻代死,还从没见过兄弟如此亲近的,”夏逢左明显瞧他俩稀奇,故此“法外开恩”,道,“把这和尚一并带出来吧。”

      “阿弥陀佛。”顾桥低垂下眼睛,在一推一搡间和顾砚成并排站在夏逢左的面前。
      顾砚成有些担心他,一来吃药的时间已经过了,二来不知夏逢左会下怎样的重手……倘若伤筋动骨危及性命,便也只能放弃伪装,强行杀出去了。

      忽然,那条长鞭毫无预兆的甩落下来,顾砚成心思飘忽,猝不及防之下躲闪不及,眼看要被这一鞭抽中面门时,鞭尾却被一人紧紧地抓在手心里。
      血顺着倒刺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顾桥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微微使力,猛地将长鞭从夏逢左手中拽出轻掷在地上,与此同时,顾砚成鬼魅一样的身影贴入,三指成勾,钳制住了夏逢左的喉咙。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夏逢左又自以为身处死牢,里里外外无数包围,断不会有人如此冒险,直到胸口喘不过气来时,才知道自己得罪了怎样的煞星。

      “夏大人,”面前的顾桥看起来仍然气定神闲,除了面色有些泛白外,还真像个慈眉善目的佛前僧众,他道,“杀你,不过咫尺之间,举手之劳,我们未曾动手,只因为这位姑娘和她的朋友尚排在前面,江湖道义不可夺人所好,你……好自为之吧,阿弥陀佛。”
      柳青青在自己的牢房里玩草玩得好好的,忽然一锅无妄之灾。

      顾砚成的手仍然掐在夏逢左的喉咙上,几乎能感觉到他因紧张而吞咽口水的动作,盛满鲜血的脉门在掌下跳动,只要轻轻一拧,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顾砚成的眼睛通红,夏逢左离他太近了,几乎能嗅到他呼吸中的腥风血雨,恐惧和愤怒让夏逢左眼前发黑,短短一刻被拉的接近漫长,甚至因此产生了一种幻觉——自己已经濒死,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

      但这样的钳制最终还是松开了,顾砚成彬彬有礼的往后退开一步,颇心疼的将顾桥的手握在掌心,撕衣袂一角帮他包扎止血,一边还问,“疼吗?”
      顾桥握鞭的角度刁钻,所以受伤不重,更何况他身上的毒比这倒刺厉害百倍,两相对照之下,到不觉得这伤有多疼。

      “……”夏逢左慌忙往后退了两步,在十几个狱卒的刀剑包围下才终于找到了安全感,他心有余悸地瞪着顾砚成,忽然想起“养虎为患,斩草除根”八个字来。
      他深知此人非同寻常,倘若今日不死,他日定会酿成灾祸,可他又吃不准顾砚成的心思和本事,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大人,大人,夏大人!”死寂当中忽然传来一声哀嚎,邱云聪扒在木栅栏上死命向外招手,“大人,我是冤枉的啊!我真是冤枉啊!”
      天晓得,邱云聪下到狱中后,就跟个活死人一样,问他话也不答,喂他饭也不吃,骂他头也不抬,油盐酱醋一样不进,连夏逢左都拿他没办法,这时候却不知为何犯起病来,忽然喊冤。

      牢里大部分的人都被邱云聪吓了一跳,就连夏逢左都在这一惊一乍中失了心情,嘴里骂着“晦气”,决定先加强牢里的看守,然后再找个干净的地方,将顾砚成和顾桥就地活埋——毕竟是天子脚下,护国寺旁,挡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一个和尚,夏逢左还稍微知道点收敛。

      “大人大人……”又一个衙差气喘吁吁的闯进死牢当中。
      也不知这平素招人厌的死牢是怎么成为风水宝地的,属今个儿最是热闹,前前后后进来三四波人,将个狭窄的走道堵得水泄不通,而夏逢左活像个菜市场里收保护费的。

      那衙差品级不高,本事没有,脑子就更稀松平常了,唯一的长处就是跑得快,所以在府里当个传话的,平常也没什么事,今天算是头一遭火急火燎。
      夏逢左被团团刀剑护卫着,那衙差死活靠近不了,就只得扯着嗓子喊,“大人,府里来人了!夏大人来了!”
      “……”全后楚的夏大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来的是哪个夏大人?

      夏逢左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顾砚成的心里突突直跳。
      此处临近长安城,而宫里的乱像刚刚平息,大部分姓夏的都还在谋算自己能够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占几成,只有他亲舅舅一个成天乱晃,吊儿郎当。
      所以想来想去,这来的也该是夏云舒。

      倘若自己一视同仁,时局稳定后要将夏家也掀个底朝天,这位亲舅舅会站在谁哪一边呢?

      “好了,我知道了。”夏逢左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边揉着酸疼的脖子边往外走,嘴里还嘀咕着,“怎么都撞上了?”

      人倒霉起来,喝水塞牙,走路摔坑,就算混吃等死啥都不做,都能掉下个把皇亲国戚关进自家后院儿的死牢里。
      夏逢左此人虽然警觉性不错,也知道一些保命良策,必要时候既不贪图荣华富贵,也不沉迷肉/欲美色,但脑子着实一般,只比猪好上那么一点。

      他刚从死牢里出来,还沉湎于作威作福的氛围当中,也没看清门口牵马的是谁,先不问青红皂白问候了一番对方祖上。
      “自从我当上了这个知府,天底下没亲带故的人连着上门,只要是个姓夏的,不是我大爷就是我岳父,今个儿来的又是谁啊?”

      “是我!”夏云舒将头上的斗笠掀开,牵马的绳子顺手往夏逢左的怀里一扔,“怎么?多日不见,竟连自己本家的叔父都认不出来了?”

      夏逢左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白嫩的面皮泛红,煮熟的螃蟹般不仅没了横行霸道的力气,甚至还亲自端上酱醋,想让夏云舒吃饱喝足,不予计较。
      “哪里的话,”从盛气凌人到低三下四,夏逢左只花了一眨眼的时间来做心理准备,他陪笑道,“您要来为何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备车马去接啊!”

      “死人还能干这么多事呢?”夏云舒道,他本身就有一种内敛的煞气,导致满朝文武除了顾桥都惧他三分,更何况夏逢左从小到大被他欺负了无数次,乍闻此言,还没砸吧出个其中意味来,先吓得魂不守舍。

      “怎……怎么了?”夏逢左哆哆嗦嗦。

      “你近几日可曾见过一个和尚,白色袈裟,眉间有一道朱砂痕,虽说是和尚,但头顶却无戒疤?”夏云舒单刀直入道。
      “有是有……他是叔父的朋友?”夏逢左又是一脑门儿的汗。这和尚关在死牢里,手上还有一道伤,倘若是叔父的生死至交,他这个买菜送的侄子恐怕连根指头都得罪不起。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祖宗!”夏云舒没好气。
      昨日晚上,他至护国寺,想找顾桥下棋解闷儿说说话。夏云舒在朝中的朋友不多,他精通阴谋手段,但个性率直,口舌浸了毒药,除了顾桥,其他人来一个说死一个。

      顾桥在年纪上虽是他的后辈,两人却亦敌亦友这么多年,夏云舒在护国寺死活找不着人,揪了十几个和尚才终于问出了顾桥的下落。

      昌木县是夏逢左的辖区,以这个草包的性子,不得罪顾桥才真是见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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