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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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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X 学院的城堡已然安睡,深夏的风卷起白昼烈阳炙烤过的地面上细碎的落叶。
小小的叶子想断了线的风筝,晃晃悠悠的飘远,又回归地面等候下一阵拂过水塘的暖风再把它们带去远方。
蜻蜓玻璃透明般的翅膀扇动小飞机一样立在水面正上方,搓了搓六条虫足,细长圆润的尾巴点上去,半空中月亮的倒影碎片撒了一整个水塘,激起一大片涟漪,慢慢荡漾开来,不知去向。
正如变种人的命运,一环接着一环,层层叠叠。
既知过往,不知未来。
惊扰池塘寂静的小蜻蜓震着翅膀飞入浓重的夜色之中,最终停在城堡大开着窗户血肉之中的房间里。
房间里布置极其简单,书桌、床铺、衣柜,连件多余的衣服都没有。
桌子上凌乱的堆着一沓作业本,旁边是玻璃烟灰缸,里面塞满了抽完的雪茄蒂。
显然,这间房的主人是个单身汉。
品味差还不怎么注重生活。
躺在床上的男人光着膀子,薄薄的被子缠在腰间,他本人却毫不知情。
梦中的场景像褪了色的底片,昏暗的绿色、红色支离破碎。
冰冷的金属仪器生了铁锈,大片大片的锈花红的扎人眼球,恍如泼上去的血污,干涸结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胸膛肺腑传出,混合了机器电码空荡荡的嘀嗒声。
宛如地狱。
罗根的耳边一直一直都有两道微弱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愈演愈烈。
“你不是野兽。”
“释放你的天性,你就是野兽。”
“我爱你。”
“无辜的人都因你而死。”
…………
不,不是这样的。
恐惧漫延到喉咙,压迫他的胸腔,肺中的氧气顺着气管溢出。
这是他未曾体验过的。
他看见一根根细长的针旋转着逼近,刺破他的皮肉穿透骨髓将毒汁一点都一点注射到他身体中去。
而他的手脚死死固定在绞刑架上,动弹不得。
身体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折磨被最大限度的放大,罗根甚至清楚的感觉到泛着蓝幽幽莹光的金属液体包裹住每一处细胞每一寸筋络,腐蚀血液。
肌肉和皮肤徐徐变黑脱落化为灰烬,他引以为傲的自愈能力仿佛从未有过,森森白骨俨然露在外面。
死亡凝视着他。
什么叫无助,这就是无助。
什么是恐惧,我们本身便是恐惧。
相由心生,命由己造。
他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经历了什么,但这绝对是他离死最近的一次。
脑海中的白光越来越盛,背对着他的身影长发飞扬,总觉得似曾相识,又从未见过。
满满的情愫堵在口中。
这一刻,他明白了心里空洞的位置就是留给她的,等着她用满腔的爱来填满他。
我爱她。
很爱很爱。
可是,她是谁?又在哪里?
为什么他什么都记不得了?
明明那么那么爱,不是嘛?
为什么会?
忘记?
“咚咚咚!”心跳声平缓,白光更胜,长发的影子消散。
罗根闭上眼,静静等待。
“咚……咚……”
也许死了之后就能知道她是谁了。
或许,他欠她一句抱歉。
还有一句。
——我爱你。
他嘴角微微上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一副安详幸福的神情。
绵长有力的呼吸减弱,似有似无。
“我爱你,为我而活!!!!”
女子温柔的话语像是炸雷一般炸开在罗根耳边,惊得他猛地睁开眼。
入眼便是映入黑暗的天花板,他浑身被冷汗浸透,利落的翻身下床,抚在桌上的一双手臂颤抖不已,倒进杯子里的水一半撒在外边。
连灌了两杯冰水,罗根才算是恢复了神志。
他揉了揉额角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方才梦中的情景他还心有余悸,此刻脑海里翻腾的全是那陌生的背影。
怎么回事?
那种心疼难过就是他自身最真实的感受,假如说眼睛可以隐瞒一个人的情绪,但他永远瞒不住自己的心。
更何况直来直往的罗根,他不屑于欺骗,也不擅于欺骗。
还没等他想明白异样的梦境应该作何解释,另一边的办公室里三个人正悄咪咪的背着大家围成圈议论他的过去。
正是查尔斯、琴还有当年唯二知情人的汉克。
“大概事情就是这样的。”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有序不稳的说着:“毕竟当年的事,也鲜为人知。”
说罢,自顾长叹一声,唏嘘不已。
汉克坐在查尔斯身后的光影之中,庞大的身躯遮避了房间里大部分的光线,映得他的整齐划一的办公室阴森森的。
听闻查尔斯话毕,他也是无奈的垂下头。
在场唯一一个毫不知情的人,便是琴。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安娜和罗根是两个互不相干的陌生人,今天才算是萍水相逢,初次见面。
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女孩偷偷跨过了时间。
“这么说来,罗根他……他根本不记得安娜?天呢!那她……这么多年也太……”
琴捂住嘴,难以置信。
在感情问题上女人想的永远比男人要多得多,一心等待爱人归来的安娜频死之前是得多绝望。
再次醒来的时候斗转星移,物事人非,周围已经那个不是她曾经熟记在心的世界。
面对一个陌生冷淡的环境,她所承受的压力大到常人无法想象,她还能微笑面对,淡然处之。
如果换作是她,或许会简直崩溃吧。
饶是凤凰宿主的琴,也不禁感叹安娜心灵的强大。
“所以,我们要尊重安娜小姐的意愿……”
“要知道,罗根现在喜欢的可是你,而你又和安娜交好。”
他考虑的事情也不是毫无道理可言,以罗根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性格,告诉他真相,就会导致安娜走更多更艰难的路。
而这,也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我知道。”
琴正襟危坐,颔首答道。
“那接下来,能帮的我们就多帮忙。”
“剩下的就看只能她自己了。”
除此以外。
——我们无权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