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续》燃烧的蛀牙

23、厦门之行

　　期末考如期而至，因为一年的时间已经让所有的新生也变成了老生，大家对于期末考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恐惧，加上未名BBS上总会盛传各学科大神的笔记，因此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大家都应付得得心应手。
　　被期末考试冰封得无暇顾及许多东西的心终于可以融化，大家欢喜雀跃，收回了图书馆自习室占座的旧的教科书，将宿舍到扫一番，买好回家的车票，然后将因为期末考而搁置的动漫，电视剧追完，接着去食堂吃最后这个学期最后一顿晚餐，聊聊最近班级的八卦，说说期末考试，声讨一下非人道巨难的试题，再抱怨一下食堂日渐寡淡的菜色...
　　余周周没有跟着林杨一块回家，而是答应了高素妮的邀约，前往她的家乡厦门。
　　到了厦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飞机刚要降落的那段时间，透过飞机的小窗户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一座小岛，静静地躺在一片蔚蓝色的海水之中，余周周突然想到诗经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一走出机场，可以明显嗅到一股湿热的空气，但凉爽的海风扑面而来，顿时感觉到一种如释重负的畅快，两个人并肩走着，高素妮很自然亲密的挎上余周周的胳膊，天气很炎热，可是余周周还是惬意地享受着对方紧挨着自己而带来的舒适感。
　　“你的箱子呢？”余周周突然觉得两个人回家了竟然只有腰间横挎的两个包包，简直可以说两手空空，瞬间觉得很奇怪，她的行李已经托林杨带回家了，只留了几件衣服在高素妮的行李箱里面。
　　“糟了，忘在机场了！”高素妮如梦初醒，走出机场太急，都忘记了托运的行李了。
　　说着便拉着余周周返回机场，取自己的行李。
　　跟这个高素妮在一块就应该做好人在囧途的准备。余周周无奈地想。
　　拿回行李，本来想要打的去高素妮家里，高素妮想要让余周周体验一番厦门特有的空中快速公交（BRT）便拉着她往自己印象中的站点走着。
　　这个高素妮方向感差得惊天地泣鬼神，她们像拖着水泥袋子的民工一样气喘吁吁地徒劳转了半小时圈依旧没有找到机场旁边那个BRT站点。
　　“我就记得在这附近的。”高素妮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记得它旁边有什么吗？”
　　“一栋楼！”高素妮伸出一根手指，欢快地说。
　　余周周瞬间心如死灰。
　　余周周不知道自己不跟着林杨回家，千里迢迢跟着一个路痴奔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两个人只好继续毫无盼头地走着，路上突然碰到一间冷饮店，高素妮突发奇想要请余周周吃四果汤，传闻的四果汤味甜爽口，具有祛暑降温，清凉解毒的效果。
　　小店里人很多，大多数是跟余周周一样的游客。但是店虽然小，格调却很雅致，呆在里面人也会觉得自己很有文艺范。
　　跟高素妮走了很久，即使冷饮店里面冷气开到了最大，但全身依然热得直冒汗，余周周看着眼前的一碗加了莲子、薏米、银耳还有一堆不知道什么配料的四果汤不由分说地用汤勺舀着吃起来，很甘甜，很冰爽。
　　高素妮忙着给父母打电话，可是却都有事，没法来接她。
　　她有些不快的低着头，嘴里嘀咕着：女儿回来了，你们还都有事，也不来接下。左手一直在用小勺蹂躏着碗中已经碎成渣仔的四果汤。
　　余周周羡慕她总是可以喜怒形于色的生活态度，一如初见开始就那样澄澈的一颗心，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妮妮，等下我们打车回去就可以了。”余周周安慰她。
　　高素妮老家其实是厦门附近泉州的某个小县城，因为厦门周边城市的人，对于厦门有种偏执的狂热，所以自己的父母做生意赚了钱之后，便都同其他的有钱人一样，移民到了厦门。
　　而她家估计是有钱人中的翘楚，竟然是住在厦门的富人区，五缘湾。
　　告别岸边的帆船和游艇，就来到了高素妮的家，确切的说，是别墅。眼前的别墅一共四层，夹杂着浪漫与高贵的气息，镂空雕花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石砌，清新不落俗套。她们家客厅两面环海，设置一个落地观景窗，一面可以清晰的看到一片湛蓝色的海水，水上有零星漂浮着的帆船，还有快艇，一面可以看到对岸的湿地公园。
　　“你家跟宫殿一样呀！”余周周由衷地赞叹。这些年东北日渐沉沦，几乎一切全凭关系，体面的工作就三样，教师，医护，机关单位的公务员，人才外流严重，官场腐朽贪婪，有钱的几乎是当官的。
　　不得不说，余周周切身感受到了资本主义腐朽的气息。
　　高素妮把行李一丢，因为没人做饭，就拉着余周周开始出来闲逛。
　　走在湿地公园窄窄的，没有围栏犹如迷宫的木栈道上，啪啪的脚步响起的轻快节奏，让人一不留神就会沉醉在这没有音乐，只有节拍的轻曲之中。
　　湖面上有黑天鹅在水面上嬉戏着，翅膀拍打着，溅起的水花，打在水面上荡漾成一圈一圈的波纹。
　　高素妮笑得很明媚，告别家乡很久，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心里格外的踏实。
　　吹着海风，似乎可以忘记一切烦恼。
　　两个人闲庭信步，突然高素妮停了下来。
　　前面也有一个男生也停了下来。
　　余周周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来学校找过高素妮的李凯。
　　他瘦了很多，戴着金丝眼镜，黑眼圈也挺重的，嘴角的胡渣清晰可见，身上穿着领口没有整理好的白衬衫配着七分裤，脚上套着一双白色的脱鞋。
　　他直勾勾看着她，眼镜突然睁得好大，嘴边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
　　高素妮一脸惊愕，手止不住的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吃惊，或者激动，说不清。
　　“好巧”李凯先打破了沉默。
　　“嗯好巧”高素妮轻声答。
　　“你怎么样？还好吗？”因为家里人的反对，加上远距离的异地，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见面。
　　“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李凯儒雅地笑了一笑，他长得很和善，透着一股莫名的亲和力，笑起来的时候总给人感觉暖暖的。
　　两个人互相看着，然后陷入了无尽的尴尬之中。
　　空气凉爽宜人，像那些相恋的时光。
　　高素妮突然悠悠地说：“这是我大学室友余周周，来我家玩，我正要带她去吃饭，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走出去了。”
　　李凯温柔的笑了起来：“哈，你真是一点没变，还是找不到路，这里过去左转两次就是了。我带你们去吧。”
　　“嗯。”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到了路口，李凯故作轻松地说：“我妈叫我出来打酱油，我得走了，你们如果再找不到路，打电话给我，我手机没换。”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为什么我感觉你们彼此互相喜欢，就不在一起呢？”余周周疑惑道。
　　“因为各种原因。”高素妮回答。
　　各种回忆像潮水一样。
　　高素妮的爸爸跟李凯的爸爸在年轻的时候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两个人甚至读同一个大学，住同一个宿舍，追同一个女孩，最后更加真诚的高素妮爸爸追到了高素妮妈妈，但两家人依旧来往频繁，正好赶上改革开放，两人甚至合伙做生意。那时候李凯爸爸因为年轻过于看重经济利益欺骗了高素妮爸爸，携带所有做生意的本钱私逃，将高素妮爸爸一个人留在深圳。从此两家人反目成仇，大打出手，不再来往。等两家人都搬来厦门，李凯跟高素妮念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在高考后高素妮的庆功宴会上，高素妮爸爸问起李凯的家世，才知道发誓老死不相往来两家人的下一代却谈着恋爱。他强忍情绪，之后就威逼她不再跟李凯来往，加上李凯跟自己长距离的异地，让感情变得似乎脆弱不堪，在整整失眠了一个晚上以后，第二天高素妮就给李凯打了电话，说了分手。她装作很决绝，语气也很冷漠。可是在李凯带着哭腔说“是不是这辈子再也不能见你了”她终究没有忍住，嚎啕大哭起来，李凯也大哭，像个小孩子，她很想抱抱他，安慰他，可是横贯在两人之间的是将来两千多公里的距离和不得不分手的残酷事实。很绝望，很无奈，最后李凯接受了分手，默默地挂断电话。华灯初上，仿佛文艺片中孤寂独白一般，高素妮只顾着自己絮絮说着。
　　五缘湾的夜景，灯光璀璨，湖光十色。
　　余周周突然想起了自己，林杨的父母同意不同意自己跟他在一起，可林杨一如既往的。
　　“你知道，林杨的爸妈也不同意他跟我在一起。”余周周平静地说。
　　“那你们还一直在一块？”
　　“我想是因为无所畏惧的勇气吧，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都不会害怕的，什么都可以牺牲的。”
　　“可是我害怕我爸，他虽然很爱我，可是对我很严厉，说一不二，我一点也不敢违抗他。期间我跟他也有断断续续的联系，可是我爸妈知道之后就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当家里没有我这个人。”高素妮哽咽起来，她的眼底亮晶晶的，迎着橙色的路灯和牌匾上的霓虹，流光溢彩。蓦然回首，那人不在灯火阑珊处。
　　余周周瞬间不知所措，女侠可以行侠仗义，可以路见不平，可是此刻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悲伤中的高素妮，更何况她自己也都没有搞定林杨的父母。
　　但是她知道只要在爸妈严厉的审视里，不屈不挠地为两个人的爱情努力着，永不却步，那就够了。
　　“妮妮，你知道吗？更多的时候，父母看中的是真心真意，拿着大山一样的条件挤压我们，是希望在这反对的浪潮里，能看到一个像山一样能够守护自己孩子的人，真正的爱情从不会落跑，真正的责任是与你并肩的。真正的爱你的人，至少愿意为你做一次努力的。”余周周看着蓝黑墨水一般的天空，震惊于自己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像一个充满智慧的先哲。
　　“你是说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跟他一起直面我的父母？”
　　“是，如果他这点挫折就放弃你了，那你们以后的日子也会很辛苦。”余周周心虚的说，很多的东西没用想象的那样简单，父母总会给你情感的绑架，情感是一个人最大的羁绊，父母的爱也是，一个对父母有感情的人，面对父母情感的羁绊，有时候真的身不由己。余周周很感激林杨，冒天下之大不韪爱着自己，而如果自己的妈妈反对，那她应该也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一路走下去吧。
　　“对，只要两个人足够坚持，足够努力，就算最后没在一起，也好过没有努力过的遗憾。”高素妮眼里闪着光芒，像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
　　“嗯，没有天生合适的两个人，两个人向着同一个方向努力，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爱情！”
　　“咦？我们怎么走到这里了？”看着远处的机场大楼，高素妮发现又带着余周周瞎逛到了机场附近了。
　　“我的大小姐，不会又迷路了吧？”余周周感觉好心塞，这个高素妮是怎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要不你打下电话？”
　　“就像刚才说的？”
　　“嗯！”余周周嘴角上扬，狡黠着扬扬眉。
　　“喂，我迷路了！”几乎是刚按出拨号键的瞬间，对方就接起了电话。
　　李凯又再次出现在两人的面前，笑容明媚，手上提着好多的三文鱼。
　　“嘻嘻，你还是那么爱吃日料。”
　　“去我家吗？今天没人在家，我正好做菜给你们吃。”
　　“好呀！”高素妮欢快答道。
　　三个人又再次沿着环岛路走着，路上高素妮拉着李凯找到了一棵树，她方向感很差，但对于树什么的有很强的记忆，树上刻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一笔一划仍然气息，旧时光的记忆依稀可寻，两个人抱着树，用手轻抚着树皮，满目欣喜。
　　所谓的别来无恙，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