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续》燃烧的蛀牙

16、除夕夜

　　终于到了除夕夜，窗外，不时传来阵阵鞭炮声和谁家孩子的嬉笑声，给清素的夜添了许年关的味道。大舅妈跟大舅舅在厨房忙着备年夜饭，余周周穿着一件红色的卫衣，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视，看得也心不在焉。外婆今天难得清醒，坐在余周周旁边逗着余思窈玩，但是外婆耳背有点严重，余思窈在她面前蹦蹦跳跳说了一堆，她似乎没有听到一句话，只是一直笑着，笑得很幸福。
　　“太奶奶，不跟你玩了。”余思窈撇着嘴，双手叉腰朝着余周周外婆抱怨道。
　　“乖，来，我们不吵太奶奶了，来找小姑姑玩。”余周周拍了拍手，“小姑姑给你好吃的，快来。”
　　余思窈听说有好吃，便冲上去抱了一下微笑着的太奶奶，然后扭着屁股跑到余周周跟前。
　　“姑姑，你要给我说什么好吃的呀？”余思窈眼睛瞪得大大的。
　　余周周揉了一下余思窈的头发，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窈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说着递给余思窈一个开心果。
　　“开心果！”
　　“你知道为什么它们要叫开心果吗？”
　　余思窈拿着开心果低着头研究起来，却没有头绪。
　　余周周笑了一下，轻轻点了余思窈鼻尖一下，“因为它们每一个都在咧着嘴笑，所以它们叫开心果呀！”
　　余思窈拿起自己手上的那一个嘴巴没有张开的开心果，疑惑：“那它为什么不开心。”
　　“你给它一锤就开心了啊。”说着余周周接过余思窈手里的开心果放在桌子上，然后拿着杯子轻轻地敲了下去。
　　余周周的动作干脆利落又略带一点暴力，吓了余思窈一跳，一直以来她在家里每次都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乱的存在。大舅舅大舅妈溺爱着她，自己爸爸妈妈又拿她没什么办法，反倒是余周周让她有点害怕。
　　她安静了一会儿指着桌子上的开心果，弱弱说：“姑姑，它开心死了。”
　　“周周，你的衣服破了，让外婆给你补补。”余周周的外婆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红色的线和针。
　　“啊？外婆。”余周周有些惊讶，外婆大部分时间都处在一种耳背又神志不清的状态，可是这个时候突然眼睛闪烁着光芒。
　　“周周，你看，你衣服的袖子上破了一个洞。”外婆指着余周周红色卫衣的袖子说。
　　“外婆，这个袖子本来就是设计成这里开一个口的。”
　　“我们家又不是穷，让外婆给你补上。”外婆似乎没听到余周周的话。
　　“不用，外婆，这衣服本来就是这样的。”
　　“来快脱下来，让外婆给你补补。”
　　无论余周周怎么推诿，固执的外婆就想着把余周周的衣服补上。
　　“周周，你就让你外婆给你补补吧，难得她高兴。”在屋子里做饭的大舅妈听到了客厅的动静，探出头说。
　　“大舅妈，我这个刚买的。”余周周无奈说。
　　“没事，赶明儿，我再给你买一件。”
　　余周周只好无奈的脱下卫衣给外婆，心里庆幸自己不是穿着破洞牛仔裤，不然就得当众脱裤子了。
　　外婆高兴地接过余周周的卫衣，然后开心的坐在沙发上，往腿上铺上一块布，然后把余周周的衣服放在上面，接着拿出针线，可是她老了穿了几次针都失败了。
　　“周周，来帮外婆把线穿过去。”
　　余周周跑了过去接过针线，只一次便穿好了针线。
　　“还是年轻人好，我老了，不中用了。”外婆嘀咕着，然后开始低着头，认真的穿针引线起来。
　　余周周突然有些心酸，外婆的一生就像一本书，苦难而坚强，她爱她，希望她长命万岁万岁万万岁的。
　　很快，菜都做好了，大舅妈招呼所有的人都坐在桌子上，准备吃年夜饭。
　　做饭是一种修行，在年夜饭中修的便是家的传承。
　　大舅妈虽然做的菜味道一般，但是今天却做得格外丰盛。
　　有清蒸多宝鱼，红烧狮子头，笋子烧牛肉，莴笋炒木耳，回锅肉，爆炒猪舌，花蛤豆腐汤，钟水饺.....
　　一桌子的菜眼花缭乱的，人看着就食欲十足。
　　“来，周周，这个红包你拿着，舅舅我祝你学业有成！”
　　“这怎么好意思呢，舅舅，我都这么大了。”
　　“没结婚就还是小孩，拿红包理所当然，快收着。”
　　“是啊，周周，快收着，以后等我们老了，还等着你的红包呢。”大舅妈开心说着。
　　“那我收下了。”余周周接过那一个挺厚实的红包。突然想起了小的时候，妈妈总会给她压岁钱，但都不多，有时候甚至只有十块钱，但是打心底还是特别高兴。小的时候，拿到压岁钱，就觉得拥有了一种与世界为敌的力量。想买什么就买，想吃什么就吃。但是经验告诉余周周，压岁钱就是一个幻梦，第二天妈妈经常以代为保管的理由，把自己的压岁钱又收走。
　　“周周，这是我给你的，我祝你心想事成，越来越漂亮。”大舅妈的红包是一个很鲜艳的红包包着的，她或许已经跟大舅已经商量好了，两个的红包摸起来竟然差不多大。
　　“爸，这是我跟琪琪给你的。”余飞（今天看了下原著才发现大舅的儿子叫余乔）说。
　　“小兔崽子，你一个月赚多少钱？房贷还得过来吗？还包得这么大包。”大舅舅对着余飞斥道。
　　余飞摸着自己脑袋，轻轻说：“不多不多，爸你就收着吧。”然后又接过老婆的一个红包，递给大舅妈，有些不自然的说：“妈，这，这是给你的。”
　　大舅妈眼角含泪，这还是跟余周周大舅结婚后余飞第一次叫自己妈，仿佛得到了一种庄严神圣的认可，笑道：“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您就收下吧。”
　　“那我就收下了。”她看了看大舅，接过了红包。
　　“我也要红包，我也要红包。”坐着的余思窈看着大家都有红包，开始不乐意的叫着。
　　“乖乖，你把眼睛闭上，把手伸出来。”大舅舅说。
　　“嗯。”余思窈听话的把眼睛闭上，缓缓地把手伸向大舅舅。
　　“看看吧。”
　　“耶！我也有红包了，我也有红包了！”余思窈高兴地跳着，随后朝外婆跑去：“太奶奶，太奶奶，我有红包了！”
　　余周周的外婆坐在沙发上仍给余周周补着衣服，她看了一眼红包，眼睛突然闪过一抹光芒，从口袋莫名其妙摸出了一个褪色的红包，递给蹲着扶着自己脚的余思窈，“周周，这是外婆给你的红包。你要收好，明天你就可以去买最喜欢吃的大红糖了！”
　　“我不是姑姑，我不是姑姑，我是窈窈，我是窈窈。”余思窈激动着摇晃着太奶奶的大腿。然而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的清醒通透，看着摇晃着自己的余思窈，慈祥和蔼的说：“你就是周周，就是周周，以后可不许再偷钱了。”
　　原来她还记得小的时候自己因为钓鱼输钱而去外婆的硬币盒子里面偷钱的事。外婆的世界所有的时空已经混乱，她有时候会认得长大的自己，有时候又会把调皮捣蛋的余思窈认成自己，但归根结底，她依然爱着那个快乐生活在她周围的自己。
　　余周周突然感觉眼角有泪。
　　小的时候常常羡慕每次过年的时候别人可以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热热闹闹，吵吵闹闹的，而她的年夜饭只有自己的妈妈。那时候她不明白到底传统意义上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呢？而现在明白了。
　　就是这种简单却心安，琐碎而又真实的生活。
　　窗外，如墨的夜空，朵朵烟花在黑暗中盛开，绚丽至极，迸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彩。
　　“新年好！”她拿起手机给久未联络的陈桉发了条信息，“陈桉，我想告诉你，真正的亲密不止不客套，还有慈爱的拥抱和相视而笑，撒娇和宠溺。人都是善意的动物，你以为的别人会为了摆脱尴尬和冷漠而把感情大火加温那只是自己的臆想，这一切的亲密氛围，都不是假惺惺，舅舅跟舅妈是爱我的，真诚而纯粹的爱。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真心的爱，总归会换来真诚的对待的。”
　　她突然觉得，陈桉那种人未老心已老，把人心看得透透的，凉薄而沧桑的活着，好累，好累。
　　电视机里的春晚乏味而枯燥，但不看春晚却又少了点年味。手机收到的祝福短信一大堆，却都是群发的。手机的□□功能真是便捷，帮祝福缩短了距离，压缩了时间，却设下了人心的隔阂。
　　“新年快乐！”让余周周意外的是竟然收到了辛锐的短信，没有花哨的形容词堆砌，简短而有力。
　　余周周也立刻回复：“新年快乐！”
　　大约快要十二点的时候，林杨的电话还是来了。
　　“喂，你还知道打电话啊。”
　　“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我的周周女侠。”
　　“林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你在干嘛呢？”
　　“跟蒋川他们在放烟花呢，周周快出来玩啊！”
　　“都大半夜了，而且天气很冷，就不去了。”
　　“出来嘛，周周。”
　　“不出去。”
　　“出来嘛..”
　　“不去...”
　　“来嘛...”
　　一边看电视的大舅舅注意到了余周周跟林杨复读机一样的对话，侧过头，“周周，是谁啊？”
　　余周周有些尴尬：“是，是林杨。”
　　“是林杨啊。”
　　“大舅好！！！大舅好！！！”电话里立刻传来了林杨的声音。
　　“林杨你也好！！”
　　“大舅，新年快乐，我在这里给您拜个年了。”
　　“你这小伙子还挺懂事的，新年快乐！”
　　“是这样的，大舅，我们几个同学都在一块，还约了周周，周周不愿意出来，您劝劝她呀，我保证把她安全送回家。”
　　“周周，不然，你就出去？”余周周大舅朝余周周说。
　　“周周，你看大舅都说了，你不出来就是不孝顺。”
　　怎么又不孝顺了？？？余周周无语。
　　更让余周周无语的是，说什么放烟花，其实就是仙女棒。林杨，蒋川，凌翔茜三个人拿着燃烧着仙女棒在黑夜里追逐着。
　　后来林杨看到余周周来了，便兴冲冲跑了过来，给余周周两个仙女棒，然后帮忙点了起来。仙女棒是很有意思的东西，点燃后发出的光很精致，很漂亮，烟又特别少，余周周拿着点燃着的仙女棒在黑夜中站着显得唯美而梦幻。
　　林杨看呆了，急忙拿起手机给余周周拍了好多张照片。
　　“林杨，你们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放烟花！茜茜她妈催她回家了！”
　　“来了！”说着林杨拉着余周周跑了过去。
　　地上放着一个刚刚拆封的烟花。蒋川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蹲下来点燃了那个烟花。
　　“biu....boom！！”烟花在天空炸裂，落下。
　　“周周，你看，多美的烟花！！”
　　“对呀，很美。”
　　“我听说放烟花的时候要赶快许愿，那么就会成真。”
　　“凌翔茜，你又乱说。也就你这种傻白甜才会相信这种东西。”
　　“去你的，你才傻白甜。”凌翔茜反击。
　　“茜茜，你就算是个傻子，就算你瘫了，我也喜欢你！”蒋川一副贱贱的表情。曾经的“我喜欢你”四个字异常的艰涩，需要不断揣摩着对方的心意，需要衡量着自己的分量，而现在却习惯性的脱口而出。
　　“你才傻，你才瘫呢，滚，别打扰我许愿。”凌翔茜扁嘴笑了笑，撞开凑到自己身前的蒋川，双手合十开始对着绽放着的烟花许愿。
　　“那我也许愿！！”蒋川也跟着站在凌翔茜旁边认真的对着天空嘀咕着。
　　“蒋川，你能不能不要把愿望都说出来，我都听到了。”
　　“啊？你都听到了？”
　　“我隔这么远都听到了，你说什么希望凌翔茜许的愿能实现，蒋川，你真是妻奴，以后凌翔茜肯定把你吃得死死的！哈哈哈”林杨放肆的大笑起来。
　　“你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余周周叫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还笑起我了。”蒋川看了余周周一眼，笑着说。
　　“我们家周周可好了，才不会这么无聊呢。”说着林杨就像个乖宝宝一样往余周周身上靠。
　　“林杨..”
　　“周周，我们也来许愿。”
　　“你不是说这个骗人的吗？”余周周瞪着眼睛盯着林杨。
　　林杨一时语塞：“夫子都说了敬神则神在，我们相信了就有了啊。”
　　什么逻辑啊？
　　但是余周周还是有些虔诚的对着绚烂的烟花双手合十。
　　烟花的美丽是短暂的，灼灼其华也会很快归于平淡，这时候就需要用一辈子的光阴去雕琢，人生，爱情莫不是这样，余周周偷偷看了一眼一边也在许愿的林杨，他的眼睛像初雪一般明亮，裹满了细碎的温柔，盯着烟花。
　　他在许什么愿呢？
　　我该许什么愿呢？
　　哎，就让我跟这个傻瓜永远在一起吧！
　　对，就这个愿望。
　　余周周不由得傻笑起来。
　　正傻笑着，突然马尾辫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傻笑什么呢？”
　　“烟花好漂亮。”余周周一脸陶醉。
　　“周周，跟你商量一个事。”
　　“什么事？”余周周一脸疑惑。
　　“我爸妈希望你能来，来我家做客。”
　　“啊？”余周周犹豫着，“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能不能等我准备好？”
　　“来我家做客，准备什么啊？跟去别人家一样。”林杨的声音清澈温柔。
　　怎么能一样？？
　　“林杨，我真的没有准备好，能不能以后，以后我一定会去的。”
　　“呦，余周周，你害怕个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再说了你也不丑。”蒋川说。
　　“不是，让我再想想，我先回去了。”余周周头也不回就跑掉了。
　　林杨本来想要追上她送余周周回家，可是却被余周周拒绝了。
　　她那么讨厌自己，甚至不让自己跟林杨在一起。
　　我爸爸妈妈不让我跟你玩了。
　　我爸爸妈妈告诉我离你远点。
　　两句话像两把刀划着余周周平静已久的心房。
　　等你摸透了这个世界背后纵横交错的命运线，你才发现它的残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