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镜》今天不努力

1、一

　　楔子

　　永和四年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微风拂过，带落庭院树上的桃花瓣翩翩飞落。树下红衣男子长身玉立，眉目微阖，日光透过树枝在他脸上印下斑驳的痕迹，他眼睑微颤，半晌睁开了眼，望着眼前的落花静静出神。

　　灼灼桃花间，恍惚看到树下盘膝坐着的女子，布衣僧袍，轻敲着手中的木鱼。待看到他后手中动作微微一顿，朝他抿唇淡笑....

　　又一阵风拂过，吹起掉落地上的桃花瓣，他回神惶然上前一步，花瓣片片飘落树下空无一人。

　　梵镜....

　　这世上最善良之人，却对他何其残忍...

　　男子颓然失笑，无论过多久，他终是忘不了...又或者他不想忘记吧，若是连他都忘了，这世上又有谁还记得她...

　　“...叮”耳后一阵清铃摆动，而后缓缓停下。男子敛眸回神向外走去，转过回廊在一道门前停下，佛堂大殿内，静谧无声，梵香袅袅四散飘远。堂前殿外跪了一众人，皆是城中百姓来此参佛祈福。

　　男子跨入门中经过一道屏风，出来时已经化作了一个青衣道袍的女尼。

　　堂下有人瞥见后，忙俯身合手叩拜，众人见状也忙俯身叩拜，口中高呼，“梵镜大师。”

　　“梵镜”双手合十微微躬了躬身，走上前将脚边之人扶起。“诸位快起，贫尼何德何能受此一拜。”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堂下有一人，道“大师几年来为我平城普通百姓，诊脉施药。又令妖龙伏诛，保我平城一方百姓安稳。不嫌我等粗鄙，仍旧卜卦解惑，为我等趋吉避凶。”
　　“如何担不起这一拜！”
　　“对，还请大师...”
　　堂下之人连连俯身称是。

　　“梵镜”看着此景，心中说不出来的是何种滋味，若是她还在，若是她能看到....定会皱眉不悦吧

　　她是不喜别人对她行礼叩拜的。

　　倏忽心口一麻，像针扎蚂蚁蜇，微微刺痒。“梵镜”微皱了眉，只一瞬又蓦地笑了，略显无奈的开口对众人道“还是起来吧，以后再不必如此，我只受这一拜。”

　　说完双手合十躬身一拜，道一句“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开大殿。

　　再次回到方才的小院，桃花依旧，春风依旧，桃花花瓣飘落，满园一地的春色。
　　唯有她...

　　“梵镜”的手覆上了刚刚心口麻痒处，嗓音微颤，

　　“....你是不是也舍不得了”

　　舍不得平城的百姓...也...

　　舍不得我...

　　一
　　眉生

　　密林深处，杂草灌木纵横交错，晨起的天微微亮，丛林深处传来一阵男女的喘息声。不远处的红衣男子挑眉勾唇一笑，身形一闪，诡异如狐穿梭于林间。

　　林中响起一阵幽怨凄婉的狐鸣，男女二人蓦然一顿，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两人顿时尖叫乱作一团。

　　眉生挑眉饶有兴味的看着二人四处乱窜的模样，半晌，才慢慢提剑走出，一男一女见状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直呼救命。

　　“救命？”眉生皱了眉头，显得很是为难，“...救谁？”

　　女子看了男子一眼，倏忽抢道“救我，救我，少侠救我！”

　　“你这个臭.婊.子...”男子愤恨的瞪着女子，复有望向眉生“少侠可不要听....”

　　眉生不耐烦打断道“爷只救一人，你二人快些决定吧。”

　　四周的声音渐渐逼近。在天微微擦亮的早上有些诡异。男子猛然扑了过去，狠狠掐住女子的脖子，女子拼命挣扎，手脚四处乱登，半搭在身上的衣服也被踢开，露出了赤果果的身体。

　　眉生冷眸观望，一言不发。女子的挣扎慢慢变小，直到最后一动不动，没了声息。

　　男子探了鼻息，大喜过望，可下秒还未等他开口说话，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剑瞬间而至，贯穿他的心口将他和女子钉在一处。

　　“连女人也杀的人，救你有何用。”

　　话音刚落，一道黄符纸倏的飞来，眉生连忙跳开，下一秒男女二人所在的地方“嘣”的一声炸裂开来，碎石横飞。

　　“孽障！休得伤人性命！”

　　来者一身白衣道袍，两鬓白须，手握拂尘，仙风道骨。

　　“那你可来晚了...”眉生朝一旁仰了仰下巴，挑衅道，“哝，一道黄符给你们炸那边的坑里了。”

　　“没炸之前指不定还活着...”末了还摸了摸下巴，看向白眉老道，“这下好了让你给炸的，立块卑都能直接上柱香了。”

　　白眉老道怒急，气的须眉倒竖，“休得胡说！”

　　“孽障！待我取你性命，为他二人报仇，为民除害！”

　　说话间一记拂尘落下，飞出一道白光。眉生轻松躲过，讥笑道“几年不见，越活越回去了？”

　　白眉道长不置一词，快速向四面散去，眉生察觉不对疾步向后退去，但为时已晚，只听白眉道长大喝一声，“青玄！”

　　眉生脚下陡然冒出尖锐的土刺，周围升起一道光屏。心道，不好，没想到不止一个人，这下怕是要栽了。

　　光圈逐渐缩小，仅容一人，四周穿插的土刺让他防不胜防，转眼间已被刺穿四肢和腰腹，再动弹不得。

　　周围的密林中走出了几个青衣道童，和...

　　眉生陡然瞪大双眼，满脸惊诧，继而咬牙切齿怒目圆瞪，大声喝道“苌憷！”四肢已被穿透，挣扎着不断的有血流出，血染浸了衣衫，红衣渐暗。

　　苌憷撇开了头不敢看他，眉生慢慢垂下了脑袋。众人见状正要上去给他最后一击。

　　“呵...呵呵..咳.”垂着脑袋的眉生发出一阵轻笑，继而大笑，伴着阵阵咳血，笑的身体微颤，继而抖动的越来越厉害，暗红色的衣袍不断滴出血。

　　众人止步，白眉老道上前，拂尘一甩，“孽障，你可知错！”

　　”咳咳...知错如何？不知...咳咳，不知错又如何？”眉生扯了扯嘴角，“咳..若是知错会放爷走...咳咳...那爷就认。”

　　“如何？”

　　眉生蹙眉，于手指间凝出一枚血珠，打入屏障，光屏顷刻瓦解。顺手将刚刚那人身上捡的雾弹一扔，四周瞬间被白雾淹没。拖着半残的身子一瘸一拐躲进刚刚被炸开的坑中，以碎石压身作掩护。

　　白雾散去，不见眉生身影，白眉道长怒急喝骂，“这个狡猾的孽障！”
　　“他受了重伤跑不远，定是躲入城中，尔等还不速速去寻！”

　　过了许久，日光升至中天，照在密林中洒下一地细碎的光晕。那些人想必已经离开，眉生微微皱眉，他刚刚竟不小心晕了过去。轻轻抬了抬胳膊，竟是钻心的疼，倒吸了口冷气一咬牙搬开一块石头，继而脱力倒了下去。

　　重重的喘着粗气，看了一自己的伤势，浑身上下四五个窟窿，有的结了痂有的还流着血。如果不管怕是一会就撑不住了。没被牛鼻子老道杀了，反而自己把自己埋了。说出去都嫌丢脸....

　　又缓了会儿，随手扯了块衣服先把肚子上那个大窟窿简单包扎了一下，止住了血，然后休息一会像之前那样搬一块歇一会....等把自己扒出来已近黄昏，然后拖着几近残破的身躯缓缓往城外山上走去。

　　二
　　梵镜

　　新帝登基，改年号永和，始为永和元年，并大赦天下。

　　洛阳境内的平城要比往常热闹，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减免各地赋税，只要老天不出意外，今天便是个大大的丰收年。

　　可即使如此，城外山上的灵鹭庵仍旧香火不断，门前来往之人依旧络绎不绝。上至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乞丐地痞。皆视此地为圣地，一旦踏入便是众生平等，不可拜高踩低，寻性滋事。

　　高大的金身佛像，供台上摆满了瓜果，几个青铜雕刻的香炉上各有数炷香。梵香氤氲四散开来，殿前殿外的蒲团上跪满了香客。几个女尼穿梭于大殿内外。

　　三月的春风最是温柔，后院之中，庭前满地被风拂落的桃花瓣，像是羞赧的姑娘红了脸。

　　梵镜静坐于盘膝坐于树下的案几前，案上放这笔墨纸砚。不多时，一个女尼领着一位美妇人走了进来，美妇人手掌合十念作“阿弥陀佛”然后跪坐于软垫之上。

　　梵镜颌首，“还请施主将签文与我一观。”

　　美妇赶忙将签文递给梵镜，“劳烦梵镜师父。”梵镜将签文接过眉眼扫过，继而放下，淡淡一笑，“施主所求为何？”

　　美妇犹豫一瞬，道“...为己。”

　　梵镜了然，默了一瞬，捡起案上的笔蘸墨提笔，落笔如行云，写完将宣纸交给她，美妇接过一看，神情大悟，连连谢过，转身而去。

　　“是人，就会犯错，诚心而悔过，从头再来也无不可。”

　　眉生拖着沉重的身子好不容易翻过了后院的矮墙，摔落在地便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梵镜转头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狼狈的眉生吃力的扶墙站了起来，四目相接。

　　适逢春风掠过树梢带落了桃花瓣，卷起地上的灼灼颜色。漫天纷飞，花瓣纷繁。彼时桃花正艳，春风微凉，女子的一双温眸透过花间望进了眉生眼中，眉生只觉心中好似被扎了一下，微微酥麻。

　　眉生一怔，继而回过神，猛然撇过脸去“哼！”.

　　梵镜蹙眉，离开案几起身向眉生走去，望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女子，他心中莫名紧张，猛然咳出了血，女子疾步而来单手扶住了他即将滑落的身体，瞥见他满身伤痕，皱眉淡淡低语，“何人如此残忍，竟至你于此地。”

　　望着女子温和平静的眉眼，眉生突然感到心中没由来的安心，一路的奔波，他已是好几天没有休息了，终是撑不住，眼前一暗，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