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奥克兰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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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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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克兰九月初的夜里还有些微凉，一个身材高挑的亚裔男子走在街上，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长风衣，配一双同色的低帮马丁靴。
晚风拂面，扬起他额前的黑色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茶褐色的眼睛。鼻子高挺，五官深邃，下巴的线条干净利落。
是一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难免会被路人定睛多看几眼的好容貌。
他在喧闹的十字街口拐了个弯，推开了一间酒吧的门，酒吧墙上有一个很特别的星球标志，里面是数字“73”。
这间酒吧的装修极具特色，巨大的六角形金属吧台坐落在大厅中央，十几位穿着银灰色制服的服务生在吧台里忙碌着。
天花板上画着整面星空的壁画，在迷幻的灯光里若隐若现。五光十色的枝形吊灯散落有序地布置在酒吧各处。
十几台投影仪在墙上全方位地投射出梦幻的蓝紫色场景，巨大的海洋生物懒洋洋地从墙面上游过，令人仰望时，不由心生一种身处深海的恍惚感。
酒吧里的背景乐正好在放Da.vid Bowie的《Space Oddity》，吧台旁一个褐发男子跟他打招呼。他是这家酒吧的老板詹森，也是国际上著名的纹身师。
他之前在纽约开个人工作室，给很多好莱坞的大牌明星做过纹身，现在回新西兰了，还经常有许多新老顾客从国外不辞辛苦地飞来找他纹身，他的纹身预约早就排到2年后了。
“顾川，好久不见。”詹森热情地拥抱他，用不甚熟练的中文跟他打招呼。
詹森其实已经四十出头，但是保养得当，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岁左右，因为酷爱户外运动，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他的长相颇为英俊，一头蓬乱的卷曲褐发扎了个小辫子，脖子上的花体字纹身令他显得个性十足，深邃迷人的蓝眼睛时刻给人一种柔情款款的错觉。
“今天要回国，路过你这儿，进来喝一杯再去赶飞机。”顾川答道。
“最近我发明了一种新酒，你来帮我尝尝，帮我点评点评。”
詹森绕进吧台，随意地冲着吧台里的服务生们扬了扬下巴，善于察言观色的他们迅速地给老板腾出了一片工作台。
“你倒是好雅兴。”
顾川在吧台旁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詹森挽起袖子，露出花臂，开始令人眼花缭乱的“调酒表演”。
詹森也不多废话，推给他一杯蓝黄红绿渐变的酒，“今日特调。”
“什么名字？”顾川懒洋洋地问。
“Of course I still love you。”
这杯酒的名字来自伊恩班克斯写的一本科幻小说，也是詹森的最爱，《The Player of Games》。
“你可真够浪漫的。”修长的手指转动酒杯，顾川在灯光下端详渐变的层次。
“它让我想到美国的大棱镜温泉。有一年秋天的时候，我和莉娜去过那里。非常美。”
莉娜是他的前妻，他们已经分居两年多。
她现在在北京工作，也有了新的男友。他们依然保持着稳定的友谊，每周会固定通一次电话，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事。他们默契地从不谈起过去。
多数时候，都是莉娜给他打电话，不是周六，就是周日。
这事儿詹森也知道。他说：“你们真的决定离婚了？”
“中国有句话叫覆水难收。”他看詹森似懂非懂的表情，叹了口气换了种解释道：“就好比牛奶打翻在地上，不是哭一哭就能假装这事没有发生过。”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多，但是得非所愿或许才是他无可救药的人生本质。
他多少也挣扎了这么些年，或许是该认命了。
“我老婆告诉我，中国古代有一个公主和她的丈夫在战争中离散，他们有一面镜子分成两半作为信物，后来他们凭着镜子重逢了，碎掉的镜子又变成了一面完整的镜子。”
詹森显然不是一个善于说故事的人，费了半天劲挤牙膏似的挤出这么一长段话，确实很难为他了。
顾川哑然失笑，他知道詹森想表达的意思。
“那个故事叫破镜重圆。可是……碎掉的镜子能拼回去，是因为两个人都好好保存着碎片，没有丢掉。况且我和莉娜的那面镜子碎得太厉害了，已经拼不回去了。”
“真的拼不回去了吗？”
“嗯，拼不回去了。”顾川摇了摇杯子，看着原本层次分明的液体渐渐融合在一起。
他举起酒杯轻缀一口，一股清新的味道弥漫在舌尖，像初夏的雨水般甜蜜动人。
“好喝，很清爽。”他点了点头，回味道“你加了西瓜汁在里面？”
“没错，这是我为夏季酒单准备的新品。”詹森开始动手调自己喝的酒。
“最初的设计里，还加了朵花做装饰，但是我的店员们一致认为太俗了。”
“在每周给他们发工资的大老板面前，他们毕竟还是敢说真话的。”顾川开玩笑道，他又喝了一口，道：“如果在酒里面适当地再添加一点辣味会更佳。”
“不愧是行家”，詹森眼睛一亮，说，“我回头试试。”
“对了，你前两天跟我说在找新房客？之前的那家伙呢？”詹森切了片柠檬，随意地问道。
“我让他搬走了。”
“这是你今年招的第三个房客吧？你可真是个挑剔的房东。”詹森咋舌道。
顾川面无表情地说，“他没经过我同意，带了一帮人回家开趴，把整个屋子弄得乱糟糟的，还把公主吓坏了。我第二天回来后就让他给我滚。”
公主是他养的猫，三岁半了。从小被溺爱着长大，哪里受过这种惊吓。
“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正在找市中心的公寓。”
“哦？”顾川不动声色地看着詹森一脸故弄玄虚的表情。
“是A大的学生，找我纹过身，一个挺有教养的男孩子，酒品也不错。你会喜欢他的。”詹森神神秘秘地把声音压低，“顺便一提，你知道他们那帮人平时经常开的什么车来的吗？”
“什么车？”
“法拉利，迈凯轮，玛莎拉蒂……”他竖起三个指头，感叹道：“光我见过的就有三辆，简直跟开车展似的。”
“还有台紫色的兰博基尼SVJ，特别帅。”
“这么有钱干嘛还找人合租？让家里人直接在奥克兰买一套公寓就完了。”顾川不置可否道。
“谁知道呢，有钱人的想法总是别具一格。”詹森耸肩道，“大概是这位小少爷想体验下生活吧。”
顾川不禁对这个詹森口中的小少爷心生一丝好奇，但也仅仅如此。
“他今晚说要和朋友过来，让我给留个卡座。”
这时候跑车独特的声浪卷过路面，詹森抬头看了眼窗外，“哎哟，这不就是你们中国人经常说的，说曹操曹操到吗？我看到小少爷的车了。”
“待会介绍你们认识下？”詹森开始动手清洗用过的酒具。
“好。”酒吧的喧闹声似乎和他隔着一层膜，他看着酒杯透明的杯脚，一瞬间竟有弯曲的错觉，吧台似乎在摇晃，空间折叠重影，不远处的人脸模糊不清。
他不禁皱起眉，有些犯恶心。
都是幻觉，他如往常一样告诫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奥克兰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