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遇终生》木子钰

5、走得最慢的人

　　抱学霸大腿的计划虽没成型就破灭了，但吴昱的数学成绩还是有点起色。
　　题海战术总被聪明人诟病，称其为“填鸭式”教育的恶毒果子。对于吴昱这种理解力尚可，逻辑性不强的“非典型理科生”来讲，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偶尔的，吴昱也能在测试中把最后一道大题解出来，或者选择题全部答对。
　　可他的排名还在两百开外。

　　他的语文掉了十分。十分是什么概念？三道选择题加一个词句填空。一问诗歌鉴赏和几道小说解析。一个不出彩的题目和古怪艰涩的行文。

　　是他皱眉对着成绩单横向比较后画上的红圈。语文太差！

　　班主任教的课成绩差绝对是比数学分数不体面更恐怖的事。语文课、被侵占的体育课、通用技术课、每周的班会课。继光总会抽点时间点评考试成绩。继光文采好，水平高——旁敲侧击，隐喻暗指，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三言两语间，举手投足处，平仄仄平，只羞的吴昱抬不起头。

　　被任课老师批评不难堪，吴昱并不是脸皮薄、经不起评判的人。他难堪，是因为被喜欢的任课老师批评。吴昱欣赏、敬佩杨老师。他不想惹他烦心。不想被他当成“不成器，不努力”的孩子。

　　他变得有些沉默了。王欣玥每天给他带早饭，他在这空当就背背作文素材，答题技巧。午饭吃得快，回到宿舍还能做两道数学题。起床铃声响了，他第一个冲出宿舍，温习下午的课程。他像一座憋着劲儿要喷发的火山，不断酝酿，隐隐作势。

　　这沉默也不算不好。
　　他错过了班里突如其来的恋爱浪潮。没听到捕风捉影的八卦消息，没目睹欲说还休的暧昧笑容。空气中弥漫着幸福的甜味，四目相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场浪潮比他能想象的还要猛烈。猛烈到卷入了他身旁的那只热情的花。

　　她小心地推过那张写着“王瑞”的小纸条，吴昱心中五味杂陈。

　　也算一语成谶。也算一语成真。

　　“嗯…不管怎么样吧，你俩注意着点。学校最近查的紧。也别耽误学习。” “我知道。他还能辅导我数学呢！” “挺好的。挺好的” 吴昱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该说什么。词汇量在祝贺和安慰的时候总是猛然收缩，穷尽脑汁也只能吐出“挺好的”“祝贺祝贺”“放宽心”“别难过”几个简单的语句。

　　期末来了。

　　饶是他准备了很久，坐在考场心也是砰砰的跳。不是紧张，而是激动。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能达到什么样的名次，努力后的自己究竟能不能拿到体面的分数。

　　等待结果的日子，一分一秒都无比漫长。
　　继光宣布了暑假补习的通过名单。暑假补习是学校组织的，面向年级前两百名的学生，旨在拓展知识面，增加学习兴趣。有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六科。语文由杨继光组织，数学由26班江涛老师组织，英语是lily，物理化学生物都是26班的任课教师。班里组织报名的时候，吴昱没有任何犹豫。他不介意假期缩短一个月，也不在乎烈日炎炎难熬。
　　报名人数很多，最终学校调整为年级前两百五十名。吴昱通过了。心里的小石头放下了，悬着的大石头还沉甸甸的堵在胸口。

　　学校的习惯，期末考试要举行表彰大会。以广播的形式进行。往往表彰大会比班里贴成绩单还要早上半天。

　　梅主任抑扬顿挫的开场白，一如既往，惹着大伙哈哈笑。总是从点评集体到表彰个人。从单科状元到年级前五十。

　　24班的总体成绩是省理四个班的最后一名。语文成绩平均分也被26班拉了0.5分。班里气氛有些压抑。耳边隐约能听到从走廊传来的26班的欢呼和鼓掌声。继光的脸色不好，有些阴郁。

　　可这都与我无关。吴昱不是那种集体荣誉感缺缺的人。但此时，他只想听年级前五十的名单和最大进步奖的名单。

　　年级前五十是倒着念的。走廊里时不时爆发的欢呼声也是由弱到强的。年级前十名，六个26班的。那个叫施钰的女孩子是年级第七名。
　　吴昱的脑神经飞快的传输着，处理着这些信息。明明繁杂、冗长，可又好像是空白一片。
　　他不在前五十的名单。最大进步奖有他。他算了算。他是年级一百二十名。

　　成绩单贴出来，王欣玥挤出层层包围的人群。“诶，小鱼，你考的还蛮好的。进步挺大的嘛！以后得抱你大腿了！” 24班成绩平平，他年级一百二十名的分数在班里居然排的上前十。他勉强的笑笑。没回话。王欣玥眼神一直落在别处，没注意到他有些沮丧。只自顾自说着“你还记得施钰嘛？就是上学期数学满分的女生？我听人说，她上学期年级一百多名呢，这学期从期中开始，成绩就嗖嗖的窜到年级前十了！太厉害了！你说是不是啊！”

　　是啊。厉害。厉害的人那么多，有天赋的人那么多，聪明的人那么多。他们能轻而易举的解出复杂的数学题，能灵光乍现的写出妙趣的文章。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发挥不好”的一百多名升到“这次发挥一般”的年级前十。他们没他努力，大多也没什么毅力。怎么他们轻而易举的就摘星望月，他把一张弓费力拉到最满，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低处就急转直下？
　　吴昱不想抱怨，也不嫉妒。可是，凭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我凭什么不是我？我这么刻苦，怎么还是走得最慢的人？！

　　如果能穿越时空，回到16岁那年，吴昱一定会告诉自己，你的方法错了。你该打好基础。你该先弥补上学期的脆弱根基再追求这学期的稳步提高。你不该迷信刷题带来的短暂效果。那是饮鸩止渴。

　　可他不能穿越时空，也没有神人临世，指点那个困惑的少年。时光目睹他带着迷茫和困惑，重复着同样的错误，事倍功半又无力挣脱。

　　即使后来他遇到她，也没能改变。

---

作者有话要说：　　这远远不是吴昱高中最灰暗的时刻。事倍功半也好，止步不前也好。都不是最灰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