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者联盟TRAP》沉默的L

2、Trap 2

　　Trap 2 真正的优等生不会自称优等生

　　一节课结束，下课铃声还未响毕，老师就收拾好了全部的家当，抱着课本和教案奔也似的逃离了教室——那些好学上进，学号靠前的女生们，为了搞懂那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可以将老师难能可贵的个人时间消耗到短暂课间的最后一秒。
　　“课上搞出那么大动静，真亏你没被老师赶出去。”
　　课间休息时间，收到了来自同班同学的问候，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毕竟对于平日里严于律己，哪怕骨子里叛逆透了也要装出优等生的模样的那种人而言，被当面指出上课睡觉的事实，无异于揭掉快愈合的伤疤的痂再往上面倒双氧水。
　　无需抬起目光，裴回也知道正在向自己的座位走过来的是谁。
　　此刻正在说话的家伙被称作阿晦。这不是他的本名，“阿”也好“晦”也好，这两个字和他的本名也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成为同学这么久，裴回连他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也记不太清。说到底，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属于天差地别毫无干系的存在。而裴回自己，也从未考虑过和对方成为朋友的可能性。
　　嘛，论他们现在的关系，也不算是朋友就是了。
　　“讨好老师，我可比你们在行。”裴回满不在乎地将手边被撕下的两页废纸揉成了球，“失去了我的信任，可是他的损失。”
　　“啊啊，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好学生啊——”以完全不羡慕的语气发表着完全不羡慕的感叹，阿晦揉了揉压在头巾下的头发，“老师为什么偏偏会喜欢你们这种人……”
　　好学生，字面意义。哪怕不是每一次的成绩都高高在上名列前茅，他们也处于老师们注意力的中心。无需担忧的品行习惯，严谨自律的求知态度，全无迷茫的人生目标……他们的存在就像是技能逆天的超稀有卡牌，哪怕属性值偏低，可培养的潜力却是无限。
　　在入校时，学生的学号都是按照考入学校的名次依次向下排列的。裴回作为班级里男生中的1号，自然无需多做什么便能得到老师的注意与关照。
　　没有对阿晦那无谓的艳羡进行表态，裴回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天生拥有吸引他人关注这一被动技能的家伙，往往无法理解那些再怎么努力却只能待在黑图鉴里的路人们的苦闷。
　　尽管就外表而言，阿晦从不认为自己属于连立绘也没有的NPC。他们所就读的学校是不限定学生必须穿校服，以“自由的教育”为指导方针的市重点，大家的穿着便相对随意。然而，阿晦的打扮可谓是随意过头了。看起来像是染发失败了的棕色头发，无论何时都相当惹眼的红色头巾。款式单一的几件V领上衣总是和头巾相对的绿色，可他偏要向外界证明自己色感全无一般，成天蹬着一双暗紫色的帆布鞋。
　　要不是校规不允许，他可能真的会效仿那些外校的不良，给自己打上几个耳洞了。
　　在老师看来，这类学生不过是卡面稍微好看一点，可在放进卡组之前，心理上就已经将之自行劝退了。辅助系技能一般的小聪明就算去认真培养，在这个重视实用性，以进攻为主的竞争体系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趁着裴回前座的同学还没回来，阿晦拉出那位同学的椅子跨开腿坐下了。“说起来，你会在课上睡觉还挺少见的，”他的眼底涌上“感兴趣”的意味，“通宵了？”
　　“没那么夸张……”倦怠地揉了揉眉心，裴回开始庆幸下节课是无需全程凝神的国语课，“不过挺后悔的，为那种游戏肝到三四点……”
　　错过了一两节课堂的内容是小事。但若是破坏了在老师心底的优等生形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三四点？你也是厉害，”将椅子向前挪了挪，阿晦交叉了双臂搭在椅背上，一副等着听故事的表情，“什么游戏？”
　　“就上周刚出的那个ESCAPE 4，真搞不懂他们有什么底气出第四代，”距离下节课还有几分钟，裴回百无聊赖地托着腮，“谜题做得太不走心了。”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这番话，阿晦像是在极力忍着笑。“我说，”他抿了抿嘴，勉强将笑意憋了回去，“说得这么狂，你通关了？”
　　“怎么可能？”不以为然的转声，“要推完全部章节肯定要通宵，我可是很欠缺睡眠的。”
　　推章节到三四点和通宵有什么区别……眼角抽了抽，阿晦隐约觉得，自己正在目睹普通人与优等生的差别。原来如此，这就是好学生的自律性吗，哪怕无法一次通关，也不惜顶着那份纠结的不清爽感及时补眠吗。
　　不不不，真正自律的家伙是不会推游戏到三四点然后在课堂上补觉的，他那属于放纵过了头。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阿晦手撑着桌面从前座同学的座位上站起，“如果卡关的话，欢迎随时来问我哦~”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前，他也没忘了比上一个再会的手势。
　　“攻略，大概这周末就能出来~”

　　就算卡关了，也绝对不会去咨询那家伙……
　　课堂已经进行了近十五分钟，裴回还在为方才的课间对话耿耿于怀。
　　认识阿晦，或许是他人生中的败笔也说不定。自一开始被分到同一个班起，他就从未考虑过和那个引人注目的家伙产生交集的可能性。
　　随意，懒散，毫不自律，空有一副社交技能满点的外表，也不过是自我沉浸在小圈子的高人气中而已。注定要成为垫脚石的存在，只是现在还没有尝到教训罢了。
　　然而，交集是否会产生，不是由个人意志，而是由客观环境所决定的。擅自对他人进行价值评定的家伙，也属于没有尝到教训的范畴之内。就算个人从心理上将讨厌的家伙推到了千里之外，这也不妨碍不可抗力将他们安排为合作伙伴——换个热血一点的词汇，这种关系也可以被称作“同伴”。
　　说起认识阿晦的契机，这对于裴回而言可算是黑历史级别的回忆了。
　　自从几个月前迷上了以密室逃脱为主的一系列解谜游戏，他那被补习和阅读占满了的闲暇时间就多了一项日程。搜刮各处的密室逃脱游戏并迅速将之通关，这是他寻求快感的方式。被困住，然后成功脱出。再次被困住，然后再次Stage Clear……身处在谜题之中时，肾上腺素便会不自觉地分泌。而谜题破解，门被打开的刹那，巨大的空虚感便促使着他立即寻找下一款游戏。
　　裴回很感谢这个世界上有如此之多的逃脱游戏爱好者，让他这份临时起义的小爱好能够品尝到如此之久的乐趣。然而，这个世界上也不乏一些游戏，其谜题设置的主观性和操作要求的刁钻性非同一般。初心者就算花费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耐心，将全部的时间都耗在上面，也未必能收获与付出同等的回报。这类硬核游戏无所谓是否会消磨玩家的爱，将人类的能力精益求精地磨炼至极限似乎才是它们的精髓所在。倘是的确对自己的要求精益求精的裴回，也因游戏经验的缺乏在这类游戏前败下阵来。
　　尽管这样做很不甘心，可为了战胜那些碍眼的路障，证明它们不是不可破解的，他不介意不择手段。
　　那段时间，他在密室逃脱同好交流论坛上关注了一个专门发布攻略的账号。那个账号的ID名为“阿晦”，算不上是大神，在论坛里也是小有名气。裴回不是很喜欢他在编写攻略时使用的狂妄自恋的词句，可这也并不妨碍他利用那些语气恼人的攻略，将那些看似不可能攻破的密室的门一一打开。
　　直到有一天，在论坛的一个讨论帖中，不堪迷妹们的再三请求，阿晦迫不得已，亦或是欲拒还迎地，发了一张自拍。只不过出于最大限度的坚守，仅放出了手的自拍。
　　那张照片拍摄于课间时分的教室里。而就如此巧合地，在快门按下的瞬间，镜头也同时记录下了背景中的裴回。
　　在论坛里的图片上看到自己出镜的刹那，裴回陷入了他十几年人生中罕有的短暂惊愕。冷静下来后，他从照片拍摄的角度和自己与镜头的距离，推测出了对方在教室中的位置。
　　得让那家伙把照片删掉才行。
　　翌日，他就找那位同学搭了话。站在对方课桌前对上视线的瞬间，他张开口才蓦地意识到，因为从来没有说过话，自己连对方的名字也记不太清。
　　裴回向来很相信自己的记忆力。若真的有什么信息被自己忽略了的话，那只能说它们实在是无关紧要。
　　在对方不明就里的眼神中，他干脆单刀直入地直接发问了。
　　“你就是‘阿晦’？”
　　网络上的名字被叫到的瞬间，对方的目光有一刹那的凝滞。
　　紧接着，泛出了光。
　　“你也喜欢密室逃脱游戏吗？”被称作“阿晦”的同学猛地站起了身，红色的头巾很是显眼，“你也看过我的帖子吗？哪一个？ESCAPE？还是Dilemma系列？感觉实用吗？有帮到什么吗？”
　　问题接踵而至，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付的反倒是裴回。
　　“呀，没想到在学校里也能遇到同好，一不小心暴走了，抱歉抱歉~”完全没有道歉意味的口吻，可看在对方都到了这地步还能摆出那番欠揍表情的勇气上，裴回没有发作。他掏出手机，翻出了那张令人不快的“合影”。
　　“严格一点说，这属于肖像权侵犯，”他向阿晦出示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希望你能删掉。”
　　“哎？可妹子们很喜欢啊？”难得发张自拍得到的回复比正经发攻略还多，相当重视人气的阿晦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的要求。
　　预料之中地被拒绝了。有些焦躁地，裴回跳了跳眉，嘴角下沉。只是表情些微有些不爽而已，他本是这么认为的，可对方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了般若一样，立刻乖乖地掏出手机打开网页删除图片并将楼层已删除的记录向前亮出，整套动作毫无停顿一气呵成。

　　这便是他们不打不相识的始末——虽然并没有真正打起来，甚至连最微小的冲突也没有。不过其中一方的心情，不知为何染上了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当然，说笑的。一次次死不悔改地于玩笑中试探裴回愤怒的临界值，成了阿晦日后的乐趣之一——尽管对方怒气的底线，那可是相当的测不准。
　　某一天，不怕死地，阿晦调侃般用胳膊肘捣了捣裴回。
　　“我说啊，既然你看过我的帖子，那就说明——”
　　周遭的气压彻底降了下去，可他完全没有在意地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你这种人也会看攻略，”实打实的嘲讽，“呜哇，超意外的——”
　　拉长的语尾令人焦躁的程度，就像是将脸凑上前去等着被揍。
　　面无表情地静立了片刻，裴回望了望天，然后叹了口气。没有任何表示地，他径直擦过阿晦的肩走了过去，仿佛路过一团空气。
　　他宁可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