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子青丝，四顾情长》一镜空濛

4、chappter4

　　傅韶茫看着善盯着他不动，似在思考什么，不禁问道：“姑娘，怎么了？”傅韶茫的一句问话将善从思绪中回转。
　　善摇摇头道：“没事，想问一下公子叫什么。”
　　“在下姓傅，字韶茫。请问姑娘呢？”
　　善想了一会说：“我没姓，你就叫我善吧。”傅韶茫听后诧异道：“姑娘怎会没姓？你不应该随着父亲之姓吗？”
　　善闻傅韶茫的话，渐渐道：“我不知父亲是谁，也不知母亲，自从我有意识就被叫作善。”傅韶茫听罢，察觉善可能是襁褓时因战乱而失去父母，不知怎的，他的心似被银针轻轻划过，不是剧痛却又是不得不承认的存在。
　　“在下言语失礼了，姑娘见谅。”傅韶茫向着善作揖道。
　　善看着傅韶茫，真是个谦谦君子。
　　“阿爹，这个就是你今天背回来的阿娘吗？”不知什么时候，阿贝窜到他们之间，向傅韶茫问着。
　　善一听阿贝这么说，脸颊微红着说：“你这个孩子，谁是你阿娘啊？别胡乱认亲。”傅韶茫掩面咳嗽以缓尴尬，蹲下对着阿贝道：“她不是你阿娘，是阿爹的病人。”
　　阿贝一听善不是自己的阿娘，小脸耷拉着对傅韶茫说：“阿贝还以为要有娘了，阿贝白高兴了。”说完，小眼睛吧嗒吧嗒地流下几滴眼泪，叫人无不心疼。
　　傅韶茫看阿贝一哭，连忙将他抱起，用衣袖擦着他的眼泪，语气柔柔地道：“不哭了，不哭了，阿贝乖。”
　　善看阿贝哭的那一刹那，她是懵的，在神宫活了十几万年，她从来没有见过眼泪。
　　手情不自禁的伸出，抚上阿贝嫩嫩的脸颊，手指轻划一颗泪珠摊在指心，原来眼泪是此般晶莹，不染一丝杂尘。
　　阿贝看善毫无关心他之意，甚至还玩着他的眼泪，更在傅韶茫的颈侧放声大哭，哭的小脸通红，还不停的打嗝。
　　善看阿贝哭的越发厉害，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实欠妥，但是她第一次见眼泪，真的很好奇。
　　“不哭不哭了，小豆丁。”善学着傅韶茫轻轻拍阿贝的动作。善想，如果这一幕让情善忠看到估计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换眼睛了，她发誓，她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阿贝看善轻声细语的哄着他，他更难受，因为这是第一个女性这么哄他，阿娘的感觉是不是也如此？
　　阿贝抽着小鼻子，打着嗝转身对善道：“抱抱。”说完还将双手展开向着善。
　　善顺势将阿贝抱在怀里，学着傅韶茫刚才的动作，手掌轻轻拍打着阿贝的背，嘴里说着：“不哭了，不哭了，乖啊。”
　　阿贝毕竟还小，哭一会就犯困，月挂在高空之上，阿贝也在善的怀里缓缓睡去。看着睡着的阿贝，傅韶茫想从善的怀里接过，但是傅韶茫一动，阿贝就拽着善的长衣不肯撒手。善看着阿贝，对傅韶茫摇摇头小声道：“我去把他放到那个房子里”听此，傅韶茫拦着善说：“放这个小草屋吧。”善听此，疑惑道：“为什么？”“那个房子给你睡的。”听完，还没等善说话，傅韶茫接着又道：“走吧。”于是两人便来到小草屋。
　　善轻轻地将阿贝放在榻上，傅韶茫则把被子盖在阿贝的身上。而后两人相视一笑，这画面，真像一家三口，爹，娘，还有熟睡中的孩子。
　　两人出了小草屋，善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云雾，月亮。那些繁星中，她竟找不出玄殿在何处，更别说那善神宫。原来一直以为神宫的俯瞰一切，在这辽阔的凡间，也不过沧海一粟罢了。
　　“阿贝不是我的孩子。”傅韶茫突然地一句话，使善将眼神惊愕的转到他的身上。
　　“什么？”善又问了一句，虽然她刚才听清了。
　　傅韶茫看着远处的山，黑夜蒙蒙，却也挡不住那山的巍峨耸立。
　　“四年前，我走医到一个村庄，我现在还记得那村庄的名字，春雨村。春雨使万物复苏，是人们最欢喜的一场雨，因为他们的庄稼有了生长的希望。但是，但是我去的那天就是下着春雨，春雨村却尸横遍野，寂静，一片寂静，除了雨打落在尸体上的声音，剩下的声音我什么也听不到。地上的血，无论那雨再怎么大都洗不净，悬谷的河，无论那水再怎么湍急却还是红色。闻不到花香只能闻见一阵阵的血腥气。”傅韶茫回忆的深刻，那场景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上一分，上一秒......
　　善听得难受，看着傅韶茫痛苦的样子，本想安慰他的话却让傅韶茫再度的话所折断。
　　“春雨就是希望，或许是上天的怜悯之心吧。我看见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妇人，她的肚子在动。我冲过去，掀开她的衣服，发现她的孩子还在肚子里踢动。我慌忙的四处找刀，找到后，将那妇人的肚子割开，取出了孩子。孩子一出生就哭，浑身的血，我脱下自己的衣服，将他擦净包裹。”
　　“那个孩子就是阿贝。”善打断了傅韶茫说道。傅韶茫转头看向她，“没错。”
　　傅韶茫搓了搓手，望向天空的星河，“我觉得那最亮的星必是阿贝的娘。当年，我割开她肚子的时候，她其实是活着的。在我将孩子抱起的时候，她抓住了我的脚。我察觉的时候是惊愕的，看她似乎有什么话，我连忙趴在她的耳边，听到只有五个字‘求您，谢谢您。’随后，她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善震惊，她没想到人的承受能力之强，人的母爱之伟大。善也看向那颗最亮的星，原来星不仅是神宫，还是一个个永不会被遗忘的人的化身。
　　“阿贝喜欢海里的贝壳，每次都能拾好多。所以我给他起名阿贝。阿贝是春雨村的最后一个希望，所以我一定要让他健康成长，重振春雨村。”
　　善看着傅韶茫，对他说：“所以你现在会待在这个瘟疫村，是想等瘟疫过后将这里变成春雨村？”
　　傅韶茫笑着对善摇摇头道：“我没有这个打算，我在这只是想治好他们，让这里的人不要被悲苦恨怨蒙蔽，坚信希望一定会破土重生。然后，我就会带着阿贝继续远走，累了就歇息，直到阿贝弱冠，直到我化成尘埃。”
　　善听着傅韶茫的言语，心中惆怅油然而生，低头念念道：“我不要你化成尘埃。”
　　“什么？”傅韶茫没有听清，只听到什么不要。
　　善看着傅韶茫，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将刚才的话语再说出，于是便说：“我想休息了。”
　　傅韶茫笑笑，“好的。”
　　善向着那小房子走去，快进去的时候，她感觉傅韶茫没有走，突然转身试探让她确定了这一点。
　　傅韶茫在原地站立，看着她。
　　“阿贝蛮可怜的，听者有份，这样吧傅韶茫，从明天起，我就是阿贝的娘。”然后，不管傅韶茫听没听清，转身进入房子将门关上。
　　善刚那么大声，傅韶茫肯定能听清，他的脸上露出微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发觉的宠溺。
　　她叫了他的名字......
　　云雾飘，花开香，松针千千落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