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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胭脂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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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浩醒时已近晌午,虽是伤中,心中有事未了,却也睡不了几个时辰。
起床,喝了一些清粥,套一件外褂,拿了林昕留给他的册子,便踱步向白书望书房走去。
一夜过后,他有些疑问想要个答案。静安师太是否与爹早有默契?是否是他指使静安联络三门五派传人?
恍惚间,手已推开房门,此刻白书望正立于桌旁,静心写字。凝目认真的样子,让所有的疑问突然间埋于舌边,瑟瑟发苦有些问不出。
从儿时起,白书望一直像一面镜子,屹立在白浩的人生中,高大而威猛。白家没有至圣的武功和修为,却历代受人敬仰,靠得是公道,凭得是良心。
“醒了?”白书望抬眼,略微皱眉,“连门也不敲了?”
白浩双手作揖:“是儿子唐突。”
白书望放下笔,继续道:“子明找到你时,已不醒人事,旁边躺一少年,断气多时,经查验后是华阴堂的弟子,尸首送回之时,华阴堂正在办丧事,听说阴如是恶疾突发离去的。”似陈述又似疑问。
“世事难料。”白浩叹一句。
“那少年怎么回事?你又被何人所伤?”
“我到之时,少年已断气,伤我者人数众多,昼伏夜出,似早有准备,而且天色太暗,我并未看清。”
“以后出门多加小心。”
白浩拿出册子,双手递上:“这是那少年临终前交给我的,劳烦爹出面还给华阴堂门人,也省得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宋东阳查的如何了?”
白浩道:“武林大会那日比武,我发现宋东阳并无内力,内丹已经散了许久,凭他的能力应该……只是这并不代表宋家之事就与他全然无关。”
白书望接过册子,道:“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就不必早起练功了。”
“谢谢爹。”白浩说完,退出书房。
回了房中,问丫鬟要来笔墨,写下字条,“空疗返尘,静心忘虑,定神于虚脉,了寂于心动。”晾干后遣人给宋东阳送去。忙了两日,竟忘记了答应那人帮他恢复内丹的事。
递了字条,白浩便穿衣梳洗,退下衣物,才看到胸口有血微微渗出,隐隐透过些许白布,遂又重新扎紧了些,换下了寻常素衣,着一身玄色粗布,拿一把短剑,清清爽爽出了门。
向北穿过三条大街便是双桂巷,半个时辰的步程并不算远,转过巷口,就是林昕自尽的地方。院门朝东,门口有两个顽童在逗狗,土狗爬在太阳地里,像死掉一般闭目养神,石墩旁还有一妇人晴天白日在奶孩子。
白浩并未露面,从侧墙闪身入内。院中一丫鬟正在晾衣服,穿过院子,沿着走廊过去便是内厅,透过窗边,向里望去,案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墙上字画甚是好看。凝神测听,并无人声,他翻身入内,桌前、柜前一一查探。
桌上刀刻划痕,一看便是历经数年用了许久,想来这家人应是本地人。桌上的墨也是本地墨,质黑胶清,用墨碇细细研磨两下,声音清脆而不粗浊,寻常人家自是用不起这么好的砚台。清香挥散,含麝香、熊胆、冰片。
再看毛笔,上好的“关东辽尾”,地处南方,却惯用北方笔。一个人藏得了口音、出身,却藏不了习气。越是贴身细软,越能暴露身份。
白浩思量,这家主必然是南北通透。
门人出招,招招狠辣,能在一夜之间尽数退去,不留下一点痕迹不惹一点动静,藏身的庭院又是多年老院,盘根错杂,老院内的掌家人从北至南,既低调又奢糜,若说江湖中谁有如此大的势力和财力?恐怕只有密语阁了。
可是密语阁又为何要害林昕?白浩突然间想起昨夜的黑衣人,明亮眸子黑暗中如狼一般深刻,透着冷漠,“、“阁主”……密语阁阁主亲临,明明有机会却未杀他,还把林昕的册子放他身上,到底是何用意?宋家……会和宋家命案有关系吗?
白浩闭目,小小的青城,三面山,一江水,宋家在此处盘踞多年,竟然还允许白氏门人在他们眼皮子下立别院,建除魔堂,容三门五派的人往来休息。
这城表面相安无事,寂静祥和,实际暗潮涌动。现在再添上密语阁,宋境究竟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看来一切,还是要从宋家命案开始查起。
宋东阳收到纸条,打开默念,字体爽朗,笔峰转弯处却又带着苍劲一看就是个固执的人。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些小事。合起来,放于怀中,便扇着扇子继续和丫头们斗蛐蛐。
叶瞬拿着酒壶,迈着外八的屋子,晃入屋内,丫鬟们看这人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还满身酒气,掩着鼻子三三两两尽数退去。
宋东阳挥着手,就要把人往门外哄。
“哎哎……你干什么?才来就要赶我走。”叶瞬不满道。
“不赶你赶谁,老醉鬼,你把我的美人都吓跑了。”宋东阳实在不满。
“人走了,我陪你玩蛐蛐不就好了。”说罢酒壶一扔,就要上桌。
宋东阳推一下他,道:“我陪漂亮姑娘玩得高兴?要你作甚!”
“我不够好看?陪你绰绰有余。”
“啧啧……”宋东阳认真嫌弃,“俊则俊矣,可这眼耳口鼻凑在一起实在招人嫌。”
叶瞬抬眼看看屋顶,感慨起来:“木头心啊木头心。对了,你不去看看姓白的小子?平日里,一口一个白兄。这会出了事,你比谁都躲得远。”
宋东阳继续玩着蛐蛐,也不抬头:“你不是说就是些皮肉伤,并无大碍,既无大碍,又有什么好看?反倒是近了眼前,让人生厌。况且他性命金贵,眼红的人多,这万一连累了我……”
叶瞬喝一口酒,摇头晃脑:“白眼狼。”
“不过是多一句话的事 ,这就落个凉薄之名。”他说罢,又低头把玩起来。
“我知道青城有家胭红阁,有种好酒名曰胭脂醉,咱们一道去尝尝可好?”
“你可知这胭红阁是什么地方,我怕你这俊俏的模样,有去无回?”
“难不成还能有毒蛇猛兽,我管他是什么地方?能喝到好酒才嘴关键。别废话,你就说去是不去?”
“去!为何不去。”宋东阳双眼放光,“对你来说的毒蛇猛兽,对我可不是。”
声色犬马,酒色财气。唱得是逍遥歌,喝得是忘情水。
叶瞬看见门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喜怒哀乐瞬间转换,最后好巧不巧一脸哀愁,其黑线程度堪比白浩第一次进胭红阁的样子,宋东阳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扶着门槛走不动路。
“有这么好笑吗?你们青城人也真是奇怪,喝酒就喝酒,这……”正说着,一位把自己打扮成活脱脱的大桃花的姑娘把双手挂在叶瞬的脖子上,苏苏的说:“大爷,您第一次来吧?里面可有更好……”话未说完,就被叶瞬扒拉下来,推道一边,嫌弃道:“喝……喝酒就喝酒,这这这……”
宋东阳笑得前仰后翻:“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哈哈哈……比白浩那个木头还像木头……哈哈哈哈哈哈哈……”
“……”
叶瞬脸更黑,快速闪身,又躲过一位姑娘的熊抱,沉声道:“南海外是人间仙境,才不是这般……”
“乌烟瘴气?恼羞成怒?”宋东阳摇摇折扇,“非也非也,能让人忘却烦恼的才是人间仙境。”说罢,踱着步子入了内。
“宋公子!宋大爷!您可来了!”一见面,锦瑟就心急火燎的往宋东阳跟前凑。
宋东阳伸手一拦,道:“等等,你今天是吃春药了?”
锦瑟皱着眉头,脸上苦相堪比生瓜瓤,要青不青,要红不红:“宋公子,你的白大爷从卯时入门,看见了吗?就在东南角,已经坐了三个时辰有余。也不说话,也不喝酒,一壶茶到了现在。”
宋东阳抬眼望去,白浩虽是粗布粗衣,可是只看侧脸,不喜不怒,棱角分明,放在人群中也很是显眼。
“你没让两个姑娘去问问?”宋东阳挑眉问道,略带揶揄。
“哎呦!我的爷,我哪敢啊!就那一张冷脸,像是要寻欢作乐的样子?我这小门小户的可招惹不起。”
“锦大美人,你也是见惯世面的,今天居然这般没出息?”低头悄悄说一句,“一斤胭脂醉,给了我后面那位兄弟。”
“一斤。”锦瑟眉头皱得更深,“你是要让他喝死吗?胭脂醉的劲头一两顶的上旁酒半斤。”
宋东阳笑笑:“喝死才好,你若能让他喝死,我重重有赏。”说罢,迈着外八步子向角落的白浩走去。
宋东阳拿起桌上的茶壶,满了茶,笑笑道:“在胭红阁喝茶,老板的生意可不好做。”
白浩抬起头,看宋东阳一眼,拿起一个新茶杯,续了茶,推到宋东阳面前。
宋东阳打开折扇,扇两下,笑一笑,入了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四周酒声酣畅,调笑声、嬉戏声、觥筹交错、相互辉映。白浩望一眼周遭道:“宋家出事那晚,往来商旅、经图客船,包括城内客栈酒肆,我都一一探查,并无可疑,所以……这命案应不是外来势力一力作祟,想来其间种种,我还是棋差一步……”白浩稍稍停顿,继续道,“就是这烟花之地,赌坊妓院。今天我来到这里,短短三个时辰,见者五六十人,武者四十余人,占了大半,三门五派弟子竟有二十多人。这武者……也包括你。”
宋东阳嘴角轻弯:“那你更该查查这胭红阁,迎来送往藏着怎样的勾当?还有时间坐在这里跟我说道。”
“青城不大,却势力繁杂,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宋盟主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醒来制衡既是制约,所以,查出来的必是台面上的,查不出来的也更不必费心。”
宋东阳喝口茶,放下茶杯道:“何必对宋家之事如此挂心?”
白浩拿起茶壶,又为宋东阳满一杯:“你又为何对宋家的事如此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