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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清晨,太阳还未露面,山中的鸟儿们急不可耐的便放开了嗓子。冥之坐在亭中,看阿七教导念儿用心的样子,不免自鸣得意,有种家中孩儿长大的感觉。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弯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虽说他长不了阿七太多,但阿七却是他看着长大的,就好似自家兄弟般,难免平日对他较为严厉。
      他就这样看着,也不觉无聊。直到太阳完全露面,才见奚渊慢悠悠从房中出来,手中还拿着两本书。
      奚渊坐到与他相对的石凳上,拨弄起一旁的炉子,好等会煮些茶水:“今日不是要出门吗,怎的这个时辰了还不曾动身?”
      念儿闻言附和道:“就是就是。都是阿七不好,非要我将这马步扎好,否则便不让我动身。”
      奚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抬头便见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小嘴撅的似能挂住他的茶壶。舞文弄墨他尚可教教念儿,舞刀弄枪他却丝毫不通,偏偏念儿只爱这些,倒让他没了法子。
      无奈之下,奚渊只得寻了些练武的书籍给他,念儿聪慧,学的也有七八分的模样,奚渊只当是强身健体,便随了他去。可在冥之和阿七看来,念儿学的这些杂乱的很,且无内力相助,拳脚软弱,不成气候。若真是有人起了歹意,念儿只怕也有心无力。
      念儿昨夜将阿七的床铺在自己床边,他一向活泼,且不曾与同龄人这般亲近相处过,话难免多些,说着说着便聊到这些,当听到阿七愿意教自己时,念儿怕他反悔,便与他拉了钩,更是苦苦哀求明日一早先教他练练筋骨。只是他想的跟阿七想的大不相同,早知如此,只怕念儿昨夜便赶了阿七出去。
      奚渊看他那可怜的模样十分好笑,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将他的汗液擦去,毕竟跟自己亲近,且时辰也已过半,便求了阿七,只道改日再练。
      阿七看了眼满脸似春风拂过的冥之,想着今日才第一次,便也不再强求。念儿此刻到像只脱了缰的野马,朝阿七做了个鬼脸,闪身跑进厨房,显然是饿的够呛。
      众人用过早膳,奚渊便给足了盘缠,因有阿七作伴,他便多准备了些草药、药膏,让他们带给山下的村民。
      看着他们下了山,冥之心中暗喜,心中沉闷的感觉只觉瞬间轻松许多:“不知他们何时回来。”他装作无心问道。
      奚渊带着他穿过院子,往西边竹林深处走去:“依念儿的性子,该是十四回来。”
      之后两人一路寂静,也未言语。穿过竹林,一件独立的竹屋傲然而立,推门而入,各种药香扑鼻而来,令人惊叹。
      装药材的药斗足足占据了两面墙,另一面墙上摆放着许多瓶子,大大小小,或精致或普通;剩余的空间也被满满的摆放上各类医书;桌子上放着常见的天平、脉枕还有碾子等等。中间隔着屏风,冥之探头看去,那里边支了张床,还有个浴桶。屋子旁边另劈了一间大房屋,用来炼丹制药,用具齐全,细细观看,精雕细刻,好不奢侈!
      奚渊手指指向一旁的椅子,让他坐下:“呆会我会为你施针,施针之时七窍闭塞,或有些许不适,你且忍耐一会。”他又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银针,从中挑选了一只大小适中的银针,看了眼表情如旧的冥之问道,“可准备好了?”
      “先生只管来便是,冥某自然忍受的了。”
      “那便好。”奚渊绕至他身后,一根银针自风池穴下去。冥之只觉自头顶传来一阵酸胀感,那感觉顺着经脉渐渐蔓延,极不舒服。
      随后,另一根银针施在睛明穴上。奚渊下手虽轻,却极快,每一根都精准地扎在各个穴位上,片刻过后,冥之头顶和脸上便已扎了数十针。
      冥之闭上眼睛,那酸胀的感觉愈发强烈,不等他适应,又传来一阵酥麻之感,他将注意力转移,感受奚渊在他眼前晃动的身影和轻微的呼吸声。他甚至能清晰的察觉到从眼至鼻,再然后是口,最后是双耳渐渐失去他该有的功能。即使睁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鼻子似乎是被人塞了棉花一般,只有呼出的气,却没有进的气;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自他喉间发出;随即耳朵也似聋了一般,听不见任何声响。
      像极了沉溺与深水之中,周边的气流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无际的黑暗像是巨石压在胸口,压迫的他无法喘气,他只能在黑暗中不停的奔跑,不停的奔跑,想去获取哪怕一丝自由的空气。当一只手在黑暗中握住他的那刻,他的双脚才得以驻足,他的心才恢复平静,压在胸口的巨石也在那时化作一股青烟飘散。
      时间过得极慢,也极其煎熬。但于奚渊来说,这左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奚渊看着他红的发紫的面孔,脸上也毫无掩饰的透露出关怀之情。心中一念,手指轻转,那数十根银针便全数被他拔出夹在指缝之间。而后,他身形一转,一掌拍在冥之的后背之上,看似随意,却也是用了十足的气力。
      这时,冥之只觉七窍顿时通明,深吸气的同时只觉一股戾气自胸口冲出,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涌上喉间,他一张口,便将那红褐色的血液全数吐出。
      如在地狱走了一遭,他大口的喘着气,紧闭的双眸在睁开时还未清明。接过奚渊递来的毛巾,将不知何时渗出的汗擦净,双目渐渐恢复神采,又接过水漱了口才罢。
      “感觉如何。”奚渊将毛巾放到水中搓洗干净,又递了过去。
      歇息了一会,精力也恢复少许,他接过毛巾擦了擦脖子:“先生妙手,将我送入地狱,又将我拉了回来。”
      “你便安心在这歇息,今日初次诊治,恐有差错,你在我眼前,都可安心。”奚渊拨弄着书案上的熏香,又添了些安神的熏香进去。
      “好。”
      冥之刚躺下,便觉一股沉重的睡意袭来,纵他用心想想调侃几句,却疲倦的不想开口。
      “睡吧。”
      这声轻语,似将心中一切抹灭,冥之放下一切戒备,安然入眠。
      见他睡得安稳,奚渊替他掖好被角,掩门离去。
      眼前的火炉烧的正旺,炉子上的药也翻滚着气泡,奚渊揭开盖子,手中的匕首转的轻巧,他看着罐子里的药,垂下的眼眸掩盖了他的心绪,也只有片刻,他将衣袖稍稍卷起,冰凉的刀刃划破手腕,鲜红的血液像是挣脱牢笼般,争相涌出,与罐子中的草药融为一体。
      转眼已至正午,虽说已然深秋,正午的太阳却还是那般火热。
      奚渊看着正在酣睡的冥之,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感受到他体温正常,悬起的心慢慢落下。
      正待收回手,却被冥之紧紧抓住:“先生不辞辛劳,倒让冥某不知如何报答了。”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奚渊见抽不回手,便索性让他抓着。
      冥之见他说的极为严肃,轻笑一声:“我的命是先生的,先生的命何尝不是我的?”
      奚渊想起自己答应冥之的要求,一时凝噎,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冷着脸让他起床喝药。
      “你中毒之后吃了“尽夏”克制毒性?”奚渊将手从他的腕上拿开,转身将那刚熬好的药递给冥之。
      “是。”冥之沉思片刻,“那‘尽夏’是我随身带着的。”
      “‘尽夏’虽是剧毒之药,若论以毒攻毒却又是解毒的良药,否则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你来我这玄霁峰。”奚渊眉头轻蹙,见冥之靠在床头,却久久不把那药接去:“怎么,莫不是还要我喂不成?”
      “头晕体乏,如此......便有劳先生了。”冥之露出歉意的笑意,声音无力,听着倒像是重病之人一般。
      奚渊看他脸色苍白,也不于他计较,只好一勺勺地将药送入他口中:“这解毒之法霸道,疲惫也属正常。”
      “何时能解清?”冥之问。
      “三日行一次针,到时根据你体内的余毒便可改为七日,你底子厚,解清此毒比旁人快些,三月余可全解。”奚渊将药碗放到一旁,又拿起一旁的手巾替他擦净嘴角,似乎是想到什么,他笑道:“你这模样倒跟念儿像的很,每次他生病总是缠着我喂他喝药。”
      冥之看他眼中染上笑意,却未达眼底。仿佛他时时刻刻都未笑过,却又似无时无刻不在笑着。
      “先生太累了。”不知为何,冥之就将话说出来了。
      奚渊收拾东西的手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冥之,笑的无奈:“公子好好休息,奚某还有草药要收拾。”
      他几乎是从冥之的眼前落荒而逃,他以为他只要笑就行了,念儿认为他高兴,村民们以为他快乐,甚至他自认为自己十分幸福。但是冥之说的对,太累了,所有的一切真的太累了。
      他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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