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以花为名》瓦豆鲁迪

7、君影草03

　　羽田莲夕觉得切原赤也可能是病了，要不然怎么会开始认真听英语课，而不是发呆睡觉，除此以外，切原赤也的异常在于整天无精打采的，就连聊起游戏，也少了几分热情。
　　当羽田莲夕企图问起他异常的原因，却被他一笔带过。羽田莲夕本想冷漠地嘲讽几句，只是看着切原赤也那张白皙的小脸似乎比以前更加苍白，她就没忍心下嘴骂他。
　　切原赤也走出校门的时候想起了仓元莳野昨天说的那句明天见，可是在校门口他没看到仓元莳野，走了一小段路后，仍然没有她的踪迹。原本应该放下的心，却开始感到失落。
　　切原赤也走走停停，花了多出原本一半的时间才走到家门口。他稍稍抬眼，却看到了他以为不会见到的人。
　　仓元莳野站在他对面，两人相距不过五米，切原赤也能看到她神色冷淡地朝他望过来。
　　“既然我已经知道了训练时间加长是骗我的，你就不必处心积虑拖延时间了。”
　　仓元莳野脸上写着明显的不悦，切原赤也一边走近她，一边张了张口，最后又闭上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害怕自己的每一句都有错。
　　“等了你那么久，我饿了。”
　　“……那我请你吃饭。”切原赤也迟疑着说。
　　“好。”
　　仓元莳野答应得很快，切原赤也来不及反悔，“那，我先进去放一下包。”就在他转身想进门的时候，仓元莳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仓元莳野的手是有些微凉的，此刻却像是烙铁般紧贴在上切原赤也腕上，他感觉到四周温度急剧上升，内心却战栗起来。
　　“要是你进去了以后不出来了怎么办。”仓元莳野微微抬头看着他，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切原赤也几乎能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痛意。
　　仓元莳野固执地看着他，完全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切原赤也只好妥协。

　　一前一后走在路上，相距不过一小步。
　　切原赤也紧跟在她身侧，这样的距离，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但又不易被发现，他的目光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他看到了她光洁的额头，弯弯的眉，有些长的睫毛，还算大的眼睛，不塌的鼻梁，以及淡色的唇。她的肤色是白皙的，除了偶尔会冒出几颗痘痘，没什么瑕疵。他有些想触碰一下她的脸庞，感受一下脸颊的柔软程度，以及她的温度，那温度应该不会像她的双手，带着深秋的凉意，仿佛永远也无法温暖起来。
　　切原赤也原本以为仓元莳野会带着他到某家日式风味十足的料理店用餐，结果却在一栋大别墅前停下。仓元莳野将食指放在传感器上，铁艺大门立刻沿着轨道朝侧面移开一段距离，正好供两人经过。切原赤也后脚进门后，大门又缓缓回归原位。
　　经过庭前的花园后，来到正门，门刚好朝内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人，他朝仓元莳野微微颔首，“莳野小姐，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仓元莳野点了点头，便往餐厅方向走去。切原赤也还有些懵，愣了一秒才跟上仓元莳野。他从未想过仓元莳野家竟是如此模样，一楼客厅就有一百多平米，沙发居中摆设，正对面是一堵墙，墙上挂着巨大的投影幕，投影仪巧妙地安置在看不见的地方，沙发左侧的区域放置了一个台球桌，右侧区域则摆放了一个四驱车赛道，赛道旁的置物架上整齐地排列着不同款式的四驱车。投影幕墙的另一侧放着一个电视机，电视机柜里放了许多游戏主机，对面则是懒人沙发，大大小小放了一共三个。游戏专区两侧是双向楼梯，通往二楼。
　　餐厅在另一栋小楼里，从主楼后门出去，经过一条小径，到达次楼，次楼比主楼小一些，整个底楼就是餐厅，一张长长的西餐桌放在正中，仓元莳野在主位上坐下，抬手示意切原赤也坐到她对面的座位上。
　　仓元莳野敲了敲桌子，立刻有人从二楼下来，将菜品端上桌子。
　　仓元莳野拿起筷子，向对面说道：“今天新到的厨师，试试吧。”
　　切原赤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轻轻应了一声后，也拿起了筷子。
　　新招的厨师是一个中国人，日语不太行，勉强能用英文交流，炒菜水平却是一流，仓元莳野懒得点菜，除了她不能吃的和十分厌恶的食物以外，厨师都是爱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的。今天上桌的是一盅山药排骨汤，菠萝咕老肉，白灼菜心，手撕包菜，一段清蒸鲈鱼，还有一小碗姜撞奶。
　　仓元莳野每道菜都先尝了一口，赞了一句好吃，之后便端起饭碗认真吃饭。
　　切原赤也见她进入了用餐状态，不由地松了口气，举着筷子的手也不再那么僵硬。
　　除了筷子偶尔撞到碗和吞咽食物的声音以外，餐厅里十分安静。切原赤也觉得这些中国菜的味道确实不错，但是在此刻这样的氛围里，他距离一同用餐的仓元莳野有三米距离，和在学校里吃饭的时候截然不同，切原赤也只感到十分别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仓元莳野或许根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在用餐接近尾声的时候，仓元莳野突然开口说话了：“现在能说说了吗，突然躲着我的原因？”
　　切原赤也猝不及防，一口汤来不及咽下差点呛死，咳嗽了半天，脸都红了，仓元莳野就这么看着他，一动不动。
　　“不说就算了，”仓元莳野放下筷子，站起身来，临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你随意。”
　　切原赤也愣愣地坐着，继而神色变得黯淡起来，他把筷子放回筷架，把餐具恢复原位，起身，将厚重的椅子推到了原来的地方，离开了这富丽堂皇的地方。
　　仓元莳野家的管家十分有礼貌地送走了切原赤也，并致歉：“很抱歉，切原同学，莳野小姐心情不好，怠慢了。”
　　切原赤也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他仿佛是误入了禁地的外人，走的时候竟然想说一声对不起。

　　那之后，切原赤也很久都没再见到仓元莳野，而他的生活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就连羽田莲夕也觉得他已经好了。
　　但他心里还是难过的，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里偶尔会闪过仓元莳野，有时候她在笑，有时候在皱眉，有时候只是冷着一张脸，她的每一张脸都会让他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不适。
　　切原赤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网球部训练结束以后，他在网球场外看到了仓元莳野。学校里的仓元莳野是温和的、有礼的，但切原赤也看到她的时候，却不敢走近。
　　她怎么会在这里呢？是来找他的吗？还是……别人。
　　切原赤也佯装没看见她，低头慢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柳莲二走出了球场。
　　“好久不见，柳君。”
　　仓元莳野温柔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刚刚放入网球包的球拍。
　　“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你，不可以吗？”仓元莳野说这话时嗓音里带着点委屈。
　　切原赤也默默地拉上网球包的拉链，背到身上，准备离开。
　　当他努力目不斜视地经过仓元莳野和柳莲二的时候，仓元莳野突然喊了一声：“切原君。”
　　切原赤也脚步一顿，静了一秒后，转身看她，“怎么了？”
　　仓元莳野走近了他一些，在他面前站定，“切原君是想假装不认识我吗？”
　　这一句里包含的委屈比之前更甚，她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着实吓了切原赤也一跳，“没、没有。”
　　下一秒仓元莳野就敛起了要哭不哭的表情，直接伸手抓住切原赤也的手臂，似乎为了防止他挣脱，下手还很重，“那走吧。”
　　仓元莳野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拽着切原赤也走了，动作一气呵成，切原赤也没来得及挣扎。
　　柳莲二叹了口气。

　　一路上仓元莳野都没说话，切原赤也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直到出了校门，仓元莳野才稍稍松了松手，切原赤也刚想挣脱，结果被更用力地抓住了。
　　仓元莳野此刻的脸色绝对和温柔二字相差十万八千里，她冷冷地看着切原赤也，“别乱动。”
　　切原赤也竟然感到了一阵压迫感，“你，想做什么？”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爽，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切原君休想趁机远离我。”
　　仓元莳野说后一句的时候，神情语气都变得柔和起来，切原赤也更是如临大敌。
　　仓元莳野拉着他坐进了一辆私家车。
　　“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仓元莳野睨了他一眼。
　　切原赤也想这个家绝对不是他家，所以在汽车飞驰而过切原宅的时候，他也没有太大反应。
　　最后的目的地果然还是仓元宅。
　　进门后，第一件事还是去吃饭，切原赤也再次进入餐厅后，主动地往距离主座最远的那个座位走去，结果被仓元莳野制止了：“我让你坐那了吗？”
　　仓元莳野指了指主座一侧的位置，切原赤也只好往反方向走。待他坐下后，仓元莳野悠然走到对面的作座位边，拉开椅子，坐下。
　　菜很快就上来了，这一次不是中餐了，换成了西餐。前菜上的是鱼子酱，汤是蛤蜊汤，副菜是一道香炸鱿鱼圈。切原赤也觉得坐在仓元莳野对面有一股莫名的压力，他只能安静地吃东西，以平复紧张的神经。然而当牛排上来以后，切原赤也开始犯难了，因为他不是很会用刀叉，之前的菜品都可以用勺子和叉子单独解决，但是牛排不行，牛排只能刀叉结合使用。
　　许是切原赤也切牛排的样子太过笨拙狰狞，仓元莳野看着他，问道：“你不会用？”
　　切原赤也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但也只能承认。
　　仓元莳野想了想后直接把他的盘子移到自己面前，唰唰唰三两下就把牛排切成了大小匀称的小块，然后将盘子推回了切原赤也面前，“好了。”
　　切原赤也惊叹于她的刀工不错的同时，心里冒起了丝丝窃喜。他突然觉得今天的菜不错，比上次的中餐要好吃多了。
　　切原赤也保持着欣喜的状态解决了后边的配菜和甜品。仓元莳野的进食速度和他差不多，比一般女生要快些，所以两人几乎是同时放下餐具的。
　　晚餐结束后，回到了主楼。
　　仓元莳野走到四驱车赛道旁，挑了一辆四驱车放到赛道上，又给赛道安了一个测速器，拨动了四驱车的开关后，便开始在赛道里跑了起来。
　　切原赤也在边上看着，有些羡慕。
　　仓元莳野测了好几辆四驱车的速度，并一一记录了下来。合上了笔记本，将四驱车重新摆放好，测速器也归于原位后，仓元莳野站起身来，朝着切原赤也走过去。
　　切原赤也迟疑了片刻，待她走到面前时，说：“我，该回去了。”
　　在他话音落下后，仓元莳野皱起了眉，她凝视的目光让切原赤也再度感觉到一阵压迫感。
　　“我……”切原赤也想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仓元莳野面前，他总是如此笨拙。
　　仓元莳野平复了一下暴戾的情绪，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下，切原赤也接收到信号后，立刻乖乖遵从。仓元莳野在他旁边坐下，然后挥了挥手，管家立刻端上了红茶。
　　仓元莳野亲手将红茶递给了切原赤也，“今天就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吧。”
　　切原赤也点了点头，但看着她的脸色，有些担忧这个“心平气和”维持不了多久。
　　“如果我要问你为什么刻意避开我这个问题，你应该还是不会回答吧。”
　　切原赤也艰难地应了一声。
　　“那我只能自己想了，”仓元莳野端起茶杯，吹了两下，抿了一小口茶，“跟我们都有交集的人，我想了一下，也就只有柳莲二了，而且他可是知道我不少事情呢。”
　　仓元莳野一边嘲讽地说着，一边观察着切原赤也的神色，果不其然，在说出柳莲二的名字的时候，他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且立刻喝了口茶，以作掩饰。
　　“所以，柳莲二都跟你说了？”仓元莳野突然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切原赤也，“让我想想他会怎么描述我呢？肯定会说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吧，而且过于偏执，为人处事不顾虑他人感受，以自我为中心，自私又变态。”
　　切原赤也抬头看着她，她的表情从冷漠逐渐成了自嘲，这让他感到难受，那种背叛后歉疚的情绪又卷土重来，“不，不是的……”
　　“那么关爱后辈的柳莲二一定警告你要离我远远的，所以你也乖乖听话了，不是吗？”
　　切原赤也无言以对，她说的几乎完全正确。
　　仓元莳野漠然转身走到窗边，从玻璃窗里看出去，外面是一片芳草鲜美，但在仓元莳野眼里却有些凄凉，“你想走的话就走吧。”
　　从来都是一个人，自己来，自己走，就算偶尔有人在身边，也不过是片刻的陪伴，过于贪恋是她不该。
　　切原赤也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颤抖——很轻微的，他终究还是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走到仓元莳野身边，却意外地捕捉到了她蓄满泪水的双眸，虽然仓元莳野很快地撇过了头，但他确信他并没有看错。
　　切原赤也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叫做心疼的情绪，就像有一把小刀在心上轻轻地划了一下，起初是没有感觉的，但慢慢的，开始疼痛起来，这种感觉并不猛烈，甚至不突兀，十分自然地疼着，细细密密地传来，像是不会间断的。
　　“我躲着你，并不是因为柳前辈的话。”
　　“那是为什么？”此刻的仓元莳野已经掩去了眼中的泪水，除了嗓音依旧有些沙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仓元前辈喜欢柳前辈吧。”
　　切原赤也的答非所问让仓元莳野怔住，她已经许久没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当时喜欢柳莲二大概是被他身上那缕谦谦君子的气质吸引了，他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沉静和淡雅。后来，她被柳莲二拒绝了，偏执症发作做了一些不正确的事情，甚至开始在学校里伪装自己，把自己包装成另一个人，继而发现当一个双面人也还算有趣，所以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仓元莳野长久的沉默让切原赤也愈发认为她是默认了，他忍不住握紧拳头，以免某种情绪会突然爆裂，“如果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好利用，所以才会接近我，那么我想这也算是一个理由吧。”
　　切原赤也忍得有些辛苦，为了防止下一秒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他直接带上自己的东西飞快地跑出了这栋别墅。
　　仓元莳野还在站在原地，消化着切原赤也话里的意思，最后终于连成了一句——因为我觉得你是在利用我接近你喜欢的人，所以我要远离你。
　　仓元莳野一拳砸在了墙壁上，疼痛会让她变得头脑清楚一些。

　　切原赤也跑出仓元宅十多米后才停了下来，明明只是短短的一段距离，他却像是经过了一次令人精疲力竭的长跑，站定后只剩气喘吁吁。他很努力地克制住了内心的情绪交杂，抱歉的、嫉妒的、恐惧的、愤懑的，在他无法想象出有什么其他理由值得对方处心积虑地挽留他之前，他被困在了自己揣测的牢笼中，找不到逃出生天的钥匙。
　　想要远离她，但真正远离后，却全然高兴不起来，这种矛盾的心理不断地折磨着他，而仓元莳野又会时不时地出现，搅乱一江春水，让他稍稍坚定的内心再次变得不堪一击。他期待着她的出现，又害怕着。
　　切原赤也感到累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