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后再遇》耑耑

4、4

　　事实上，在这里活着，还不如让我去死。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那天的场景还是时时出现在艾晴面前。那句自己亲口说出的话也总在脑子里回响。
　　畏惧恐慌的，绝望的脸；渴望逃离的，求生的脸。都在霎时间化成烟尘飞扬。在烟尘散尽后，是嗣言带着面具无法窥见表情，只露出冷漠双眼的脸。
　　听到她说的话，那双眼却连冷漠的情绪都消失了，好像变成了两个空荡荡的洞。
　　嗣言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一挥手将她送回最开始的房间，就不知所踪了。
　　直到今天，艾晴都没有见到他。房间里的三餐倒是
　　出现得无比准时。
　　艾晴没有胃口。
　　她不后悔说出那句话，“去死”既是形势所逼，也是她从到这以来的心中所想。
　　现在她只是在等，嗣言什么时候来杀了她。
　　为什么这么笃定他会呢？毕竟他是魔王啊，难道还能忍受各种被忤逆吗？就算不杀，也指不定会有多少折磨的手段。
　　而艾晴，作为公主的骄傲，绝不容许被人践踏。

　　一天又快要过去了，嗣言还是没有出现。
　　饶是艾晴早已有赴死的准备，也不禁有些焦躁。
　　她已经选择性地忘记嗣言曾说的，要她的爱和她的心。哪怕记得也只会觉得——
　　那简直是用来羞辱她的。
　　艾晴走到窗边掀起厚重的帷幔向外望去，黑沉沉的天空嵌着月亮，远处的森林望不到头，寂静中只传来树叶的沙沙声。黑暗中只有月光如薄纱轻笼。

　　艾晴看着窗外发呆，浑然未觉嗣言突然出现在身后。
　　「在想什么？」
　　贴得很近的声音在耳边，有温柔的错觉。
　　艾晴条件反射地曲起手肘后击，却被嗣言轻轻一攥卸了力道。
　　她挣开他的手，仍背对着他冷冷地说：
　　「在想你什么时候来杀了我。」
　　他退后一步拉开两人距离。
　　「辛辛苦苦把你带回来，我怎么舍得。」
　　「总会有让你舍得的一天的。」
　　艾晴转身直视嗣言，不出意外又是一张戴着面具的脸，只有一双眼黑沉如窗外夜色。
　　嗣言看着语气冷漠仍难掩厌恶的公主，一身难以接近的傲气，恍惚间，好像看到她站在王宫的花园里，也曾这么冷漠地对待那个站在她面前的人。

　　空气因无言对峙变得越发凝滞。

　　「想出去吗？」
　　嗣言突然望向窗外突兀地开口。
　　「什么？」
　　艾晴尚未反应过来，而他也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径直上前握住她的手。
　　一阵目眩后，两人便站在密林里。
　　不用艾晴挣扎，他已经主动放开手，往后一靠倚在树上。
　　「好了，接下来就自己走走吧。」
　　闲适的举动和随意的语气为他平添了一股俗世气息，好像是带自己的友人来散步一样稀松平常。
　　明明还是那身衣服那张面具，却好像和城堡里的那个魔王不一样了。
　　艾晴皱眉盯着嗣言，努力摆脱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她张望四周，夜晚的森林更显幽闭，任何有脑子的生物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乱逛。
　　偏偏这个魔王。

　　艾晴忍不住瞥了一眼那个倚在树干上一动不动的人，然后收回目光往远离他的方向走。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第六步刚迈出，脚尖竟悬在半空抵住了透明的屏障。
　　艾晴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极快地转身瞪视嗣言。
　　「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感受到的意思。」
　　「这就是你说的出去走走？」
　　「出去和走，这两个举动不是都完成了吗？」
　　他还是倚着树，面具下露出的嘴角一挑，说的话却全无魔王的气势，反而带着恶劣任性的意味。
　　「你以为你真的能困住我吗？」
　　「我从不这么认为，你当然可以走。」
　　嗣言站直身走向艾晴，捏住她的下巴，语气温和，下一秒瞬间变得凌厉。
　　「但你绝不可能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