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风清》慕容天雪

18、第十七章

　　凤殊不置可否地微笑。

　　卫清风看了一眼默默望着他们的凤殊，那双风致盎然的双眸总让他觉得危险。

　　但，不知为何，卫清风亦觉得恩公方才有些……狡猾和心虚。

　　沈月拉着他便要走，卫清风跟着走了两步，却突然站住。

　　他们面前，铁老三正端着碗酒汤站在小屋门口。

　　“沈公子，这是醒酒汤。”铁老三恭恭敬敬地弯腰，双手上抬。

　　“啊……”沈月笑吟吟地走上前去，端起碗道：“多谢。”

　　“沈公子折煞老奴了。”铁老三的态度像是变了一个人。

　　“也多谢小凤，”沈月转脸去瞧凤殊，“这么多年了，你也还是一样的贴心。”

　　凤殊哼了一声，没说话。

　　趁着沈月喝汤的空当，卫清风上前一步，对着铁老三道：“前辈可曾见过在下的随身佩剑？”

　　铁老三看了一眼凤殊，慢吞吞道：“小公子说的可是这把？”

　　慢吞吞地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宝蓝剑鞘的长剑，双手捧着递到卫清风跟前。

　　卫清风压抑着心中的不快和怒气，伸手将剑接过，淡声道：“就是此剑，多谢前辈。”

　　“真是把好剑。”凤殊突然开口道。

　　卫清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沈月将空碗往青石桌上一放，扯着卫清风的袖子笑道：“我们走吧。”

　　·

　　沈月在前，卫清风在后，寂寂晨风吹拂，扬起两人的发丝，薄透的阳光照着墙头的野草，这一瞬的时光，竟让人感觉莫名的安静与祥和。

　　也让人短暂地忽视了这安静与祥和的表象下，暗藏的一双双眼睛。

　　沈月放缓脚步，与卫清风并肩而行，微微侧头，看着少年飞扬的眉眼，他不由得往卫清风身侧靠了靠：“你怎么不问我？”

　　“恩公想让在下问什么？”卫清风语气平静。

　　“你在生气？”沈月又靠近一点。

　　淡淡的药草香环绕上来，卫清风压抑在心头的怒气略松了松，抿着嘴唇不说话。

　　“因为这把剑？”沈月的目光落在他紧紧握住剑的右手上。

　　“那个客栈，是江少主的地盘吧？”卫清风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凝视着他，平静的表情和语气，看不出什么情绪，“还有，也根本不是什么猫带我们来的，是你，对吗？”

　　沈月笑了笑。

　　“我无缘无故的伤风，和被带走的剑，都是为了留下我们，等那位江少主前来，对吗？”卫清风再问。

　　沈月的笑容渐渐凝固。

　　卫清风转身继续往前走，轻声道：“恩公，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但是，我想你知道这把剑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晨风吹过，沈月突然觉得有点冷。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既然重新露出笑容，快步跟上去：“小风，不是你想的那样。”

　　“恩公，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要什么都可以，唯独这把剑……不行。”卫清风打断他的解释，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坚定。

　　沈月失笑：“小风，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知道他会偷你的剑。”他话未说完，突然发现卫清风表情变了。

　　“三叔？你怎么来了？”卫清风满脸诧异。

　　沈月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之前在卫家庄有过数面之缘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街口处，一见他们两人，便走上前来。

　　沈月冲着他颔首行礼，卫家三叔草草地拱了拱手，急匆匆道：“小风，庄中有急事要找你商议，你跟我来。”

　　说完转身便走。

　　卫清风走了几步，却发觉沈月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想了想，还是走了回来：“恩公，走吧。”

　　沈月笑着推开他的手：“你庄中的事务，我不便掺和，你且去忙，我随处走走。”

　　“可你自己一个人……”卫清风有些不放心。

　　沈月的双眸亮晶晶地望着他：“不碍事，小江应该派人跟着我的，你放心去吧。”

　　卫清风目光扫过屋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忙完马上回来找你……”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笑了笑：“恩公恐怕，也不需要在下了吧？”

　　沈月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光，继而佯装生气地蹙了蹙眉：“小风这是不打算守约了吗？”

　　卫清风的唇角微微勾了勾，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却又飞快地收了回去，轻声道：“卫清风说话算话，绝不背弃约定。”而后退了一步，道：“我马上回来。”

　　沈月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低声喃喃：“秋天，真的来了啊。”

　　·

　　卫清风跟着卫三叔转到锦州城的主干道，进了一家赌场，卫清风正要说什么，卫三叔冲他摇了摇头，他便没吱声，跟着卫三叔进入赌场的一个包厢，又从包厢进入一个密室，前行片刻，才见一个烛火通明的房间。

　　并不算太大的房间内，此时竟然站满了人。

　　卫清风一眼扫过去，除了卫家庄的几位长辈，还有很多其他门派的人，他们或坐或站，在卫清风踏入这个房间的那一瞬，所有的交谈声、争论声都停了下来，每个人的目光都盯在了他身上。

　　一声咳嗽打破了安静的气氛，卫三叔向各位介绍道：“各位，这便是我卫家庄的庄主，卫清风。”

　　然后又对卫清风道：“小风，在座的诸位都是江湖上英雄，”将手伸向坐在最中间的那位中年人，“这位便是梅山剑宗的无影剑梅长老，”又指着他旁边的那位络腮胡道，“这位是神刀门的许长老。”

　　许长老生就一副粗狂的形容，性子也直爽，摆摆手道：“卫老兄不必如此费事一一介绍，我看我们还是直奔主题，快些问问卫贤侄吧！”

　　卫三叔微一点头，也不再多说，对卫清风道：“小风，你的那位恩公，据诸位前辈所言，便是十年之前跳崖的沈月白。”

　　卫清风心中一震，惊讶地望着他：“三叔，您在说什么？”

　　“我说，那个人，便是十年前，杀了众位江湖豪杰的凶手，沈月白。”

　　卫清风木木呆呆地站在赌场门口，里面的喧闹仿佛距离他很遥远，他望着天上明晃晃的日头，觉得这个世界，当真荒唐。

　　又荒唐，又可笑。

　　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