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绽（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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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圣上有六个孩子，四个是公主，两个是儿子。
作为最后出生的六公主是皇帝的老来子，长得与皇帝有几分相像，嘴又甜，于是也最得皇帝宠爱。无论是珍宝还是佳肴，只要这位小女儿的小口一张，皇帝十有八九会送到她跟前。
这般也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毕竟六公主的生母是为了救皇帝才动了胎气，以至于难产而死。
虽说没有生母，但安乐宁从小到大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对她来说，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抢到手，想做的事也没人可以拦着。
――作为安乐宁贴身侍女的揽月是最懂她家主子的脾性了，于是此时她欲哭无泪地站在小摊前，感觉天都是黑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小侍女颤巍巍的声音十分明显。
“公……小姐，您可别再在外逗留了。这要是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啊！”
她知道六公主向来不守规矩，但她万万没想到公主竟然会偷溜出皇宫。这外边可不比宫里头，什么人都有。公主金枝玉叶，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算是六公主皇上也绝不会轻饶。她一个小小的侍女，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想到这里，揽月又是一阵头痛。她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家公主，想让她赶快改变心意，尽快回宫。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不知趣儿！”
面容娇媚的少女漫不经心地挑着摊上的簪子，抬头埋怨地嗔了自家侍女一眼。她面若桃李，一双大大的猫眼微微眯起，浅粉色的唇瓣抿成一个埋怨的弧度。尽管穿着普通婢女的服饰，依旧显得分外娇艳。
――带雨梨花般迷人。
揽月已经感觉四周向安乐宁投来的视线了。她皱起眉，侧身挡住那些个男子炽热的目光。
大周虽说民风开放，但男女之间可还是要避讳的。如今公主私自出宫，要是有心人来陷害，怕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对公主的闺誉也有影响。
这般一想，揽月的心情更加急切了。
“小姐啊，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这会儿应该还没人发现……”
“急什么！”安乐宁放下手里把玩的钗子，四下张望了会儿，忽的眼睛一亮。纤细的身影灵活地穿梭在人群里，像一条入了海的鱼。
眨眼间，水粉色的衣角就失了踪迹。
“哎！小姐！……等等我啊！”
揽月急了，忙跟上去。费力地挤开人流，可哪还能寻到安乐宁的去向。
六公主这是去了哪儿啊……这可好，寻不着公主，我哪有什么颜面见皇上……
揽月红了眼眶。
“小姐……小姐！你去了哪儿啊……”
要是公主有什么不测，她也别活了。
“亏你还是我的侍女，这么一点小事就急成这般模样，真真是丢我脸。”
忽的感觉到唇上一暖，紧接着一块甜甜的东西塞进了嘴里。
揽月愣愣地抬起头。
却见六公主怀里抱着个大大的纸袋子，里头装了满满的梨花糕。
风吹起她的额发，露出亮晶晶的一双眸子。
“怎么样？好吃吧！”
喜笑颜开的像个孩子。
心头的担忧烟消云散，揽月长舒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安乐宁一番，确定她没有什么损伤。
“您下次可别再这样了。奴婢担心坏了。”
安乐宁闻言笑开了花儿，连一贯骄傲又凌厉的眉也舒展开。嘴上又任性道：“行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揽月已经好久没看到六公主笑得这么开心了。公主虽然平日里也会笑，但总感觉有些压抑，从没有像这样肆意地笑过。
于是怔愣间，她点了点头，心中划过一抹释然。
生在帝王家，再怎么受宠，却到底是少了几分同龄人的肆意的。
“是吧？！我也觉得好吃。”安乐宁笑着继续向前走，迎着阳光，声音有几分飘渺，“听嬷嬷说，母亲一直惦记着百味斋的梨花糕，说这里的梨花糕是最美味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小姐……”
揽月望着安乐宁稚嫩的脸庞。
她知道六公主口中的那个“母亲”指的是谁。
那个皇宫中的禁忌，那个还未绽放便已经凋零的可怜女子。
安乐宁扭头就瞧见揽月一脸纠结，不由“扑哧”一笑：“眉头皱那么紧做甚？还是个大姑娘呢，别整天跟个小老头似的。被别人瞧见了，还不说我这个做主子的欺负小侍女？”
“小姐！”
揽月红了脸，知道公主又在打趣她了。
安乐宁笑吟吟地捏起一块糕点塞到口中，又递给揽月一块。
细细品尝着口中香甜的糕点，安乐宁眼睛一转，不由计上心头。
揽月见安乐宁那熟悉的表情，心道不好。每次公主要做些“大事情”时，都是这种表情……
安乐宁一把抓起揽月的手腕就往前走。
“揽月，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个时辰……应该刚刚好才对……
揽月不能反抗安乐宁，只得急急道：“小、小姐，你这是去哪儿啊！”
安乐宁不理她，只是自顾自往前跑。来往的人流里，两位年轻的少女奔跑着，带着青葱年华里最明艳的笑容。
“这里是……凤仙楼？”
揽月迟疑道。
来凤仙楼做什么啊……公主不会是要住店吧！这，这可不成。本来公主就因为冲撞了淑妃娘娘正被禁足呢，现在私自出宫就已经是大过！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安乐宁可不管揽月那欲言又止的目光，兀自走了进去。揽月迟疑片刻，咬了咬牙，终是跟了进去。
她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主子！
揽月暗自叹息。
坐在雅间内，安乐宁点了一杯龙井茶，幽幽地喝了一口。
凤仙楼是大周一等一的客栈。说是客栈，也不尽然。
它除了住宿还兼顾茶楼、酒馆等功能，占地极大。大厅中央设了一个戏台，供客人闲暇时消遣用。有时演相声、评书，有时呢，则会请一些戏班子来演几出戏。
如此这般，它的生意就更红火了。即便是在这繁华的京城却也占了不小的地位，不少王族子弟也会前来消磨时光。
也不知这凤仙楼的主子是何等人物，才会有的这般的头脑和谋划。
不过这也不是安乐宁该费心的，此刻她只是懒懒地趴在桌子上，吃着先前购置的梨花糕。
雅间位置极好，正正对着戏台的位置，将一楼的动静一览无遗。
“小姐――您这是，来看戏的？”
揽月也回过味来，试探着问。
安乐宁不悦地嘟起嘴，白了揽月一眼：“不然你以为呢？怎么说我也是父皇的女儿，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生辰了，我这不是提前帮他把把关，观察一下质量嘛！”
“民间说这个新来的戏班子不错，我可不信。父皇的生辰……一切都还是谨慎小心的好~”
――是，这样吗？
揽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随即又为自己的怀疑感到羞愧。
虽然六公主平日里骄横不懂事了一点，但是怎么说也是以为公主，想来定当是对皇上满怀濡沫之情的……
想到这，她不由一阵欣慰。
公主也长大了啊……
安乐宁浅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狡黠：“今天这出据说是《穆桂英挂帅》，还是这个戏班子的名角儿亲自上场！……哈，有的瞧了！”
说话间，戏已经开场了。一开始安乐宁还能一边看戏，一边和揽月磕叨。评价评价这一位的着装，那一位的唱功。
直到安乐宁瞥见一个人。
画着浓重的妆容，身形窈窕，顾盼生姿。发饰璀璨，更衬得她美颜如画。回首扭身之中，她尽显妖娆。
白胖胖的梨花糕也落在了地上，沾染上了黑灰。
“小姐？”
揽月疑惑她为何突然之间就失了声。
“啊？……啊！”
安乐宁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茶，没理会揽月，却叫住前来添茶的店小二。
“哎！小二，下面那个戏子是谁！”
店小二顿住了，面色似有些为难。瞟了眼揽月腰间的钱袋，吞吞吐吐道：“这……”
安乐宁眉心一拧。
“叫你说你就说，这什么这！”
揽月慌忙拦住了将要站起来的安乐宁。
这六公主啊……什么都好，就是总突然发难。要是她稍微耐心一点，也就不至于会有那种流言传出来了。
虽不清楚为何公主会这么问，但揽月还是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一把碎银塞进小二的手里，笑吟吟道。
“我家小姐脾气不好，见谅。”
“哪里的话，想问什么，您说，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见揽月如此大方，小二随即喜笑颜开，再也不遮掩，大方道。
“她是谁？”
安乐宁望着台下那人的一举一动，也不再回头。句中那个“她”指意很明显。
――又是一个被林笙勾引的人……
小二了然。
“您有所不知，这一位便是这戏班子的顶梁柱，名角林笙。也不怕您知晓，这一天里问他名字的人可有五六个呢！”
安乐宁不快地皱起眉。
“多余的事不需你说。她现住在哪儿？”
“这戏班子在京城演出期间都暂居在凤仙楼。”店小二觍着脸道。
安乐宁点了点头，嫌弃地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揽月见状又塞了把碎银给小二，这才看着他离开。
“小姐，你问那人做甚？”
戏过半时，揽月终是耐不住，问道。
安乐宁低头啜了口茶，撇撇嘴却掩不住满眼亮色。
“……好奇罢了。”
揽月斟茶的手一抖，几滴茶水便溅到黄花梨的桌几上。不等安乐宁作何反应，揽月忙用丝帕拭去上面的水渍。
“小姐恕罪！都是奴婢笨手笨脚的……”
她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厚重的刘海遮去了神情。
见她这样，安乐宁纵有斥责的话也收回口中。依靠在窗边，她挑了挑眉梢。
“无事，瞧你紧张的。”
“你是母亲留给我的，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谨。”
安乐宁撑着下巴，袖子下滑露出一节白皙的皓腕，神态清浅，眼神却一直追随着戏台上的某人。
“揽月啊，她真好看……”
揽月站起身，立在一旁，没有回答自己主子那似乎是呓语一般的话。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眼神……
揽月没有去纠正安乐宁在某一方面的错误认识，因为这样的场景她再熟悉不过。
记忆力，那个如花般清浅的女子也是这般托着腮，坐在一树梨花下，眉眼含笑。
【阿月，你不觉得，他很好看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绽（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