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骨》辛文

1、第一章

　　吴邪站在窗边，修长的两指夹着名贵的香烟，缓缓地吸进一口，吐出一圈又一圈的白雾。
　　烟雾缭绕间，吴邪清秀俊逸的脸庞在氤氲的雾气中，变得有些朦胧不清。
　　十年了……吴邪用力地吸了一口香烟，尼古丁的味道在喉咙里盘旋，再次吐出浓浓的烟圈。他望着窗外堆积的白雪，沧桑的明眸里流露出一丝怀念与感慨。
　　吴邪将目光投向白雾笼罩的雪峰，似乎看见了西湖畔的西泠印社里，那个精明的小老板跷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茶，把王盟指挥得手忙脚乱的。
　　不过……吴邪略略抿唇，口中尽是难言的苦涩，十年的时光流逝中，那个悠闲的小老板早已不见了踪影，那个以得涨工资为乐的小伙计王盟也变得处世圆滑，临危不乱。
　　“扣扣”门外传来两声谨慎的敲打。
　　“进来。”吴邪掐灭了香烟，清俊的脸上恢复了淡然，依旧是道上那个翻手覆云为雨，波澜不惊的吴小佛爷。
　　“爷，时间到了。”门外之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恭敬地垂头说道。
　　“嗯。”吴邪向后一摆手，那人恭敬地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谨慎地轻拉上了门。
　　“小哥，我来了。”吴邪望向不远处积雪覆盖的长白山，嘴角一勾，十年来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明亮的猫儿眼里满是流光溢彩。
　　长白山
　　吴邪背着包，怀抱着一把用布紧裹的刀，顶着肆虐的风雪，在厚实的雪地上艰难地行走着。
　　薄薄的白雪从天上落下，滑进吴邪毛绒绒的衣领里，带来刺骨的寒冷。
　　凌厉的寒风如刺刀般从脸颊上划过，火辣辣的灼痛感。吴邪却像没有任何知觉似的，依旧不停息地行走着。
　　他，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愣头青了。
　　刚从长白山回来那时，他的心中满是悲伤与绝望，心里的天空坍塌了，眼中的世界死气沉沉的，没有了生的渴望。
　　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痛哭流涕，一连五天的酗酒，喝得胃大出血，嘴角止不住地淌血，口中血气翻涌。
　　他不停地喝，不停地喝，抱着那个冰冷的玉玺，喃喃着：“张起灵…你回来……”
　　昔日明亮的猫儿眼放空，眼眸深处黯淡无光，泪止不住地流淌，像是要把一生的泪给流干。
　　直到胖子从巴乃回来，和解雨臣带人踹开了门，震惊地看着满屋的酒瓶以及绝望呕血、流泪喃语的他。
　　解雨臣提起他大吼：“那个张起灵就值得你这样吗！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别说十年后去接他，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是啊，十年，还有十年的等待。他这样想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硬撑着走出了房间，淌了一地的血，流了满脸的泪。
　　在那之后，自己就落下了胃绞痛。几天后，又不怕死地孤身一人去了蛇沼，把黑金古刀取了回来，凭着意念撑着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残破身体去了医院。
　　想起医院的人震惊的眼神，恐怕以为他是一具血尸了吧。
　　伤势基本痊愈后，他坐上了三叔的位子。刚上位时，总有那么几个人不服气地挑衅，在他亲手用残酷手段凌迟处死了那些人之后，才渐渐平息。
　　‘残酷，狠辣，无情’这是道上人对吴小佛爷的评价。近几年来，他独占了长沙、杭州等几个省市的生意，也招来了太多的仇家。
　　‘赏金榜上吴小佛爷的命值数亿’。他笑，自己的烂命何时变得如此金贵。
　　人在高处不胜寒。随着他的身份变得尊贵，也没人再敢接近他，也就剩下胖子、小花、黑瞎子那么几个朋友了。
　　这些年来，他变得越发狠厉果断，身手也越发高强。每夜都有杀手的刺杀，让他的睡眠变得极浅，戒备极高，若有人近身一米，必是一刀致命。
　　就连小花也不敢在他睡觉时近他的身，套用胖子的一句话便是：这他娘的真不是人过的！
　　也许吧……这么几年过去都不知道悠闲是什么感觉了……吴邪嘲讽似的笑了一下、抽出腿上绑着的匕首，一刀割去了口中猴的头颅。
　　那闷油瓶子不会又玩失忆吧，那得又是千里追夫，操……吴邪在心中苦笑，捧着玉玺，抱着用布裹着的黑金古刀，浑身是血的他走到了巍峨古老的青铜大门前，靠在附近的一块巨大石头上，喘着粗气略作休息。
　　他将匕首上的血蹭到石头上，表情淡然。他下意识忽略了自己不再天真的样子，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去想。
　　青铜门依旧高大巍峨，一如当年记忆中的那般宏伟屹立。繁复的青铜花纹在坚硬厚实的青铜门上勾勒，诉说着它的古老与神秘。
　　吴邪一手握着冰冷的鬼玺，靠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浑身血痕累累。他看着巍峨古老的青铜大门，神情有些恍惚。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穿着阴兵的盔甲，拿着鬼玺，在进入青铜门前，对他回眸一笑，说:“再见。”
　　难得的笑啊，跟终年积雪融化了似的美。
　　吴邪苦笑着回神，轻轻扯动嘴角:“小哥，我来…接你回家。”
　　吴邪撑起疲惫且血迹斑驳的身躯，僵硬地走到青铜门前。他抬起右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沾满鲜血，抚摸着繁复的花纹，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这门该怎么打开啊……”吴邪皱眉，手指细致地滑过每一道花纹。
　　突然，他在青铜门的右边，看到了一个复古的血槽，青铜质地，雕刻着古老复杂的细纹。
　　吴邪挑眉，连忙走进去，正要用匕首划破手腕，却发现血槽被人蓄意破坏了，他皱眉摸索了几下，像是被人用刀砍的。他心中一下子有了几个猜测。最后一个，他最不希望成真。
　　如果是当年的小天真，得是又哭又踹的吧。吴邪掏出一根烟点上，叼在嘴里，眼神冷冷的。
　　吴邪心里默默琢磨着，突然瞥见血槽旁边有一行蝇头小楷。
　　难道是闷油瓶给自己的提示？他勾着嘴角想笑，心中的不安却大片扩散，死死拽着他的心脏。
　　“啧，”吴邪在心里嘲笑了一下自己，深吸一口气，将头靠过去，撑着墙的手指有些颤抖。
　　指尖夹着的烟突然落了。

　　“十年，你该习惯没有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