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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锦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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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自回府,鲜少来后院,只在柔则处歇了两晚,八月随御驾归京,他便要预备着九月南巡之事了。南巡带的人还未定,清妍与月宾去柔则那去得勤,南巡这段日子能常伴胤禛左右,这种事焉能不心动。
柔则心中亦有算计,只要宜修去不成,她便能去,余下的人还不是随她拿捏。胤禛事先未同她讲,她也不晓得胤禛原本便预备带她去。
宜修这日来逸馨院请安,被告知福晋正在用膳,春南请宜修往里头走,春南在前,宜修与剪秋随在她身后,院子里一个上菜的丫鬟不知是何缘故脚滑了一下,连带着手里的汤也摔没了,地上滩开一大片汤渍。那丫鬟正愣住不知如何是好,春南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地上收拾干净了再上一碗汤来。”
“是。”那小丫鬟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拾干净地上的碎碗,低着头快步往外头去了,经过宜修身边时,宜修侧了侧身子,避开了这满身油污的丫鬟。
春南复扬起笑,离了那滩油渍,往旁边去了,“侧福晋,小心地上的水。”
宜修点了点头,随着春南的步子避开那片水渍,踩上去第一脚,便觉着脚底有些滑,她并未在意,只道是油渍溅到边上来了,第二脚踩上去脚便止不住的往前滑,身子还在原处,脚却急急往前滑去,宜修急急唤了声“剪秋!”
话落,剪秋还未来得及扶她,她便已摔倒在地了。
“主子!”剪秋上前扶着宜修,欲搀她起来,却见她面色痛楚,一时也未开口说话,剪秋急得脸都白了:“主子,您怎么了?”
春南亦过来搀宜修,见着宜修的模样,心中念头一闪,脸上忙堆满了关切,“侧福晋,您可是伤到哪儿了?”
宜修疼得直抽气,“左脚,脚腕子……”宜修左脚腕子受过伤,今日这一摔,又触及了旧患,是以疼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外头这么大动静,里头柔则自是听到了,含冬扶着柔则出来了,柔则站在廊上,也不往前来,急急问道:“怎么了?春南快扶侧福晋起来。”
“主子,侧福晋崴着了脚。”春南禀道。
“快,快扶侧福晋进来,含冬,快去药房请了大夫来。”柔则松开了搭在含冬臂上的手,双手交叠置于腹上,此时双手紧紧攥着亦是止不住浑身的颤意。所幸此时院里乱哄哄的,一时倒无人来注意她。
宜修被扶着坐在了榻上,大夫来得极快,先将宜修的鞋袜褪了,又按了按那高高肿起的患处。宜修向来不喜人触碰,忍着心里那一丝古怪,别过头去,将脸掩在剪秋怀中。
“侧福晋这处可是伤过?”严大夫问道。
“是,去年福晋曾从马上坠下,也是这处伤了,那时太医道是脱臼岔了气,后正了骨后又躺了两月才下地。”说完,剪秋皱着问道:“严大夫,我家主子这脚腕可有大碍?”
“倒无大碍,奴才替侧福晋正了骨,躺着修养便好,只是伤得多了,到底是比别处脆弱些,平日里侧福晋要多注意些。”
“嗯。”宜修点了点头,扯出一抹笑,“麻烦严大夫了。”
“那奴才便替侧福晋正骨了,会有些疼,侧福晋忍忍就好了。”严大夫躬身道,话落,已手起手落将那脱臼的关节复了位。
那一刹那,脚腕上的痛意传遍全身,眼里都激了些泪花出来。
“好了。”
宜修缓了口气。
严大夫用了膏药包扎了伤处,便告退了。临走前嘱咐了一句:“侧福晋现下万不可下地走路,伤处也不可沾水。”
“多谢严大夫。”
“含冬送严大夫出去。”柔则吩咐道。
“奴才告退。”
宜修不能下地走路,又只带了剪秋一人,这如何回文澜院倒是个问题。宜修欲起身,柔则见状忙按住她的肩,道:“你如今这样子怎么回去?我去叫人抬了肩舆过来,你先等着。”
“春南。”
春南应言出去了,屋里只余柔则与宜修主仆三人。宜修瞧见桌上摆着的早膳,还未来得及动筷子,又想着因着自己这一摔,柔则大概是还未用早膳。
遂道:“福晋不若先去用早膳吧,不必在此陪着宜修的。”
“方才被你吓狠了,如今哪有心思去用膳,我陪你坐会。”柔则寻了宜修身旁的矮凳坐了下来,这几日她吐得厉害,闻着味儿就受不住,她连胤禛都瞒住了,如何肯在宜修面前露出分毫。
肩舆还未至,胤禛倒是先来了,柔则起身行了礼,宜修撑着剪秋的手欲起身,被胤禛止了。“不必多礼了。”
“我方才在院里遇到严大夫,他道宜修伤了脚?”胤禛虽问的是柔则,眼睛看的却是宜修,宜修避开了他的目光。
“是,严大夫道无甚大碍,如今在等着肩舆。”柔则亦随着胤禛望向宜修。
“怎的如此不小心。”胤禛上前,俯身去瞧了瞧。
“这也是妾院里的丫头粗心……”柔则面上有愧。
“不必等肩舆了,我送你回去。“话落,胤禛一把将宜修抱起来,全然不顾怀中人与旁人的脸色。
“恭送爷。”柔则站在门前看着胤禛大步离去,起身抚着小腹,面色沉沉。
“主子……”
“扶我进去。”
胤禛抱着宜修走得极快,苏培盛撑着伞与剪秋在后头追,宜修沉着声儿不开口,只听得胤禛喘着气儿。行至半路,胤禛停了下来,将怀中的人往上送了送,见他额上已然热出了汗,宜修垂在他肩上的手动了动,终是没有揽住他脖子。
入了文澜院,胤禛径直将她送到寝房,将她放在炕上,两人一路沉默,如今共处一室更是尴尬。胤禛自个寻了帕子擦了头上的汗,将帕子扔到桌上,走到宜修身前,俯身双手撑到她身侧,盯着她双眼道:“这一阵事多,我未来得及来瞧你……”
“后日我便要去随皇阿玛南巡,此行柔则随我一道,府里就交由你了。”
“我晓得你同她们不一样,向来又比她们厉害,我不在府里,锦曦便要麻烦你多护着一些。”
宜修眼里尚未升起的光就已寂了。
锦曦,倒是个好听的名儿。
胤禛临行前叫了后院众人一道用了个晚膳,除了宜修伤了脚未出席外,众人都到了,静珍院的锦曦也是头一次在人前露面。锦曦来得最迟,门口的小太监进来报了,堂中的低声笑语渐渐停了,俱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来人着一件青底绸地刺绣粉花枝的氅衣,外罩粉色坎肩,压髻的玉翠在灯火下瞧着通透澄净。柳叶眉,樱桃嘴,一双杏眸里波光潋滟,年纪正娇嫩,见着座上的人,抿着嘴先红了脸。脸上白白净净瞧着的倒不是妖媚之人……不少人暗地里松了口气。这便是长相占了好处了,第一眼瞧着你这张脸干干净净的,又摆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自是会松了些防备。
“锦曦见过诸位姐姐。”锦曦福身,面上瞧着羞涩得紧。
琪华与初兰起身见了礼,起身时琪华特意去瞧了锦曦一眼,被人撞个正着也不恼,朝她笑了笑。
锦曦又上前跪在柔则跟前,伏身,“奴才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如此,便算正式见过柔则了。
柔则受了她这礼,赏了一对玉镯子给她。礼毕,柔则起身亲自扶了她起来坐在自己身侧,“妹妹如今有孕,往后可不能行此大礼了。”
“是。”锦曦顺着柔则坐了下来,红着脸点了点头。
柔则很是满意的点头,目光落到她腹上,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这场宴,面上众人一片和乐。
宴后,胤禛陪着锦曦去了静珍院,柔则站在原处瞧不见胤禛的背影了,才让人散了。洗漱后,柔则在房里与春南含冬清点南下要带着的物件,只是听着春南与含冬对着清单上的物什柔则便有些撑不住了,春南与含冬待事了再去看柔则时,她已拄着手撑在案上眯了过去。含冬收了清单蹑手蹑脚地出去了,春南上前轻声唤醒了柔则,道:“主子还是去榻上睡吧。”
“好。“柔则伸手,由春南扶着自己。
“主子不如这次别随爷去了……”
“好不容易得了这机会,怎能说不去就不去?”
“可是您的身子……”
“大夫不是说了还不能确定么,我小心些便是了。”
第二日一早,众人在府门口送走了胤禛与柔则,清妍回了后院便直接去了文澜院。
“今日我要在你这处用了晚膳再走。”人还未至,琪华的话已传了进来。
宜修早起也未梳妆,散着发斜斜倚在靠枕上看书,听着琪华的话,扬声道:“我这也就只有膳食才留得住你了。”
“倒是有自知自明。”
琪华见着她,叹道:“也就你舒服,整日里看看书也就过了。”
“那你便试试吧,瘸了一条腿哪儿也去不得。”
“那倒也是。”琪华挑眉,接过剪秋递来的水,喝了一口,道:“昨日你未去,倒没见成那秋氏。”
宜修竖耳听着,翻了页书,却没心思再看下去,“你瞧着,那秋氏如何?”
“瞧着单纯得紧,实际上如何,我可不知了。”
外头南霜进来,道:“主子,静珍院秋格格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