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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盛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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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无意处置清妍,又好生安葬了慧婉,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如柔则的意。胤禛这番做法自是伤了柔则,伤心之余,她觉着自己定是哪里让他恼了,他才这般驳了自己所求,如此想来,柔则惶然不已。胤禛每晚都歇在自己这,偏又待自己冷淡得紧,柔则心中也存了气,一面不肯先低下头来,一面又怕自个这般与胤禛倔着,时日一久,他便失了耐性,幸而半容这日早起便来了四贝勒府。
“额娘……”柔则在院门口迎半容,见着半容,软着声音委屈地唤了一句。
半容快步走了过去,携了柔则的手往里去,“不怕,额娘来了。”
只这一句话,催得柔则湿了眼眶。
二人进屋临窗而坐,含冬机灵,晓得如今二人有体己话要说,悄声儿领着屋内旁人出去了。待含冬遣走了众人,半容撑着身子起来环视了柔则的屋子一眼,开口:“你这屋里太冷清了些,如今天儿渐冷,是可以添置些小物件充盈了,这样自个住着也顺心些。”
柔则恹恹地抬眼瞧了一眼,“先放着吧,如今我哪里有这样的闲时。”
柔则清雅的性子多少是遂了半容的愿的,自个渴求而不得的东西总是希冀自己的子女能替自己圆了这个愿。
“……”听她这样答,半容叹了口气,“我的话你终究没有记在心里头。”
柔则听了这话不为所动,只卯足了劲憋着胸口那股涩意。
“我从前想着你不吃些苦头不会晓得厉害,可如今瞧着你这模样我又舍不得了。”半容上前将柔则揽在怀中,“菀菀,事已至此,不能只沉湎过去,你如今要想的是如何拢住夫君的心,你与那李氏,来日方长。”
在半容怀中,嗅着额娘身上十几年不变的香味,柔则闷闷地开口:“女儿何曾不晓得,我一直要找到那个害孩子的凶手,可如今找到了,也为他报了仇,可我心中并不快活……”
“额娘。”柔则抬起头来看着半容,“是不是往后我也要同她们一般,整日为了荣宠权势谋算着?”
柔则红着眼眶,望着半容的眼里俱是迷茫。半容轻叹,复将怀中的女儿揽紧,“身为嫡妻,自是不需要与那些妾室争什么。只是菀菀,嫁作皇家妇,不要妄想得了夫君全部的心。如今你们年岁尚轻,还有些情分,待日后,他遇着了合自己心意的女子,你与他的情分就算不得什么了。”
“我与他,到底是不同的呢。”
“当年我嫁与你阿玛时,我想自己也是不同的,可他到底还是带了马佳氏入府。”郎有情妾有意,当真是羡煞旁人,而那时她正怀着柔则。半容缓缓抚着柔则的后颈,道:“当年马佳氏入府时额娘正怀着你,若不是有你哥哥们,额娘哪能安安稳稳做着这个主母。”
这些事柔则第一次听闻,她望着自己的额娘不知说些什么。
半容却不欲与她多说那些事,接着道:“所以额娘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便是子嗣于嫡妻的重要,若膝下有子,又兼得夫君的爱重,这府里任何人都越不过你去。”
“我怕,护不住他。”柔则将头靠在半容怀中,“所以宁愿他不曾来过。”
柔则面上的泪滑进衣襟,搀了金线的盘纽浸了泪磨得脸颊生疼,“况且他阿玛也不看重他。”
“所以便需要你这个额娘护着他,替他在他阿玛跟前争一份宠爱。你瞧瞧弘晖再瞧瞧弘昀,当初四贝勒可是亲自将弘晖带在身边,如今弘昀是远没有这个福气的。”
提及弘晖,柔则心中涩然,“弘晖,我瞧过几次,如今不大伶俐,去夏吓狠了。”
“此事已经了了,那偷懒的奴才也已处置了,与你无干的事,莫要庸人自扰。”半容脸色倏变,待脸色稍缓了,半容才道:“你要提防着李氏,此妇甚歹毒,去夏之事若无她顺水推舟也不可能办得如此利索。”
“额娘为何一而再再而三……针对宜修与弘晖。”
“他们挡了你的路,额娘自是要替你除了这个路障。”
“那额娘可曾想过女儿要如何面对她,笑魇如花下盖着的是要置弘晖于死地的心思。”柔则喃喃,脑中却清明了起来,她震惊地看着半容,“从那簪子开始,额娘算计的便是弘晖?”
半容不置可否,柔则的心却已凉了半截。
半容来这一趟总是有用的,柔则将自己锁在屋内几个时辰,再出来迎胤禛时已是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
柔则挽着胤禛,“不晓得爷会这个时候过来,爷也不叫人来传句话。”柔则嗔道。
“无妨,今日前头的事了得早,我便早些过来了。”胤禛瞧她面上瞧不出什么,又见她心情甚好,便将心中的疑惑按下了,他是晓得了她将自己锁在屋内几个时辰不出声,怕她又胡思乱想才急急赶过来的。
“那爷便陪妾动盘棋可好?”
“好。”
琴棋书画柔则是样样精的,委实不像位世家贵女。
夜间胤禛自是歇在柔则处的,沐浴后二人坐在炕上,胤禛执卷,柔则擦着尚湿的头发,她偏头凝着胤禛,烛火下,她的夫君是那样的清俊好看,“人如玉,世无双。”这句词大抵写的便是他。只是,这般称心的夫君却不只是她一人的。转眼间见烛火暗了下去,柔则起身执着剪子将烧了一截的烛芯剪短些,“爷凑近些看吧,仔细伤了眼睛。”
“嗯。”胤禛依言往烛火下凑了凑,并未抬头,“你先去歇吧,不必陪着我。”
柔则狠了狠心,伸手握住胤禛的手腕,胤禛不晓得她要做什么,抬头不解地望着她。
“四郎,再给菀菀一个孩子吧。”
柔则定定地望着胤禛,渴求之意溢于眼中,胤禛轻叹,将手中的书卷掷于案上,“若这样你便能好受些,我依你。”
柔则紧紧抱着胤禛,能不能得孩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胤禛的宠爱如今她要牢牢攥在手中,任何人都不能从她手中夺走胤禛,包括宜修。
到底胤禛还是爱重柔则的,柔则但凡有所求,胤禛必要遂了她的愿。后院众人皆避其锋芒,宜修一心扑在弘晖身上,不理世事;琪华则深居简出不与任何人来往;清妍遭此重创,此时只得夹紧尾巴,万不敢再张扬,至于她暗中在算计什么也无人晓得;初兰与月宾除了每日去逸馨院去得勤些,旁的也不敢多想。如此,逸馨院的嫡福晋一时势盛,无人可及。
十月天,前几日下了几场雨,浇灭了最后一丝热气,早起踩在地里,半干的泥土粘在鞋底,惹得人生恶。今日要去逸馨院请安,是以宜修早早便起了,弘晖如今已经挪去前院,望着这空荡荡的院子,她叹了口气,对剪秋与南霜道:“咱们走吧,若是今日散得早,便随我去芳华院一趟,我去瞧瞧琪华。”
“宋格格今日也要去的。“剪秋提醒。
“对,瞧我这记性。”宜修这些日子天天往芳华院去,诚诚恳恳去向琪华道歉,只是琪华将人往院子里一迎,却不再理睬她。她自己也寻了些事做,纵然琪华不睬她,她自个看书做针线也甚是快活。
宜修来得迟,瞧着其他人都来了,琪华隔着人群一个人站得远些,宜修转身对南霜道:“你回去,将雨伞也拿走。”
身旁两人皆愣住,南霜不解地问:“那若是下雨,主子可怎么办?”
剪秋抬头看着宜修,见她抿着唇,眼里浮了丝丝笑意,又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去,看着前头的琪华,便也懂了,遂道:“你先回去吧,无妨。”
扶着宜修往前走,剪秋笑问:“主子就不怕宋格格不接这苦肉计?”
“福晋这又不是没有伞,她不接这苦肉计,那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众人在院门口向宜修行礼问了安,宜修方叫起,逸馨院的院门便开了。如今后院风平浪静,几人里又夹了个清妍,柔则实在无甚心情应付她们,早早就遣散了她们,吩咐了一句:“外头下了雨,去吩咐厨房煮锅姜汤,给各院的格格们送一碗过去。”
待众人要离去时,柔则又叫住了宜修,“宜修,我有事要同你说。”
宜修来逸馨院来得少,从前尚能做做面子来看一看柔则这个姐姐,如今连面上的事都不愿做了。
“福晋。”宜修福身。
“你不必总是如此多礼,如今又没有旁人。”柔则嗔道。
宜修含笑:“礼不可废。”
柔则叹了口气,“那便随你。”
宜修与柔则隔得有些远,便看不大清柔则的脸色,她只一贯面上笑着听着柔则的话。
“明日我要进宫去看德妃娘娘,想着你已许久未曾入宫,如今距着过年又有一段时日,德妃娘娘又挂念着你,明日你随我一同入宫,可好?”
宜修心中一惊,德妃找她做什么?面上却是笑着应了。
出了屋子,宜修便见着琪华撑着伞站在院子里,听得声响,琪华看了宜修一眼,举着伞往廊上来了。
“你晓得我没带伞,特意等我的?”琪华不说话,宜修便自个提着裙角钻到她伞下,雨淅淅沥沥的下,闷声砸在伞上。
琪华皱眉,“隔得远些,沾着一身水汽莫蹭到我身上来了。“
宜修不依,紧紧凑着她,嘴里却道:“其实我可以向福晋讨把伞。“
琪华作势要甩开她,宜修急急道:“欸,我不逗你了,我有话要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