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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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的酒鲜红的血，皎洁的月皎洁的夜。
玖兰枢抬手将酒杯递给令月，暗红的液体在杯里打着转儿，令月笑，“我想喝茶。”
看着他托在杯底的手指猛地一紧，眼中锋芒一闪而过，玻璃碎裂的声音陡然响起，鲜红的液体顷刻间在他手掌之上落空，令月依旧笑，他的手收回的一瞬间，她手心一翻，一柄折扇已握在手中，扇面一展一转，鲜红的酒便落在二人的脚侧，风携着月光撩开窗帘涌入二人之间，他们一坐一站，一从容一优雅，令月笑意不改，枢面色未变。
时间静静的沿着月光的痕迹流淌，视线交错中，他看到她眼中的狡黠，盈盈的光华中竟有些娇嗔，他不会看错，那是一双毫无恶意的眼睛。
不知道是谁先打破沉默，不知道是谁先情不自禁。
令月单手撑着额头笑的不可自抑，枢侧首低笑出声。虽已不是初次交锋，不过萍水相逢的几面之缘，却偏偏在彼此的眼中都找到一种难以言状的默契。
令月说：“呐，你想怎么称呼我？”
玖兰枢看她一眼，转身走到茶案旁，将放在最内层的红茶取出，“红茶可以吗？”
“嗯，当然，我不挑的。”
枢讪笑，“阿月？”
“除了这个都可以。”
“卿卿？”
令月抬眸，枢已经俯身立在她面前，手中一盏茶汤，暗红的色泽飘散着几缕茶香。
她挑眉，“枢枢？”
将茶盏放在她掌中，枢眉毛轻轻抖了抖，真是牙尖嘴利分毫不让。他在她对面落座，单腿随意的翘起，“枢。”
“琅华。”
“琅华。”
竟然真的已经这么多年了，时间久到她自己都快忘记这个名号了，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就像隔着奈何桥听前世情人的呼唤一般，令月点点头以此来掩饰方才的怔忪。
“不请自来说来是我失了礼数，道歉的话你若想听改天可以来找我。我持股的公司与你们元老院的一翁合作颇多，说来他这个人手段下作得真不是一点半点，竟然在谈判中使用血族的能力，”令月看着他笑，“我看他不爽很久了。”
“你是想扳倒一翁，还是想肃清血族？”
她饮了口茶，“一个一翁倒下去，后面不知道多少一翁要抢破了头站起来。虽然这世道弱肉强食惯了，但强极则辱盛极则衰，不义之事做多了，只怕便逃不过天劫。我做巫女做久了，早知道一族的兴亡从来不仅仅牵扯自己的荣衰，这是我的责任。”
强者，要么蚕食弱者，要么守护弱者。
“那，为什么选择我呢？”
令月眨眨眼，“大概因为你长得最好看吧。”
掌中酒杯倾斜，酒液轻轻晃起，“那若有一天天道毁我容貌，你便要与天道一起诛我了？”
“我不会让天道诛你的。”
惊讶于她话中的肯定，枢抬眸兴味的看着她，蓦然间一股情绪涌上心头，好想将这肯定捏在手心，将它毁灭，他眸中有红光一闪而过，他的血液有顷刻的躁动。令月看得清楚，语气里似有几分无奈，道：“你想饮我的血？嗯，忍着吧。”
这倒也不算误会，对于血族来说，饮下对方的血，即刻便能窥得对方最隐秘的心思，他习惯将一切都握在手中，不过他也知道对方不愿意用这样的方法来换取他的信任，这无疑是一种侮辱，所以容许这个变数出现在他的棋局中，似乎也就理所当然了。
当晨曦初展，晨露已经自叶尖滑落。枢睁开眼睛，又看了一眼已经空空无人的对面，掌心拂过额头，随身体一起落在身后的靠背上。
“这个问题我只问一次，在你的愿望里，黑主优姬，是继续作为人类活下去还是成为吸血鬼永远陪在你身边？”
他没有说话，不是没有答案，只是所有的答案似乎都随着她的发问变得模糊起来。她似乎对他的沉默有些意外，他看着她，这意外意外地取悦了他，这是一种少年人的情绪，有点类似于恶作剧得逞的快乐。
他笑了一下，还是没有回答。
白天已经来临，枢起身将棋盘上的棋子重新归位。他以玖兰悠和玖兰树里的儿子的身份出世，世人眼中，他不过是个尚不足弱冠的少年人。可他和他的对手都清楚，原本的玖兰枢早就死了，被上一代玖兰家的长子——玖兰李土，在刚刚出生时就被献为祭品，从而唤醒了他，沉睡近万年的玖兰家始祖。
他怎么会甘愿沦为那样的人仆人，拼着全力重伤对方，身体虚弱的他万不得已下只能变回幼儿的模样，从而被方方赶到的玖兰悠带走。
血族中的Level A，因在子嗣传承中从未混入人类的血脉，而又被称为纯血种，对其他的血族拥有压迫性的力量。而琅华，她和他势均力敌，却让他感觉不到危险。不过寥寥几面，却倾盖如故，那是一种时间沉淀下来的孤独，这样的孤独让他们的灵魂共鸣，让他不由放松，将最后一颗棋子归位，他抬手一挥，窗帘划过，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真不知道，该不该算好事呢。
锥生零没来上课，啧啧，令月打了个呵欠，她这几乎通宵的人都来了呢，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她注意到优姬焦躁的目光，注意到她在座位上几乎坐立难安，一会儿疑惑而又欲言又止的看看她，一会儿又满是担忧的回头去看身后空着的位置。她将手抄在口袋里，一愣，手指又反复摩挲过其上的纹理，昨夜，临走时，玖兰枢起身，拾起棋局上的一颗棋子，一抬手扔给了已在门边的她，那是Queen，白色的Queen。
“老师，对不起！”
原本窸窸窣窣的课堂倏地安静，令月抬头去看时，正看到优姬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门“啪”的关上，令月趴在桌子上，年轻真好。
“Zero！”
优姬一把推开门，下一秒便整个人都僵在门口。“Zero……能不能穿好衣服再出来……”
零看她一眼，银色的头发掩住发红的耳根，利落地将套上上衣，才低声道：“明明是你自己不敲门。”
优姬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她不敢回头，便只盯着门把手上自己的影子，“我……我，我只是很担心你，我怕你突然不告而别。”
“……”
“你回过头来吧。”
“Zero……你……”
“嗯，我已经没事了，令月给的那串珠子似乎很有用。”他抬起手腕，十八颗琉璃珠，玲珑剔透，通体生凉，似有一股隔世的宁静，镇压了他血液里对血的渴望。
十八颗琉璃珠，似乎便能映出十八个自己，优姬看着珠子里的自己，不禁有些感慨，不过几天而已，竟比过去十几年还要跌宕。
“所以Zero，你是要去找你师父吗？”
时钟嗒嗒的走，锥生零的眼睛从银白的刘海中显露出来，“优姬，我别无选择……”
令月也说了，这不是长久之计，这珠子帮的了他一时帮不了他一世，他只有让自己变强，变得更强，才能真正克服那个女人留给他的诅咒。
手背一暖，背脊蓦地一僵，零听见优姬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好，那Zero，我要和你一起，你知道的，我手上还带着能压制你的手环，你是我的责任啊，我要你记得，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是一个人。
“Zero，我们一起加油。”
“……优姬。”
“呐！就这么说定了！我和你一起去找夜刈老师。”
优姬微笑的脸就这样落入他的眼底，同时扫开所有尘埃落尽他的心里，她的眼睛这么明亮，他怎么能把一身血污自己的落在那里面，他要干干净净的站在她眼前，要干干净净的在阳光下握住她的手。
“我还以为你要考虑很久。”夜刈将烟头捻灭，抬手又点燃了一根却只夹在两指之间。
“嘛，零可是很勇敢的孩子呢，”黑主灰阎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孩子，“不过优姬也要一起吗？这可是很危险的呢，优姬有问过枢吗？”
“啊？”优姬脸微微一红，“枢……枢学长？”
“是啊，一开始枢是坚持要零进入夜间部的，也是因为可爱的优姬的要求才同意零留在日间部的，这样大的事情，优姬还是跟枢说一下的好。”
“让优姬跟着去吧。”
“枢？”黑主灰阎愕然抬头。
“枢学长……”
玖兰枢反手将门掩上，“我过几天要接待一位贵客，只怕到时候照顾不到优姬呢。”抬手轻柔的抚摸优姬柔软的发顶，枢面色平淡，只在看向优姬时微微流露出些许温柔的色彩。
黑主灰阎蹙眉，夜刈十牙冷眼旁观，枢侧身看着面色冷淡的锥生零，开口道：“锥生同学，优姬就暂时拜托你了。请你为了她，也不要让自己输。”那么快。
无论是人类还是吸血鬼的生活，她都该自己去亲眼看看了。琅华笑他是不是要在死之前先送优姬上路，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优姬对自己似有若无的疏离，他突然明白，是他太惯着她了，才让她分不清亲疏，更对血族与人类的关系缺乏更深刻的认识。
“也不记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对我说心里话了。”
枢学长的手宽厚有力，他的怀抱微凉，带着玫瑰似有若无的清冷味道。优姬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为那句话还是为这个简单的拥抱。
枢看了眼零已经露出青筋的手背，心里莫名就先舒了口气，他放开优姬，转而去看一脸目瞪口呆的黑主理事长，“一条集团的一翁今晚会来拜访。”言毕，他向夜刈点点头，又温和的嘱咐优姬注意安全，旋即转身离去。
灰阎见他这就要走，连忙喊住他，“枢，枢啊，那个，令月同学……”
一手搭在把手上，枢微微侧头，“她啊……她说让理事长当没有她这个人就可以了。”
“啊？”
门把转动，待黑主灰阎再要问时，玖兰枢已经掩门而去，灰阎抓了抓头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夜刈轻咳一声，又捻灭了一根烟。
黑主灰阎叹了一声，便又是一张太阳花般灿烂的笑脸，“零啊，这个给你，是协会的任务函。”
“任务函，给我？”
“接受他，零。”夜刈将手中的打火机倒了个个儿，“这也是我要给你的任务，去猎杀Level E，履行一个猎人应尽的职责。也只有这样，你才能不断提升自己的力量。”
猎杀Level E吗……可他自己都……
“猎杀Level E？可是，可是Zero他……”他怎么下得去手……
“优姬，”灰阎摸摸她的脑袋，“让Zero自己做决定。”
“我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了对吧。”
“Zero……”
“我接受。”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锥生家世代猎人，怎能因他一时懦弱而辱没家族门楣。何况，他看着优姬担忧的脸庞，比起那个人，他确实还不够强。
阳光照进屋内，他看向窗外，窗外的阳光似乎更加明媚，窗外的世界却更加危险。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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