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乩乱佔》无语之极

11、月明风清

　　刅卞薛依旧冷着脸，清冷的眸子扫了一下言汤霜。
　　言汤霜识趣地闭上了嘴。低下头喝粥。
　　两人对坐无言，屋子里来回回荡着言汤霜吧唧嘴的喝粥声。刅卞薛眉尖上挑，敛了一丝烦，嘴上却没有说什么。
　　言汤霜看着对面刅卞薛细微的变化，故意又加大了吧唧声。等到喝完了后，特意地伸出舌头将碗底的残余米汤添得一干二净。
　　旁边的老板看不下去，亲自端了一盘鸡汤送过来。
　　"送你们的。"老板搓着手，看着刅卞薛笑道。
　　"谢啦！"言汤霜笑着回他。
　　"刅卞薛，来托你的福，最大的鸡腿给你。"言汤霜从里面用手拿出一个最大最油腻的鸡腿递到刅卞薛眼前，笑着观察刅卞薛的反应。
　　以前言汤霜在醉晓楼喝酒时，无意间听那些小倌倌说刅卞薛最是冷情冷性，从来不吃荤腥。据说以前有人故意把肉包子和素包子混在一起端给他，他咬了一口肉包子后整整吐了三天。明德书院和知世书院还有绞灵盟动用了全部力量也查不出那个送肉包子的人是谁。
　　果然，刅卞薛的眉毛紧蹙在一起，长睫毛颤了颤，在眼帘下方投下一片晃动的阴影。
　　最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方帕，覆在手上接过了言汤霜手中的鸡腿，然后把帕子放在桌面上，垂眸细心地叠好帕子并找了个同颜色的锦囊装了进去。
　　做完这些，刅卞薛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古井无波，继续低头喝粥。
　　言汤霜惊讶地看着刅卞薛的行为。那个曾经在梨花树下对他冷眼斜扫的高冷少年的形象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纹。
　　未等言汤霜反应过来，一群人涌进了留仙居。
　　为首的是一个面目和善的老年男子。那人刚跨进大厅的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后面跟着的人也纷纷匍匐下去。
　　"老夫率我王府老少上下跪谢刅道长救命之恩啊！"
　　"谢谢道长救命之恩!"后面的人异口同声道。
　　"救你们的不是我，是他。"刅卞薛淡淡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最后目光定格在言汤霜身上。
　　王员外抬起头，后面的随从扶起他。走到言汤霜面前，举起手来。
　　言汤霜赶紧站起来，准备让出自己的座位。他不是特别喜欢别人动不动就对他顶礼膜拜，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可以做他爷爷的老人。
　　"年轻人，真是好样的!"王员外举起的手重重地落在言汤霜肩膀上。
　　"呵呵…"言汤霜又坐了下去。学着刅卞薛淡淡地扫一眼王员外，又转过眼去。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请恩人移步寒舍，好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王员外又对着刅卞薛，狠狠地弯下腰，深深一鞠躬。
　　刅卞薛转过头看着言汤霜，似要寻求他的意见。
　　"不去。"言汤霜微眯起眼，狠狠地道。
　　"老夫早已在寒舍备下美酒佳人，今晚又正逢满月。还请恩人移步寒居。"这次王员外是看着言汤霜，十指紧扣挡住了大半脸。
　　"你怎知晓今晚是满月"言汤霜问着。
　　"安先生说的。"王员外答得诚诚恳恳。
　　"他会扶乩术"言汤霜惊呼，心脏揪起来。刅卞薛也紧紧盯着王员外。
　　"老夫并不知什么是扶乩术。只知道他刚来时，便劝诫本地的人往山上搬迁，说这里一月以后必有洪水，当时所有的人都不信他，结果一月后果真洪水肆虐，死了一大半的人。幸好我家的地位高，才得以保全一家老小。"
　　"后来呢？他人还在这吗？"言汤霜急忙问道。
　　"这个，还请恩人移步寒舍，老夫再一一道来。"王员外看着言汤霜，脸上的褶子开出花来。
　　"好，好。"言汤霜连点两下头，拉起刅卞薛。
　　扶乩术是一门高深莫测的道法。学会后，可晓天意，晓人心，晓未来，晓过往。就连隔壁大姑娘月事是哪天都可以通过排算知晓，实在是泡妹一大利器。但也极其难修，修行之人除了要具备极高的天赋外，还需一位大师指路。这最后一个条件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扶乩术已经失传了两百年。随着那位前辈的陨落一起消失。曾经言汤霜也花费了大部分精力时间去搜寻扶乩术的下落，最后都以失败而终。现在，竟然在一个边陲小镇听到扶乩术，这能不让言汤霜血液沸腾吗？若是真有，若是真有。言汤霜看了对面同样眼睛发亮的刅卞薛，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其它的感觉，那种感觉竟模模糊糊像是一丝杀心。
　　也不一定是扶乩术啊！毕竟扶乩术已经消失了两百年了。
　　想到这里，言汤霜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同行的刅卞薛也看停下了着他。
　　如果，如果真是扶乩术怎么办
　　得扶乩术者，天下无敌!天下只能有一个无敌。
　　我会怎么办杀了刅卞薛吗？他又不是坏人，顶多就是爱装高冷而已。不杀了他，他会愿意和我共享扶乩术吗？他看起来对扶乩术也挺感兴趣的。
　　杀了他不杀杀，不…
　　言汤霜再次抬起头，"刅卞薛，我们不去了。好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好似再过一会，这句话又会变成别的内容。
　　"好。"刅卞薛轻声答道。
　　"恩人，再走一会就到了。安先生正在寒舍等着呢。"王员外回过身，慈眉善目地笑着。映着残残斜月光显出几分阴邪。
　　"不用了。我们不去了。"
　　言汤霜话音刚落，后面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古怪的喀嚓喀嚓声。前方的王员外也变了一个人，眉骨高耸，眼窝凹陷，青白面皮上也少了好些皱纹。
　　"外甥，好久不见啊！"'王员外'笑着，死人似的脸上扯出一丝残酷的弧度。
　　"谁是你外甥!杀父母之仇!此生不报，我誓不为人!"言汤霜咬牙切齿狠狠道。对面的人就是赵书银，他儿时最崇拜亲昵的人，他的亲舅舅，他的杀父母仇人。
　　"哈哈!汤霜我以前便告诫过你，你不学无术以后会一事无成的。可惜你不听。现在你想杀我哼！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赵书银夸张地大笑着。黑雾郁郁从他的脚底开始向上升起，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从他的衣袍里钻了出来。
　　"柳郎，我好看吗？"女子手中拿了一朵血色的花插在鬓边，看着言汤霜，笑意浅浅。
　　竟然是昨天那个女鬼!原来她的真身竟已被赵书银收服了，怪不得昨天死得这么快!
　　女子笑着笑着，一滴血泪俏然从眼角落下。接着是更多的血泪如泉涌般从眼里涌出，汇聚成河。
　　刅卞薛伸手挡在言汤霜面前，另一只手迅速打开那把藏青色的伞。
　　黑色的血泪中传来一声声破壳声。一只只黑色蛾子从其中飞出。
　　"砰!砰砰砰!!!"不断传来蛾子击打在伞面的声音。伞面金色的铭文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颜色越来越浓烈。
　　"呜呜…"一声凌厉的鬼啸从后面传来。
　　刅卞薛扶着言汤霜的腰转了个圈，两人对调了位子。言汤霜拿着伞把，刅卞薛从怀里掏出引灵镜，嘴里念念有词。
　　一束阴冷的光从镜中射出，离得最近的几个小鬼惊恐地尖叫连连。后面跟随的小鬼们纷纷调头，看着远方屋顶上站着看戏的赵书银。
　　"缥兮若离魂，渺兮若生灵。物法有变兮，天理难容。魂兮归来。"空灵优美的声线曲折回转自远方传来，好似真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言汤霜从来没听过刅卞薛用这种说话，平常他讲话总是维持在一个语调，不冷不热极其沉闷。
　　镜中的光束越来越多，最后逐渐汇聚成一大片光面。阴风阵阵从镜子里传出来，几只小鬼受不了阴冷，哆嗦着身子越来越小，直至成一道黑色影子被吸纳入镜中。
　　最后，阴风越来越大，就连处在背风面的言汤霜也冻得牙齿打颤。越来越多的小鬼被捆扎着吸入镜中。而那个女鬼却丝毫未动，血泪越流越多，黑压压的蛾子向伞面横冲直撞。
　　"呲"镜面破碎的声音传来。
　　引灵镜被打碎了。原本已被吸纳入镜的小鬼没了约束，一个个张牙舞爪地从破碎的镜面中释放出来了。
　　急促的口哨声响起。无数只小鬼得了命令，身体雾化，融合在一起。拼凑成一个身体巨大的肿胀怪物。
　　"啊！!!!!!"
　　怪物大吼一声，无数只细小的触条从它背后伸出。逐渐拉长，眼看就要逼近刅卞薛。
　　刅卞薛冷静地咬破手指，以手为笔，以血为墨，在空中画了一道血符。
　　那些触手一碰到血符，就像是碰到火焰一样，猛地又缩回去了。
　　血符越来越大，在漆黑的夜色中散发出微微的光芒。远方的山头突然亮起一束青色的光芒。这是绞灵盟的邀请令。
　　又是一声急促的口哨，那个怪物迅速地使自己雾化，和赵书银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而那个女鬼却被留了下来。
　　女鬼停止了哭泣，失焦的瞳孔慢慢扩大，无神的眼中盛满了悲伤。她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姑娘一样，害怕地望着虚无。
　　"刅卞薛，帮我。我要她!"言汤霜无声地张着嘴。
　　刅卞薛会意地拿出一条捆鬼绳递给言汤霜。然后祭出一张普通的镇鬼符直击那个女鬼。
　　黄符闪着火焰直奔女鬼而去。女鬼受了惊吓，下意思用手挡了一下，黄符光芒熄灭。
　　而这时，言汤霜也早已把捆鬼绳缚在了那女鬼身上，为了防止女鬼挣扎过力，言汤霜还特意打了好几个死结。
　　那料女鬼十分顺从地被捆绑，顺从地让人有些怜悯。
　　"刅卞薛，你相信吗？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修炼术法，决不让谁瞧不起我!"言汤霜站在女鬼旁边，十分认真地对旁边的刅卞薛道。
　　刅卞薛点了点头。
　　"我小时候也对我父母说过，他们也都像你一样。可是后来，他们等得太久，都不再相信了。哈哈。"言汤霜自顾自地笑了笑。笑中无限悲凉。
　　看着安分躺在地上的女鬼，言汤霜突然忆起那年那个人豪爽地对自己笑道:"等你成年，舅舅定送你个比赵怀梁的更好的鬼奴!"

作者有话说

　　坚持就是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