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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糊涂乱账 ...

  •   启京,相比于边城的点点萤火,这里灯火通明,尤其是皇宫的红墙金瓦,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映照之下恍如进了玉皇大帝的凌霄殿,又仿佛身在东海龙王的水晶宫。

      在皇帝大宴群臣的麟德殿,复道回廊,处处金碧辉煌,殿内地龙烧得足足的,即使是寒冬腊月,室内依旧温暖如春。

      身着绛红纱衣的舞姬一同起舞,场面华盛至极,彰显足了大国气象,宴会安排得精彩纷呈,本来这种豪奢在以前是上位者所不喜的,但顾及到外藩使团的到来,这样彰显国力也是一种无声的威慑。

      启郁很是满意,给他的左右手冼凡一个赞许的眼色,冼凡遥遥举杯。启郁又看向他身后随侍的孟庭玮,沉毅的大内统领冲他微微颌首示意。

      “啪,啪,啪”启郁拍了拍手,喧闹的宴会很快安静下来。

      直到启郁觉得安静得足够久了之后,才缓缓看着西夏和回纥使臣开口:“总是看这些轻歌曼舞也是无趣,贵使想必也不太喜欢这种软绵绵的舞蹈,当以军武助兴,使臣觉得可好?”

      坐在他下首的的外藩使身着皮草头戴毡帽,个个体格雄壮,双目有神,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听启王的意思是要比武助兴,他们也丝毫不惧,有的甚至还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

      然而使臣那边唯一的老者,回纥的智者丹尼面带犹疑,向年轻的皇帝恭敬地行了个礼后道“我等藩属来此向上国庆贺献礼,若是让这些不懂事的小子坏了年宴的喜庆,那就是大大的罪过了。\"

      启郁挥挥手:“无妨,只是切磋切磋,点到即止,不伤和气,为大家助个兴罢了,老丈无须紧张。”

      丹尼还是有些担心,突然问出了进京以来一直的疑问:“听说明相大人病了,这么重要的场合明大人都缺席了,老身从未见他错过一次与北地的邦交。是否实在病重,老身想去探望一二,聊表心意。”

      启郁面色不动,仍维持着一副温和而不失威严的天子形象,温言安抚打消了他的探病意图,“明相静心修养,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为好,使节有心,待明相病愈,朕一定带到。”

      果然,他精心谋划半个多月,办一场震慑诸国的宴会,还是比不过他举手投足间让人心悦诚服的气度。

      这边左相府今年倒是难得的冷清,明绰花了好些心思让这个年看起来不这么凄凉,辛亏多了两位客人,明绰、和锦、言霖、廖清、晁简,勉勉强强凑齐了一桌。还好和锦性子活泼,加上明绰的博闻强识,絮絮叨叨下来,这桌宴席又显得别样的热闹。

      酒终人散后明绰兴头上来提了一坛好酒,一杯接一杯地细品,大有不醉不归的意思,期间廖清和晁简轮番劝,一点用处也没有。

      “算了”,和锦发话,“他要喝就让他喝呗,行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回屋歇着吧,我陪他走上几盅。”

      皇宫,盛大的年宴终于结束,对于启郁来说,这是冗长的一天,他穿着七层的冠服,维持君主威仪应对群臣和番使,笔挺了一天的背脊无比酸痛,然而更痛的是他的脑子,仿佛有一把大锤在敲打脑仁。

      回到寝宫紫宸殿,已是疲惫不堪。

      这一天完全是由他主持大局,由他调动安排。今年明绰闭府修养,举国政务算是移交到了他手上,整个启国都在观察他的表现。同时也是证明他自己,证明他有能力成为一个好君主,证明明绰教出了一个好学生的机会。

      此时也是收揽心腹,巩固力量的好时候。

      身边的内侍雍渠察他一身倦意,小心进言:“陛下还是早些休息才是,明天还有正旦大朝会要主持呢,或者,去浴池泡一泡,解解乏也好。”启郁摆摆手,他虽身子和精神都疲乏的很,但心中一股亢奋让他半点睡意都无。

      就连有个不懂事儿的此时深夜来向他上本,他也没什么不满的意思。紫宸殿是启宫的内衙正殿,皇帝起居多在此殿,也是內朝时群臣议事之所,故也称天子便殿。

      此时启郁懒得移驾去专门听政议政的延英殿,便直接让内侍把人叫进了寝殿。

      这个不懂事儿的官员正是户部尚书,原吉。

      入得殿中还没行礼,启郁就摆摆手免了,但他还是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

      启郁感到有一丝不寻常,也对,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再怎么不识趣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上书言事。

      他看向这个三十多岁面上带须的青年臣子,明绰似乎特别喜欢重用有才干的年轻人,自他掌权以后提拔上了不少新贵,朝野一片生机勃勃,俊才星驰的气象,一改朝堂之上全是皓首穷经之辈的情形。

      现在,进言的正是他曾经大力提拔的一位。

      原吉原本只是户部一个不得重用的小郎官,明绰有一次全面清查户部后发现此人认真踏实做事,且颇有才华,才将他破格提拔,若无明绰,以他那古怪执拗的性子,恐怕永远也得不到上位者的赏识重用。

      而原吉这些年来一丝不苟,井井有条地处理了户部冗杂的事务,精明强干,颇有作为,再一次证明了明绰的眼光。他可以说是颇为重用这个尚书,交给他不少要事。

      启郁也听了见了不少他的事迹,作为一个户部尚书,平时却很喜欢和御史抢饭碗,动不动当廷质辩,弄得人下不来台,从不考虑自己的人缘官声。但由此也让户部这块流油的肥肉成了咯牙的硬骨头。

      启郁心里很是赏识这个作风刚直不阿,铁骨铮铮的能臣的,只是这次他深夜悄悄求见,却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启郁坐在主位上,缓缓道:“原卿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禀告?”

      原吉再次一拜,面带坚毅:“下官本不敢打扰陛下休憩,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下官仔细调查了好一阵子,直到今天才敢确定,不敢隐瞒,特此前来冒死禀告。”

      什么事才值得原吉这样慎之又慎?又什么人能配得上让一个二品大员用冒死两个字?

      启郁心里隐隐有个猜想,却不愿深想下去。

      然而原吉接着道:“臣此番来,是参明相贪赃枉法,监守自盗。”

      一句话石破天惊,御前总管雍渠微丰满的脸狠狠抖了抖,悄悄摆摆拂尘让所有侍候的奴婢都下去了。

      启郁恍惚了一下,冷冷道:“原卿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下官知道此言很是荒谬,可下官年终统筹一年的军储,禄粮,仓癛等等,心血来潮翻阅了历年的记录,却发现了一处匪夷所思的地方。

      就是在洛河水患的那一年,有一笔用来治理水患的二百万两纹银的收支时间上极为诡异,这笔银两居然是先入库,再出库的,这其间相隔了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有人先变出了二百万两白银送入国库,再把这笔银子从国库中提出来,用去治理水患。这怎么可能呢,凭空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而且当时洛水的治理百姓的安抚已进入尾声了。”

      少年英主的脸上,一片深思:“所以,你觉得这个账目被人做了手脚?是谁?”

      原吉身子一震,复又拜倒:“下官不敢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能经手户部这么大一笔银子的记录的只有尚书,而当时户部的尚书突然病逝,明相暂领尚书一职,也是他主持治理的水患,所以下官推测……”

      他话有未尽之语,然而启郁已经明白了:“你觉得是明相篡改的记录,导致两百万的救灾银下落不明。”

      这样的罪名实在太大,原吉惊出一身冷汗,难得支支吾吾道:“这个,也不一定,明相作风不至如此,也许,也许是有小人作祟。”然而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这么大一笔账目,放在今天都要慎之又慎,何况是当初,两百万两几乎是小半个国库啊。

      启郁冷声问道:“实际的账目有这么大的问题,为什么至今才发现?”

      原吉缓了缓神,擦擦额上的冷汗,解释道:“这才是最匪夷所思的事,下官百思不得其解,虽说单看这一笔账有些诡异,可那一年的账目却没有问题。

      好像那笔帐只是登记错了而已,国库先凭空多了两百万两,水患结束后,明相发动的那场肃清,极为迅速地充实了国库,再调走了那一笔银两,而那个时候国库的账目混乱至极,也就只是统计了总收支,没有人注意到之前的细致的账目问题。

      直到微臣偶然间发现。”

      原吉说得委婉,但意思谁都明白,怎么可能没有人注意到,只可能是被当时总管户部钱粮的明绰强行压下去了。

      “你说的混乱至极是后来的事,和那笔救灾银有什么联系。”

      原吉拱拱手:“陛下圣明,明察秋毫,微臣仔细查阅,才搞明白那二百两银子的来源,就是那场肃清从各个府邸的赃款中抽出来的,一笔一笔微臣都找到了出处和记录,都在微臣的奏章里,请陛下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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