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Song》西泽Z

8、第 8 章

　　暑假回到长沙，已经是八月初了，T大学放假总是比别的学校晚很多。
　　这天和高中的闺蜜约着爬岳麓山。她已经很久没去过岳麓山了，上一回来还是高考前体检那天，淅淅沥沥下着雨的阴天。
　　体检完后不必回校上课，剩下的大半天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她便和闺蜜一起去了就在医院旁边的岳麓山，风雨无阻。
　　她还记得头发湿湿贴在脸上，衣服潮潮黏在身上的感觉，山风吹过带点微凉的寒意，她的内心却热乎乎的。
　　那天她说了很多话，异乎寻常的多，满含着期待与憧憬。
　　她说，谭凌鹏会在□□上主动找她聊天，鼓励她好好学习。
　　她说，有次考前在走廊上谭凌鹏对她说了加油，还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说，谭凌鹏和她约好要一起考清华……
　　为了那个约定，她疯狂地刷拖后腿的数学物理习题，课后追着老师一路问到办公室……终于慢慢看到成绩有了起色，慢慢看到希望在前方向她招手，可她一直满心相信的约定却在高考完那天下午就支离破碎，连点儿残渣也没剩下。
　　正想着，闺蜜从远处走来，朱清扬一下分辨出了她的身影。
　　闺蜜就是这样，许久没见也可以一眼认出，好得一如当初。
　　她和闺蜜两人也很久没见了，闺蜜拉着她的手兴奋地说了很多，渐渐地说起上次两人一起爬山，然后就提到了谭凌鹏。
　　因为他是她们俩上次爬山过程中聊天的唯一主题。
　　见朱清扬面色不对，闺蜜颇为尴尬，可她并没有急着转移话题，而是顿了顿道：
　　“清扬，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你知道我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高考完那天下午的毕业典礼开始后很久你才红着眼睛来了，我就知道不对劲儿。而谭凌鹏根本没来。”
　　他没来吗？自己只顾着低头忍泪，却没有发现这一点。
　　“当时我很气愤，就借口上厕所偷溜出去，一出门就看到谭凌鹏站在走廊的窗边，我想也没想就冲上去骂他，他听我骂了半天毫无反应，却在我说是你的好朋友时突然冒出一句，你是她朋友，告诉她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以前也是，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我那时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后来看你伤心也不敢跟你提他，他实在也不值得提。但前几天物理竞赛班同学聚会时有个男生喝醉了说谭凌鹏毕业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边喝边吐，吐了还要喝……那个男生还要再说却被谭凌鹏一把按住嘴巴拖走了，他还笑着跟我们说醉了的人就爱说胡话”
　　可他对她说过，他讨厌喝酒，啤酒喝起来有股尿骚味儿。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这些，也不知道跟你讲了有什么用……清扬，如果你还放不下他的话，或许他也没我当初想象的那么坏……”
　　朱清扬无奈地笑了，大学以来太忙以至于她一直没来得及告诉闺蜜李安南的事儿，闺蜜这样单纯的女孩大概也不知道谭凌鹏又和前女友复合了的事吧。
　　很多事情，再也回不到当初了，即使她再想。
　　可她却更放不下了，那个因江边风大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的少年，她还是不愿相信和冷酷断然拒绝她而决绝离去的人是同一个人。
　　晚上朱清扬犹豫再三还是点进了那个一直在她的□□联系人中置顶的头像，也是近一年来再也没有碰过的头像。

　　刚被妈妈催着洗完澡回来准备上机继续杀游戏的谭凌鹏突然被“特别关心”提示音打断——
　　又是女票吗？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却发现是朱清扬，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忘了取消对她的“特别关心”。
　　“很抱歉打扰你……”
　　什么时候她变得对自己这么客套生疏起来？转念又意识到这好像就是他一直想要达成的目的，只好苦笑了下接着往下看。
　　“听说你毕业那天喝醉了”
　　什么？XXX难道把自己那晚的醉话告诉了她？那句话……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旧事重提，可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个约定你真的从来没当真过吗？”
　　呼——看来她不知道……
　　神经一放松下来，记忆却开始不听话地往上浮——
　　他已经不记得那晚自己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只记得呕吐物不断翻涌上来的刺鼻腥味，和他口里反反复复呢喃的那句“我也喜欢你”
　　朱清扬，我也喜欢你。
　　可我输了，输者没有选择的权利。
　　理综收卷前的最后一秒，他发现自己漏填了一排选择题。
　　他赌上了一年，不再败在运气上，却败在了技巧上。他知道自己已经与清华失之交臂，即使有竞赛的二十分降分。
　　可他再也输不起了，他不会再来一年，他太骄傲。
　　他的骄傲让他一口拒绝了朱清扬，他喜欢她没错，可他更爱自己。
　　所以，那次橘子洲头江边散步时作出的约定，成了废纸一张，哦不，成了空口无凭，反正那些无力的诺言早已随风而逝。
　　就算朱清扬后来无数次和自己说起那个约定，每次话语里都有藏不住的激动和喜悦，那又怎样？
　　现在想来，只会刺痛他。
　　就算朱清扬对他说她愿意跟随他，即使不去清华，那又怎样？
　　他又怎会让她赌上她的未来？
　　如果真是那样，他那么骄傲，又如何去面对她，更如何来面对自己？
　　这么多无解的问题，注定他们也只能是无解的。
　　命运弄人，他只能随波逐流。
　　他曾想过反抗，却绕了一大圈回到了原点。原来他的命运是可以被随意操控的，他终于不得不学会随遇而安。
　　所以，又回到上交，女票找自己复合，那就复合吧。
　　反正无所谓。
　　“无所谓啊”
　　他按下“发送”键，头朝下倒在了床上，眼前立马变得一片漆黑。
　　扔在床头的手机却突然铃声大作——“Love Song”
　　曾经支撑他走过复读那一年的，他最喜欢的歌。
　　他一动不动，任滨崎步沙哑的嗓音中气十足地响彻房间——
　　“实际上世事不能简单如愿运行啊——”
　　真是一语成谶啊，他牵动嘴角，咸咸的什么东西滑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