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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新郎 ...

  •   “走,不走,走,不走,走......”

      余蔓躺在车厢里,头枕着得胜柔韧的背脊,举着一束从外面摘来得野花,边摘下花瓣口中边念叨个不停,在还差一支就要数完的时候,可怜的野花被得胜伸头一口,填了狗牙缝。

      “天意啊!”余蔓扬腕,将缺了头的花枝一扔,望着车顶叹道。

      对,没错,事到临头余蔓又心思徘徊起来,这做夫妻过日子,要是相貌模样、言谈举止不合心意,日子长了可真没法将就,她路上曾向韩清打听尤晋的样貌脾气,得来的都是赞美之词,当然不能全信。

      不过,既然得胜把花吃了,天意如此,那她就且耐住性子,见过尤晋本人再说好了,尤晋本人要是能有来迎亲得韩清将军那般品貌便足以。

      到了晚上,尤家将士择了一处高坡,拾柴生火,熬煮干粮,烧烤路上猎来的野味,轮流守夜依马而眠,一夜便过去了。

      等韩清在车外提醒余蔓整理妆容,车驾已经进长勺县了,经历两天一宿地颠簸,余蔓从余府出嫁前起早准备的妆发早就消失不见了,没有媒婆侍女帮她梳画,余蔓自己在车里一切从简,脸上淡妆匀抹,头发梳得比平常复杂一点,余法给她的最值钱的嫁妆,两根金钗都戴上。

      盖头一盖,余蔓端坐好,就等新郎掀车帘扶她下去,车外乱哄哄的,响了一挂鞭炮,又等了好久马车才动了动,一只手伸到了余蔓的盖头下。

      这只手,骨节分明,厚实有力,虎口有老茧,余蔓心想这定是尤晋了,正要扶着那只手下车,就听——

      “夫人,下车。”那人轻声道。

      盖头下的脸一红,也不是这声音有多动听,而是余蔓身上终于有了新嫁娘的羞涩,不过羞涩归羞涩,余蔓急着见新郎的心可没有因羞涩而退却,她轻搭着人家腕子下车时,借着盖头摇曳露出的空隙飞快地瞅了新郎一眼。

      新郎估计是没想到新娘胆子这么大,被余蔓一眼瞅得怔了片刻才将牵红放到余蔓手中,二人各牵牵红一端,一领一随在一片道贺声中进了尤府。

      直到司仪喊出“二拜高堂”时,余蔓还在恍惚,她,就这样嫁人了,希望从此受夫君庇护,有安身之地,有人为她遮风挡雨......

      “夫妻对拜!”

      余蔓缓缓弯下腰完成最后一礼。

      “礼成!”

      余蔓抿抿嘴唇,心跳快了起来。

      “报!”

      有人带着一身血气呼号着跑进礼堂,隐约还能听见尤府门外有马儿嘶鸣,铠甲兵器的撞击声正由远及近,看样子后面还有不少将士,是观礼来晚的宾客吗?还是有什么紧急军务?余蔓心中这样想。

      “二公子,三公子,不好了!”

      新郎那头的牵红落地,余蔓只听新郎大声道——

      “什么不好了?”

      “令君,令君他不好了!”报信那人往地上一跪痛哭起来。

      余蔓愣住了,令君?哪个令君,长勺有几个令君,尤家有几个令君?不就尤晋一个吗?

      “我儿怎么了?”尤老夫人揪心的无法安坐于高堂,亲自冲到报信那人跟前急问道。

      余蔓愣神之际,被心急如焚的尤老夫人撞了一下,身形晃都没晃,可头上的盖头却是一荡,从脸前滑落。

      下意识地抬手接住落下的红盖头,余蔓眨眨眼,这下终于可以不用只靠耳朵了,好耳目并用探探尤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礼堂外被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围得水泄不通,几个浑身浴血的将士虎目含泪从外面抬进来一个整个身子像是被斜劈了一刀的人,这人血肉模糊,脸却还算干净,见到这人礼堂里的众人瞬间乱成一团。

      余蔓不是第一次见这些,以前和师兄们去镇上赶集,回程的路上遇上过土匪,让师兄们劈瓜切菜似的料理了,那次余蔓全程没什么反应,还被师兄夸赞处变不惊,所以这次见到这般情形,她也仅是有一瞬避开了眼。

      听了一会儿,彭萋被自己梳理出来的人物关系惊住了,可也不得不承认那就是事实。

      尤老夫人哭着喊被抬进来的人作“晋儿”,“新郎”和一个少年喊那人“大哥”,其余人喊那人“令君”,也就是说,地上被围了一圈的血人是尤晋。

      而扶她下车跟她拜堂的那个人,是尤家二郎,尤渊。

      尤家人真会玩,这是余蔓的第一想法,后面她也猜测出来,应该是尤晋在外打仗回不来,就由二弟尤渊代替行礼。

      即便知道了地上的血人是她真正的夫君,余蔓也无法与众人感同身受,她有些许为尤晋唏嘘,心中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感叹与怅然,拜堂时还在憧憬婚后的生活,一转眼,她就要当寡妇了。

      伤口从肩膀斜跨到腰侧,伤口太深,内脏都砍破了,尤晋是活不成了。

      余蔓凑上前,想将自己那快死的夫君多看上几眼,毕竟已经礼成,她和尤晋也算是夫妻一场。围在尤晋跟前的众人见新娘上前,哭声慢了一拍,自觉给新娘让出个位置来。

      一袭火红嫁衣的明艳女子进入视线,垂死之际的尤晋愣了愣,尤母伏在地上抚着长子的脸,泣不成声,顺着长子呆愣的视线看去,便指着余蔓对长子哭道:“晋儿,这是你新娶得媳妇。”

      尤晋涣散的目光出现了波动,他在余蔓那侧的手猛地抬起,余蔓见状,想也没想立刻扔了绞在手里的盖头,跪坐在尤晋身侧,握住尤晋举起的手。

      那一刻,装饰喜庆的礼堂连哭声都停滞了。

      余蔓柔声道:“你,好好养伤,我在家为你补铠甲,等你伤好了,铠甲也补好了......”

      轻柔若一汪春水的语调中饱含了余蔓在变故前对婚后的美好憧憬,尤晋被带得思绪一飞,原本因不甘而瞪圆的眼睛,陈杂的目光渐渐释然,并最终消散,尤晋瞌上双目,去时竟带着几分安详,也算是善终。

      之后尤府忙着尤晋入殓,并连夜治丧,余蔓孤零零地杵在礼堂的角落里,看着众人忙得脚打后脑勺,还是接她来长勺的韩清注意到了,跟二公子尤渊说了一声,尤渊才想起来叫仆妇送余蔓去新房。

      新房也就是尤晋的屋子,余府带过来两箱嫁妆衣物早就搬进来了,余蔓进了新房关上门,先是打开箱子检查她的佩剑和匕首还在不在,看到还在便放心的合上箱子,开始打量这间尤晋生活过的屋子,见脸盆里有一盆清水,应该是为新人准备的,余蔓就着里面的水洗了脸,解开头发,正要脱衣服,手却是一顿。

      出嫁前她刚穿上嫁衣就美滋滋的转了几个圈,觉得嫁衣真是这世上最美的衣裳,好想各个样式的嫁衣都做一套,每天都穿。

      余蔓低头看看身上的嫁衣,竟舍不得脱了,她轻提裙摆垫着脚尖原地转了一圈,唇角漾出愉悦的笑意。

      铺着大红被褥的床上,余蔓躺在外侧,侧过脸迷茫的摸了摸身边的位置,缓缓闭上眼,穿着嫁衣睡了一夜。

      红白参半的婚礼过后很长一段时间,尤家好像无视了余蔓的存在,尤晋出殡也没叫余蔓去,余蔓倒是不甚在意,不是没赶她走嘛,反正吃喝也没短了她的。

      整个尤府气氛低迷,余蔓自觉低调起来,第一次试图拜见尤母被拒后,她便除了打水洗衣都待在屋子里,没人搭理也挺好的,比在余府的时候自在多了,有屋子住有人管吃喝,尤晋书房里有兵书和典籍,有书看也不至于太闷。

      在尤晋的书房看书,余蔓总有一种妄动别人东西的愧疚感,她取一本书,然后把自己藏到犄角旮旯才开始看,看完再放回原处。

      一天,余蔓又缩在书架和墙角的空隙里看书,这个时间书房的光线极佳,能照到每一个角落,这时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那人迈进书房站定,片刻后又有往里走的趋势,余蔓就知道这人不是只进来瞅一眼,脑海中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最终她手执书卷敲了敲书架并咳了一声。

      “谁?”那人低声喝道。

      余蔓站起身走出来,面前这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是尤府三公子尤晦,她略张了张嘴,按理说余蔓该叫尤晦为三弟,但眼下尤府对她的态度,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最终,余蔓垂着眼对尤晦福了福身。

      “嘶......夫人。”尤晦见是余蔓,面上一诧,复杂的神色掩饰不住的表现出来,他好像是要叫余蔓为嫂嫂,只是刚发了一个音就生硬地改了口。

      尤晦还礼,对余蔓道:“夫人自便。”

      余蔓点点头,将手里的书塞回原位,正要离开书房,尤晦又出声道——

      “夫人放心,我尤家儿郎不为难女人。”

      余蔓停步等尤晦说完,含糊地应了一声,心想,叫她放心,这是决定好她的去留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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