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由怀疑》何年风

22、Chapter22

　　警察在陶金龙认罪后，在疗养院警卫员宿舍陶金龙的柜子里搜到了一件染血的毛衣和裤子，一块手表，一个黑色塑料刀柄、一把刀刃和两千元现金。

　　陶金龙，21岁，于两年前入伍，案发前是b市武警总队二支队一中队上等兵。在今年八月被派到李百悠住处值勤。

　　陶金龙被带回警局审讯，他很快开始供述了当晚发生的事。
　　12月13号凌晨两点半到六点半，他在警卫员岗亭站岗。因为觉得在哨位上待着没意思，就来到李百悠楼下，放下枪，脱下大衣顺手放在地上，蹬着阳台下的窗户爬上了二楼的阳台，脱下鞋，穿着袜子，打开阳台落地窗进了屋。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爬进李百悠家里，他第一次爬进屋是五天前。

　　陶金龙低着头，“跟在首长身边值守时间长了，我发现李百悠首长他跟别的首长不一样。别的首长出入都是前呼后拥的，只有他时常一个人进出，他经常去南边公寓和老人家们下棋，也不把警卫带在身边。家里的保姆都只是在他家做饭，把饭做好就走，也不怎么管李百悠的事，连垃圾都是他自己出来倒的。”

　　曾岩：“你第一次进入李百悠的家动机是什么？”

　　陶金龙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手铐：“大概是五天前吧，我站的也是凌晨两点半到六点半的岗，觉得在哨位上站着挺没意思的，想起李百悠首长家养了一只金丝猫，就觉得他家里肯定还有很多好玩的。我知道房子右侧阳台那个摄像头已经坏了好几天了，于是一时壮着胆子就从那爬了进去。进屋看见李百悠正在睡觉，还打着呼噜，特别响，连我爬进了屋也没醒。”

　　陶金龙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看见他的钱就放在明处，我本来进屋只是好奇，想逗逗猫的，但是忍不住还是把钱给偷了，还偷了一个打火机和一块手表，然后就沿着进来的那个阳台爬了回去。两天后我休假，拿着那个打火机和手表去卖了，没想到都不是便宜货。”

　　“事后我估计李百悠首长他也发现自己丢了东西，但是他没有声张，也就没有人知道了。我尝到了甜头……于是昨晚……”陶金龙声音越来越小。
　　“你贼心不死，于是昨晚再次进入李百悠家里行窃，但是你没想到昨晚李百悠醒了，你被当场人赃并获，于是你就杀人灭口！”曾岩把陶金龙的话接下去。

　　陶金龙戴着手铐的双手按在桌面上，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没想过要杀首长！我是被他逼的……”陶金龙双眼发红，眼里夹杂着后悔与愤怒的复杂情感。

　　曾岩用眼神警告他，“坐好。”

　　陶金龙扶着桌子坐了下去，“我昨晚摸进首长家，在二楼客厅的储物柜抽屉里翻东西时，首长他穿着衬衣长裤，踩着拖鞋从卧室里踱了出来。他打开灯，看了我楞了一下，缓过神后认出我来了，接着问我：‘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是不是没有锁门？’我当时心虚得很，首长他一定看出来我是进来偷东西的，我慌慌张张地认错：对不起首长，我是头一次，下次不敢了。首长他听完我的话，坐到沙发上不吭声，我更害怕了，连忙跪下。没一会儿首长他语气平缓地问我什么名字、哪里人、多大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

　　陶金龙说着闭了闭眼，“首长他说我二十出头就干这事，挥了挥手让我赶紧走。当时我就觉得他很可恨，我都已经给他下跪认错了还不行吗？我站起来转身下楼，心想李百悠他肯定饶不了我，肯定会跟我指导员说这事儿，于是我就起了杀心。随即到一楼后经过厨房，我拿了一大一小两把菜刀藏在裤腰上。我走出厨房，发现李百悠跟了下来，正在下楼梯，我一时间就不敢了，心里挺害怕的，就不想动手了。李百悠他不停地催促我赶紧走，当我快要走到门口时，听见他冷着声音对我说：你可要知道后果。”

　　陶金龙的两只手紧紧地交握着，手腕上的手铐散发着无情的冷光。
　　接着说道：“我当时听到他那句话就急了，又起了杀心。掏出腰间一把小一点的菜刀转过身，看向李百悠。他看见我的举动，后退一步，厉声喝了一句：你要行凶吗？我冲了上去，很快他和我就扭打在一起。我没想到他年纪那么大了，力气还挺大的，扯掉了我一个肩章，刀也割破了我的手。我胡乱地挥着菜刀，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刀飞了出去，我手中只剩了刀柄，我急忙扔掉，掏出那把大菜刀。在我换刀时，李百悠趁机朝门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救命。不过他当然跑不过我了，没两步我就追上了他，将他扑倒在地上。突然他一个翻身仰面躺在了地上，我就势骑在了他身上，他用双手在面前和胸前来回抵挡着，呼救声还一声比一声大，叫得我胆战心惊，心想着要他赶快闭嘴，于是我就向他乱砍了一阵。”

　　陶金龙的右手在颤抖着，头上冒着冷汗，“开始的时候他还挣扎，躲闪几下，渐渐地他就不动了，也不出声了……这时，我停下了动作，脑子开始清醒过来，把手放在放在他人中上探了探，人已经断了气……我知道这下可闯了大祸了，我都干了些什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想起来房子后面有一口枯井，我把他拖过去，塞进井里盖上井盖，把菜刀擦干净后也扔进了井里。”

　　一直在记录的老陈抬起头问：“所以屠文艺他听见的呼救声确实是李百悠发出的？”

　　陶金龙僵硬地点头：“我处理完尸体后打算回到屋子里，没想到在前院碰见了巡流动哨的屠文艺，我们之间对待战友的话都是信任的，所以我忽悠他说是南边公寓老人家发出的呼救声，他也没怀疑我，转头继续巡哨去了。我回到屋子里，没想到地上还挺多血的，我拿拖把胡乱地擦干净地板上的血，把刚刚被扯掉的肩章收好，找到了甩出去的那把小菜刀，然后洗了把脸。那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六点，于是我来到阳台，穿好鞋子，到楼下穿上大衣背上枪赶回岗亭上，准备交岗。交岗的时候，我裹紧了大衣，生怕王飞看见我里面衣服的血迹，还好他没发现。我回到宿舍，赶紧把染血的衣服换下，我拿出行李箱收拾，当我提着行李箱正准备走出宿舍时，警察来了。我没想到王飞能发现李百悠的尸体，警察也来得那么快。我知道这时逃不掉了，把行李箱放了回去。没多久有个女警来找我录口供，我撒了谎，她好像看起来也没生疑。后来我们就被带回部队了。”

　　陶金龙的口供与警方在现场找到的线索来看，没有太大出入。但是曾岩记得李百悠房子的阳台很高，然而对照陶金龙并不健壮的中等身材，曾岩十分怀疑陶金龙是否具备徒手爬上二楼阳台的能力。

　　曾岩：“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陶金龙低着头，摇了摇头。

　　曾岩：“有同伙吗？”
　　陶金龙没有反应，仍然低着头，“没有。”

　　曾岩转头对旁边的一个看守警察说：“将陶金龙收押。”说完便和老陈走出审讯室。

　　老陈叹了一口气：“幸好在24小时内破了这案子，不然就头大了。不过话说这些警卫员的素质真不怎么样，先不说作案的陶金龙，就那三个警卫员警觉性太低了。”

　　曾岩：“不能一竹竿打翻一船人，是陶金龙利用了战友对他的信任。不过我现在怀疑的是，陶金龙他有没有同伙。李百悠家的阳台挺高，陶金龙中等身材他是怎么徒手翻上去的。”

　　老陈：“要不我们去试一下？”

　　曾岩点头，“叫上何小星和队里年轻的警察。”

　　————

　　第二天一早，曾岩、老陈和何小星以及两个年轻警察来到疗养院李百悠的院子。
　　他们来到陶金龙所提到的那个阳台下方，开始了现场实验。

　　何小星和两个年轻警察身材差不多，身高接近一米八，先由他们开始实验。

　　那两个年轻的警察和何小星轮番尝试，无论是原地跳起往上攀，还是助跑利用冲力上爬都翻不上阳台。

　　老陈看见这样，身高最矮的他直接放弃，他跑到二楼阳台观察看看有没有新发现。

　　何小星上蹿下跳累得满头大汗，看见曾岩站在一旁云淡风轻地看着他们，喊道：“老大，这里你最高，应该你来翻！”

　　曾岩：“我和陶金龙身高相差太多了，就算我翻过去了，也不能代表陶金龙能翻过去。”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曾岩还是走了过去。

　　他活动活动了脚腕关节，深吸了一口气，助跑了一段距离，右手攀上了阳台的下沿，何小星看见队长一出马就攀了上去，兴奋得喊了一嗓子。

　　但是曾岩双手攀着阳台下沿，却无法再继续往上爬了，因为脚上完全没有着力点，手臂的长度也不够去触及阳台上沿，曾岩就这样卡在了不上不下的地方。

　　这时，在二楼的老陈反应过来，探出身子，朝曾岩伸出手。有了老陈搭把手，曾岩才翻到了二楼的阳台上。

　　何小星看见这情形，朝二楼喊道：“老大，我们不能跟陶金龙比啊，说不定那家伙真的有同伙。”

　　曾岩擦了擦额角上的汗，若有所思，“不能跟陶金龙比……没错，不应该由我们来现场试验。”说着便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曾岩挂了电话没多久，杨誉非的电话打了进来。

　　杨誉非：“喂，曾岩？方便讲个电话吗？”

　　曾岩：“有什么事吗？”

　　杨誉非：“没什么……我想问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曾岩想了想，“说不准，要忙完手头上的案子再说。”

　　“那好吧，案子重要，你先忙。”杨誉非的语气中透露着失望，但是明天晚上我有很重要的话想跟你说啊……

　　曾岩：“到时忙完我再打给你。”说完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陶金龙指导员带着两名武警战士来到李百悠住所。

　　指导员按照曾岩的要求，在部队里筛选了两名与陶金龙年龄、身高、体重、发育、入伍时间和身体训练素质相当的两名武警战士，曾岩要求他们不借助任何攀登工具，根据陶金龙供述的攀爬痕迹所示翻上阳台。

　　试验证明，两名战士都能完成，都徒手翻到了阳台上去。
　　曾岩直接提出疑问：“这么高这么陡的外墙，又没有任何可抓可踩的着力点，你们是怎么爬上去的？”

　　两名战士不置可否，“我们平时训练练的就是这个。”

　　经后续调查，陶金龙不存在同伙，也没有发现陶金龙一家的主要社会关系有政治问题，所以陶金龙不是出于政治问题而杀害李百悠。陶金龙将依法接受法律的制裁。
　　李百悠遇害案的余波也促使了武警部队对入伍士兵素质的严格把关。

　　就这样李百悠被害一案告一段落。
　　有的时候，生活中的一些小角色，往往会成为事情发展的关键，甚至会扭转结局。这就是命运对人们开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