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狐天劫》三荤三素

9、第八章

　　第二天小雨绵绵，俩人撑着油纸伞向南方走去。那里山峦叠嶂；民俗淳朴，是个闲暇赏景的好去处，也算下山不虚此行。
　　小镇名叫淳安，淳朴、安宁之意，也不知谁何人所取。它坐落青丘国南荒边境；与白民国相邻，四面青山绿水环绕。由于两国数百年无战乱；再加上山高林密、水清甘甜，甚是仙家乐园一般。
　　今日淳安细雨蒙蒙，浅黄落叶弥漫着一丝秋韵。
　　“丝毫未变啊！”
　　白媱静站街道，望着四处新老不已的房舍发呆。晴儿在后面为她撑着油纸伞，她自然看得出自家娘娘在追忆往事。有时候她身为凡人也暗自庆幸，即便有再多苦恼、再多不舍也就百十年时间而已。要是像娘娘这种活几千上万年，换做自己岂不愁死……

　　晴儿在后面神游了半晌，发现自家娘娘不见了？扭头望去她正朝一间半烂腐朽的客栈走去。疑惑娘娘欣赏目光；四周好几家崭新的客栈不去，非得进这间破烂屋？她见自家娘娘没了影；急忙往前追去。
　　进了屋晴儿也是微微一震。望着飞檐斗拱的屋梁、镂空雕花的装饰，放在百十年前肯定是种奢侈的享受。
　　掌柜是个牙齿掉光、白发秃顶的佝偻老头。他正教一个约三四岁的幼童识字。白媱跟晴儿走到他跟前看了半晌他才注意到来客人了，对幼童摸摸脑袋：“去叫你父亲。”
　　小孩跑进了厨房，老头扶着拐杖蹒跚起身招待。给俩人选了个挨窗的地儿，倒了茶水、添了碗筷。
　　白媱熟练点了几道菜，抬头才发现老头盯着自己发愣。于是礼貌对他一笑，老头更是沉醉的深。晴儿看不过眼敲敲桌子干咳几声提醒；他这才反应过来。老脸一红，尴尬道：“姑娘有些面熟。”
　　“都这把年纪了，还……”
　　晴儿望着他佝偻蹒跚的离去，有些为老不尊的眼神不悦，但说到一半生生止住，忘记自家娘娘可是好几万岁。
　　白媱淡淡一笑，并没放在心上，说道：“我与他以前是见过面。那是他差不多如这幼童相仿。算起来差不多九十多年了吧。”

　　“……”
　　晴儿没接话，因为不知怎么接。

　　片刻，一桌菜上齐，香气扑鼻。晴儿忍不住狂咽口水，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吃大餐，跟以前的主子有时也打打牙祭，自从上了九天，这些东西只在梦中出现过。想到现在处境、现在主子……她忍不住给白媱夹了一筷子菜。
　　白媱正望着窗外细雨发呆，扭头见碗里多了一筷子菜。望着晴儿相视一笑；她知道主仆再无间隙。

　　食材太美味，让白媱短时间抛开所有烦恼，俩人闷着头吃着；晴儿无意往窗外一扫，嘴里含着菜模模糊糊喊道：“娘娘，您看那穿青袍的人怎么有些眼熟啊？”
　　白媱抬头望着她发愣，确实没听清她说什么。
　　晴儿嘴里忙着咽菜开不了口；急的用手往窗外指，示意她看。
　　白媱疑惑扭头往窗外看去；除了熙熙攘攘行人，再就是密密麻麻雨水。晴儿挠挠头揉揉眼，甚是奇怪，刚刚那个青袍人怎么不见啦？

　　“两位在吃什么呢？隔着数里我就闻到香味了！”
　　一声嗓音从俩人耳旁响起，晴儿惊的一跳。白媱也是如此；身为神仙居然没察觉有人靠近，着实让她匪夷。
　　不过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她豁然转身，眼前一道青芒飘过，再次看清对方已经坐到自己身旁。不是别人，正是青帝。

　　“咿呀，呀呀，青，青帝？”
　　晴儿看清对方面孔，惊的舌头都理不顺，她也只是在九天看过青帝一面，还是在花圃浇水远远瞟过一次青帝出行。也是一次让她记住这位俊俏英武的仙界美男子。

　　白媱本能往板凳边挪了挪，与青帝保持距离。青帝则是含笑的向她靠了靠。这举动让晴儿匪夷，让白媱吃惊，他怎么变得这么大胆子啦？到了退无可退的边缘她也将就了，挨着就挨着吧，又少不了一块肉。再说她自己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感觉。只是碍于面子如此而已。
　　扪心自问，青帝与她还是恩大于怨，如不是他九世道行，或许如今自己都还躲在某个林子修行，更不能在五百年前及时夺回青丘国……

　　晴儿看着俩人僵持着，自己杵在这算什么事儿。想脱身给他俩挪个地儿，但又不知有什么好去处，一时结结巴巴道：“那个，娘娘，晴，晴儿……”
　　还没等她说完，白媱便大眼一瞪，截断她后话：“哪儿也不许去，就坐这儿。”
　　这声命令当即生效，晴儿重新坐下，拿起筷子闷着头吃，视眼前两人为空气。白媱自然明白，真要是让这妮子离开，肯定没有事儿也会有事儿。她可不想再稀里糊涂背谣言黑锅。

　　片刻后，青帝开口打破沉静：“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也在这里？”
　　晴儿猛的抬头，大眼扑闪扑闪，极其配合的问道：“为什么？”
　　白媱给了她一个白眼，她连忙闭嘴，再次闷着头吃饭。白媱开口：“天君乃三界六道尊王，游走各界自然是常事，此次遇到自然也是巧合。”
　　白媱本打算直接说各方小神小将通风报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此岂不是太自作多情，万一真是巧合，自己可就难堪了。

　　“还真是巧合，这些天在九天异常烦躁。看哪儿哪儿不顺眼，坐哪儿哪儿不舒服。浑身上下不自在。于是便出来散散心，结果走着走着就到南荒来了。然后顺着这味道跟到了这里全身都舒坦了。”青帝说完夹起一筷子白嫩鱼肉送进嘴里，一副极其美味的享受表情：“还是当年的味道。”
　　白媱心头一颤，她本就对甜言蜜语毫无抵抗力。对的人；甜的话，难免让勾起一丝丝波澜。只是上次在九天他为何要澄清那一场误会，就不能一直让它误会下去呀。自己都没做任何表态，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想到这儿；原本甜的心又变得酸溜溜。
　　晴儿望着满桌子菜，以及对面两人，意识到什么。八九十年前难不成是自家娘娘跟这位青帝天君来过？现如今故地重游，重拾旧忆？俩人又恰巧在这儿遇到了？明明在一起；那为何在九天又分开呢？她越想越绕脑，搞不懂这些神仙谈个恋爱干嘛绕这么多弯。或许是寿命长，多绕几圈寻找波澜，寻求刺激？
　　只是，晴儿想的太投入，脸上情不自禁露出贼兮兮笑容，正好被白媱看见：“你这妮子在想什么呢？当心回去睡柴房啊！”

　　晴儿连忙正色，笑嘻嘻的给白媱夹一筷子鱼肉，要是再晚些就被青帝吃完了。相处这么久她自然晓得自家娘娘刀子嘴豆腐心。这样的话不下说了千百遍，结果还反倒把自己的乘黄皮给了她。理由便是那乘黄皮太像她狐族皮毛，眼不见为净。
　　那乘黄皮睡着也确实舒坦，据说是娘娘五百年前斩杀的白民国妖王，也正是灭了那妖王，如今这代乘黄妖王才与青丘永结祥和。

　　白媱起身拽着傻愣发呆的晴儿往外走：“妮子发什么楞啊，走啦！”
　　晴儿反过神，见青帝还在桌前吃，指指他又指指白媱，一副不明所以然的表情。
　　“还担心他在三界六道迷路不成？”
　　白媱头也不回的走出客栈，晴儿满头雾水，难不成俩人刚见面吵架啦？有打算绕个弯？
　　此时外面雨已停了，近下午左右，眺望天空竟然出现晚霞。
　　青帝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仰望天空长叹“此时此景，和当年一模一样，这难道不是天意？”
　　随后望着晚霞斜洒的素裙倩影：“瑶瑶，随我再看一次晚霞如何？”
　　听见“瑶瑶”二字；白媱跟晴儿同时一颤，麻的不轻。
　　他见白媱没回话，深吸口气解释道：“当日在九天百花宴……”
　　还没等他说完，白媱顿时打断：“别说了。我知道你有顾虑，堂堂天君与刚成仙的中品小神有绯闻，岂不坏了天君高贵的名誉。”

　　青帝急了，涨红脸辩解：“完全都是因为担心你，我怕稍不注意琼瑶仙子、云仙子对你不利，怕某些人知道你体内有那条灵根……”
　　白媱身子顿时僵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晴儿在一旁搀扶着她默默的安慰着。
　　晚霞慢慢消尽，夜幕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