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霸》莫然漂

1、第一章

　　晚餐时分，已经到了傍晚，但时值北半球夏季，天空的瓦数还不减，抬头一望，太阳的色彩饱和度还可以勉强闪花人眼。

　　街上行人寥寥，大多都举着遮阳伞，甩着两只腿快速行走，恨不能逮着个店门便钻进去，蹭蹭空调，让浑身的粘汗退散。

　　在人行道上，有位特殊的行人，它穿着虎皮纹毛衣，一看就是纯天然的猫皮大衣，花毛从头覆盖到尾巴尖，从一脸的绒毛中，露出了一双蓝底黑瞳眼睛，以及一只小巧玲珑的鼻子，粉红的舌头不时从它嘴里伸出，舔着干燥的鼻尖。

　　它从店门前或急或慢地路过，不时抬头打量店门及店招牌，有的商铺为了保持室内凉爽，将玻璃门紧闭，还贴心地写上“推”“拉”二字。

　　它在寻找店门大开的餐厅，最好是食客密集的小餐馆，方便它偷偷潜入，蹭点水喝。可是一路走来，全是高档西餐厅，里面的客人还没服务生多，这么个紧要关头，来家肯德基也好啊，它觉得自个渴得都快夭折了。

　　小猫如此想着，快速移动的步子倏地慢下，它注意到前面有一个男人，提着公文包，边接着电话，边转入最近的餐厅。它抬头一看，黑底鎏金的招牌挺扎眼——铁板烤肉。

　　行，就这家了！

　　猫儿尾巴一翘，顺着男人的腿，一溜烟地闪进餐厅，借着柜台和餐桌遮挡，躲开服务员的目光，奔到餐厅最里面后，它藏到餐桌底下，寻找下手的机会。

　　餐厅里有些安静，落座率不高，三三两两的客人，还都是年轻人。

　　每张餐桌中央都配置了一块铁板，客人来后，服务员会将铁板加热，让客人自己选择烤的熟度。

　　猫儿贴在桌底，耳朵竖起，随着周围的声响转动——它听到了服务员在斟茶倒水，肉片和鱼块在铁板上发生质变，客人在低声细语……好香，它又舔了下鼻子，可惜现在作为一只猫，不能享受这人间美味。

　　“你就不能原谅我吗？”从猫儿的斜上方，传来一声男声。

　　它两只耳朵立刻转向声源方向，聚精会神起来。

　　接下来是女声，“你倒是拿出让我原谅的资本啊？”

　　猫儿探出半张头，小心翼翼地打量邻桌的一对男女——两人年纪都不大，应该是情侣，在分手的边缘疯狂试探。

　　目光在两人身上过了一遍后，它开始注意餐桌上的摆设——蔬菜沙拉，土豆藕片，五花肉，炸年糕……它猫眼一亮，黑色的眼珠溜圆——桌上有两杯白开水，两杯生命的源泉!

　　“你既然不肯原谅我，那为什么答应出来见面？”

　　女生本来悠哉悠哉，瘫在沙发椅上，听了这话，马上收拾东西，把伞，手机，耳机，保湿喷雾一股脑塞进包里，站起来就要走人。

　　男生见这架势，只好服软，伸手拦住她，“别别，你出来是大发慈悲，给我面子行了吧，为了不伤害我敏感的神经，就劳烦你屈尊陪我用完晚餐吧！”

　　女生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见远处的服务员在往这边张望，便只好坐下，稍微压低了声音，“这都多少次了？你别以为每次用吃的，就可以骗我回心转意!”

　　“但每次都是些小事啊，我不就是借你的刮眉刀用了下吗？”

　　女生怒目圆睁，看样子恨不能把男生按在铁板上烤，“你的腋毛和我的眉毛能比吗？”

　　“不都是毛吗？”

　　女生闭上了眼睛，深深呼气，似乎憋了口血回去，声音都带上几分虚弱，“如果是仙女拿我的刮眉刀去刮腋毛，我OK的，但如果你拿去刮，尤其是在打完篮球一身汗臭的情况下，这和在我洗脸巾上放硫.酸有什么区别？”

　　男生嗫嚅了一下，还是委屈，但想不出话反驳，便只得转移话题，“肉快熟了，我们吃饭吧。”

　　说着，他把微微焦黄的土豆夹到盘里，又给她舀了碗石锅拌饭。

　　“还有上次，你觉得厕所里熏人，你可以拿空气清新剂或者清凉油去除，实在不行用花露水也行，但为什么盯上我的香水啊？你知道值多少大洋吗？”

　　“我知道，”男生把半截年糕咽下，“就是我给你买的嘛。”

　　“就是因为是你买的，我才心疼，你……就知道吃，”女生把面前的碗一推，“我不吃，你每次都这样，一点诚意都没有，你吃了就忘，我可没有。”

　　男生见势不妙，把碗筷放下，委屈巴巴，“我很有诚意呀，我的诚意都在这烤肉里面，你看，油都溢出来，黄滋滋的。”

　　女生把头转向一边，不看他，拿出绝食到底的气场。只是她一转头，就和旁边桌下的猫儿对上了眼，四目相对之下，人和猫都睁大了眼。

　　静观其变的猫咪逮住机会，不紧不慢踱出来，蹦到男生那边的沙发椅上，抬头直溜溜瞅着他，一往情深的样子。

　　女生被猫吸引，目光在它和男生之间来回转，狐疑道:“你家的猫，跟着你进来的？”

　　男生刚想否认，但见她对猫感兴趣，便就坡下驴，笑得阳光灿烂，“你喜欢吗？我把猫送给你，或者我们一起养，它跟着你姓。”

　　女生撇了男生一眼，脑中灵光一闪，半是促狭半是玩笑地说，“你要是能让这只猫给我比个心，我就原谅你。”

　　男生眉开眼笑，侧过身子就要把猫抱过来。女生赶紧下了规矩，“不行，你只能口头操作，不能碰它。”

　　“这只猫那么小，还没经过训练，而且比心这个姿势，对于猫来说就是强猫所难。”

　　女生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那是幸灾乐祸般的喜悦，“所以才叫诚意嘛，如果能轻而易举地办到，怎么能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呢？”

　　男生把双手举过头，双手背对背贴在一起放于头顶，强颜欢笑，脸上笑出褶来，强行卖萌，“我给你比心好不好，把各种心来一遍。”

　　“得了吧，谁要看你比，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就算把你榨干了，也提炼不出一点‘萌’元素来。我要看猫咪……”

　　她话还未完，猫儿就以两只后腿为支撑，突然站了起来。

　　男生和女生都住了口，聚精会神地看着它。

　　在两人的注视下，猫儿将两只前爪举到头顶，努力想要合拢，但因为前肢不够长，只能贴在脑袋顶端，像是举手投降，两只耳朵被它按趴下，眼睛睁得贼圆，使劲努力，但两只爪就是挨不到。

　　男生:“……”

　　女生:“……”

　　无奈之下，它放弃抵抗，干脆把前肢放下来，贴在胸前，骨节弯曲，两个毛茸茸的爪子合拢，对着女生比了个桃心的形状。同时嘴角上弯，胡须翘起，抛出一记“夺命甜笑”。

　　女生被这一记暴击击得心神荡漾，她目不转睛，嘴巴微张，竟忘了尖呼。

　　大功告成，猫儿放下前肢，恢复正常坐姿，长尾巴一扫，卷起桌上的水杯，举到嘴边，微微倾斜。它伸出舌头，快速舔着里面的白开水，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喝饱之后，猫儿把水杯一放，趁两人还目瞪口呆之际，它跃下沙发，拔腿就跑。服务员注意到它，惊慌失措地躲开，它如一道闪电，眨眼的功夫，便从偌大的餐厅里奔了出去。

　　猫影消失在门口的刹那，女生终于回过神，她嘀咕着，“它不仅能听懂我们说话，能比心，还能花式喝水……”她倏地站起来，指着门口大叫，“我要这只猫!”

　　男生顺声而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餐厅，追在猫咪后面，边跑边冲它喊道:“猫兄，猫兄请留步，我要用世界上最好的猫粮猫罐头款待你，我的豪宅欢迎你——”

　　他追过了马路、林荫道、花坛，可是事实证明，四条腿的就是比两条腿快——猫儿未曾回头，跃过花坛之后，就闪进了小区，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