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柔情君记否》静女庄姜

4、跌宕

　　话刚说出口，两个人便一起苦笑着摇头。她们正值如花的年纪，又岂会没有怀春之意，但身材的缺陷，实在是她们两个的心头之痛：穆冰清高而肉胖，方妙妍矮而单薄，女生们因此带着些看不起她们的念头，有意无意地把她们两个排除在圈子之外，男生们也从来都不会把她们当作青睐的对象，又怎能幻想方妙妍口中那“勾勾小指头就能让女生犯花痴”的李南嘉会看上穆冰清这样的丑小鸭呢？对此，她们有着清醒而苦涩的认知，穆冰清只能自我安慰地想道：“如果李南嘉真的只是像方家折耳猫那样又贼又贱的话，最多招人烦一点而已，忍忍也就过去了。总不可能是我的仇家，恶意来使坏的吧？”
　　两个人都想不出原因，便放弃了，穆冰清想起一事，又忍不住担心地道：“不管什么原因，被他这么一搞，其他女生们是不知道要怎么看我们两个了。就说刚才在教室里和食堂里，她们看我们的眼神都是怪怪的，这下真是被李南嘉这个家伙给害死了！”
　　方妙妍早已想到了这层，便拍着自己太平公主的小胸脯道：“放心吧！我们被女生们们冷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卿云附中里，除了冷落我们、不带我们一起玩，薛白芷她们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的，萧云华、赵宛童更是自视甚高，根本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至于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什么一帮小太妹把女主角堵在墙角动手动脚之类的事情，在卿云附中那是不可能发生的。再说了，还有我呢，你就不用担心啦！”
　　穆冰清看着身板小小的方妙妍一副豪气的摸样，心里便软软地感动着。其实说起来，李南嘉招惹的是自己，而方妙妍是看着自己手足无措才主动站到自己身边，现在让她一起被女生们用那样复杂的眼神看着，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只是希望这一切真如方妙妍所说，不要遭遇到什么过分的事情才好。
　　两个人回到教室时，已经快到下午第一节课开始的时间了。还好李南嘉又进入了眼神无比悠远的神游状态，没有问穆冰清去买了什么女生专用品，这让穆冰清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当她的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咕咕直叫、引得李南嘉转首看着她的时候，她便又开始恨得牙根痒痒。偏偏这个害得她没吃成午饭的罪魁祸首，还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轻轻摇了摇头，更让穆冰清气不打一出来。
　　“摇你个大头鬼啊！”穆冰清一边使劲地按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欲哭无泪，“我的鱼香肉丝啊，我的糟溜鱼片啊……”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午放学，穆冰清长出一口气，收拾好她沉重的书包，朝最前排的方妙妍挥了挥手，便准备和她一起离开教室。没曾想，身旁的李南嘉也一同站起身来，仿佛理所当然似地道：“穆冰清，我不认识去宿舍楼的路。”
　　穆冰清闻言气结，呆了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卿云附中是一所住宿制的高中，学校规定，学生在高一这一学年里是一定要住校的，而高二高三学年则是可以选择住校，也可以在征得校方同意的情况下选择走读。由于家庭的一些特殊原因，穆冰清不便再住校，因此上学年结束的时候，穆冰清向徐老师说明了情况，从高二开始选择了走读。李南嘉虽然是刚转校过来，不过看来他是按卿云的常规选择了住宿。现在的情况，便是他又拿着鸡毛当令箭，要穆冰清“服侍”他了。
　　人饿着肚子的时候脾气肯定不会好，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此时这条真理再次在穆冰清的身上得到了体验。她忍受着胃里隐隐的绞痛，愤愤地冲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道：“李南嘉同学，学校大门认识吧？”——李南嘉便悠闲地点头——“出学校大门，马路对面就是宿舍区。麻烦你走到马路对面，从门房间旁的铁门进去就行了，很容易找到。我说的够清楚了吧？”
　　“并不是，”穆冰清闻言，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偏偏李南嘉脸上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你这样三言两语就算说完了，但是我还是不知道，男生宿舍楼究竟在宿舍区的哪个位置啊？”
　　穆冰清不由无名火起，看到李南嘉这强词夺理的样子，她真为自己早上见到他时那拼命想躲起来的念头感到耻辱，要不是方妙妍已经赶过来使劲拉着她，估计她忍不住要朝他吼起来了。她奋力做了几次深呼吸，咬着牙道：“不知道的话，就到校门口去，找学校平面图看吧！别告诉我你连平面图都看不懂！”说罢拎起书包，拉着方妙妍便往教室外走。
　　脑后立刻传来李南嘉穿透力极强的一句话：“卿云学生的礼貌修养，竟然这么不如模督市中吗？！”穆冰清的身形顿时一滞，方妙妍和周围看热闹的同学都不可思议地望向李南嘉，不知他为何忽出此言，李南嘉嘴角微扬，露出奸计得售似的眼神盯着穆冰清道，“如果是在模督市中，可不会有人这么冷漠地对待同学的求助。”穆冰清被他的倒打一耙气得浑身颤抖，转头盯着他说不出话，李南嘉反倒凑上前来，靠近了她沉声说道，“难道你要我在转学的第一天，就告诉我的老同学们：卿云不仅连着好几年一本率追不上模督，现在在教导学生礼貌修养方面，也已经出现了问题吗？”
　　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让周围围观的学生们听清了李南嘉的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对穆冰清十分不利。方妙妍急了：“李南嘉，你怎么这么说呢，明明是……”李南嘉一下截断了她的话头：“在别人说话时不要插嘴也是一种礼貌修养！”登时把方妙妍噎得作声不得。
　　穆冰清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双秀眸狠狠地盯着李南嘉，恨不得在他的脸上剜下块肉来。青天白日的，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这滋味任谁都忍受不了。她很想将沉重的书包一把扔到李南嘉那张表面高冷的脸上去，最好是把他脑瓜里的坏水砸出来，省得他再来祸害她。但是李南嘉的话显然已经煽动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她也明白，如果她真的这么做的话，更是在同学们心中落定了“礼貌修养出问题”的口实，到那时，她就真的是有嘴也说不清了。穆冰清闭上眼睛，再次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睁开双眸盯着李南嘉，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声音说道：“李南嘉，只要我带你到男生宿舍楼，这事就算完了，是吧？”
　　李南嘉毫无顾忌地同样盯着穆冰清的双眼，仿佛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说道：“我一开始便说了，不认识去宿舍楼的路。如果你刚才就带我去了，那现在这事已经完成了吧？”言下之意，反倒是让人觉得穆冰清在无理取闹了。
　　穆冰清猛地转回身，背对着李南嘉恨声道：“好，那就快跟我走！”正准备拉着方妙妍前行，偏李南嘉笃悠悠地道：“别急，等我理好书包。”
　　穆冰清倒吸一口气，正准备发作，方妙妍赶紧用力拉着她的手臂，拼命让她冷静。穆冰清狠命攥着两个拳头，忍得肩膀都耸了起来。李南嘉却并不在意，好暇以整地理着书包，理到围观的学生们都散尽了，他才施施然起身对穆冰清道：“走吧！”
　　穆冰清忍着一肚子火气，甩开大步往前。李南嘉却心情极好似地，两条大长腿平稳地迈着，保持着和她同样的速度前进，害得穆冰清想让他疲于奔命的想法也落了空，反而苦了方妙妍，只能一路小跑地被她拉着走。穆冰清见状不忍，最终还是放慢了步子。方妙妍得空喘息之余，还拍了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慰，让她愤怒的心情不得不略微平静。
　　正此时，忽然一道黑影闪过穆冰清眼前。她一愣神，便觉得肩上顿时一轻，再定睛一看，竟然是李南嘉一把把她沉重的书包抢过去，背在了他自己的肩膀上。穆冰清和方妙妍惊得目瞪口呆，连脚步都停了下来。愣了一会儿，穆冰清试探地问道：“李南嘉，你，你干嘛？”
　　却见李南嘉站定在她们两个面前，又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对着穆冰清说道：“减肥减得人都虚了吧，还背着这么重的书包，你不觉得自己太逞强了吗？”
　　穆冰清吃惊地看着方妙妍，却见方妙妍也以同样的神情看着自己。两个人瞬间懵了，穆冰清莫名其妙地对李南嘉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啊？”
　　李南嘉以难以察觉的微小幅度翻了个白眼，表情毫无波动似地继续说道：“刚才离开教室的时候，你不是还挺能跑的嘛？但是没几步路，你就走不快了，这是不是虚？”
　　穆冰清没想到李南嘉连她脚步慢下来的事都会拿出来说，倒被他说得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她刚想说“不是这个原因”，却觉得手臂上被捏了一下。转头一看，正见方妙妍已经不再是刚才惊讶的表情，反而对她露出了兴味盎然的微笑，用眼神阻止着她说话。穆冰清更加糊涂了，还来不及细想方妙妍的态度为何变化，只见李南嘉看着自己，一副仿佛看着笨蛋的样子继续道：“所以冰清，你觉得减肥很好玩吗？有这个必要吗？”
　　这算是什嘛情况？！走路慢下来这件事，明明是李南嘉你自己误会了好不好！穆冰清觉得自己快疯了，很想这样冲着李南嘉喊，但是方妙妍又不让她说，她喊也喊不出来，憋得难受极了。她更没法向他解释，午饭没吃，并不是因为减肥，而是因为在他面前，她是那么的紧张。可是，这……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啊！
　　正在穆冰清难受得要死的时候，方妙妍却笑嘻嘻地开口了：“李南嘉同学，我就说了女孩子的事情，你们男生是不懂的吧。减肥伤身体，这个道理女孩子当然都知道。但是，你以为穆冰清自己就很愿意吃减肥的苦吗？还不是因为你们男生，就喜欢围着长的漂亮、身材标致、前凸后翘的女孩子转吗？结果搞得像我们这样身材不好的女孩子到哪里都不招人待见，处处受排挤，我们能怎么办？穆冰清，你说是不是呀？”
　　对于受排挤一事，穆冰清确实是亲身经历，闻言便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但是她又想到，方妙妍一上来说她在减肥，不由得想，这一点头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减肥的误会，便更不明白方妙妍的小脑袋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李南嘉见她点头，冷着脸转向方妙妍道：“所以你作为冰清的好朋友，并不觉得需要阻止她这样的减肥吗？”
　　要是换了别人，看到李南嘉的臭脸，估计早害怕了，方妙妍却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哎呦，你可别冲着我生气。我呢，从小在身高方面残疾，没得救了。但是穆冰清还有希望啊！等她减肥成功之后，以她这么高的个子，走到哪里都是妥妥的模特范啊，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男生来追她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作为她的好朋友，为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阻止她呢？”
　　李南嘉闻言，猛地转头，盯住穆冰清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穆冰清紧张地在李南嘉和方妙妍之间来回张望着，不知道这情形怎么会演变成了这个样子，见李南嘉气势汹汹地问她，下意识慌乱地摇着双手道：“我不是，我不是！我没有……”
　　“你给我记住，最好是没有！”李南嘉面上神色不变，但一双澄眸中透出的寒光，却把穆冰清笼罩得大气都不敢喘。然后他一转身，迈开大步走到了校门口，接着把穆冰清的书包往地上一放，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校门。
　　穆冰清没想到他会这样对待她的书包，又惊又气，连声叫着“你回来，你回来！”却完全没有效果，只得拖着笑嘻嘻的方妙妍匆匆赶到校门口，捡起了自己的书包。抬头一看，正瞥见李南嘉的背影消失在了马路对面的宿舍区大门里。
　　穆冰清一见，更加气恼了，她指向宿舍区冲着方妙妍叫道：“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他明明就是知道怎么去宿舍区的！还硬要我给他带路！他这是干什么，存心欺负我吗？！”
　　方妙妍倒是一点都不急，望着李南嘉消失的地方悠悠地笑道：“他这哪里是欺负你呦……太好玩了，真让我大开眼界呀！”
　　穆冰清更着急地抗议道：“方妙妍，你不帮我说话，还看我的好戏啊！”
　　方妙妍便咪花眼笑地朝着穆冰清道：“亲爱的PIPI美，我还真是看到，一场好戏已经拉开了序幕了呦！”
　　“你也欺负我，我不理你了！”穆冰清气急地挥动双手朝着方妙妍打去，方妙妍笑嘻嘻地到处躲着。一边追逐，穆冰清一边暗暗心烦地想道：“李南嘉啊李南嘉，你这是演的哪出戏啊？就你这上一秒逼人就范、下一秒抢人背包、再过一秒便惹人生气的剧情，到底是哪个编剧编的烂剧本？情节跌宕起伏得这么太厉害，是要搞死人的好不好？！”
　　念及至此，穆冰清再也忍不住了，“啊”地一声大叫，紧闭眼睛、两手抓着自己的头，不停地狠命跺着脚发泄自己的情绪。从早上到放学这短短几个小时，心里翻腾得就像是一次又一次地坐着过山车，叫她怎么受得了？
　　而且，这还只是开学的第一天啊……

　　同一时刻的男生宿舍楼里，不少同学们正在享受着晚自习前的悠闲。有些人在聊着天，有些人凑在一起埋头打着手机联网游戏。作为校学生会干部的霍远志，为了通知新学期开学后的一些工作，上上下下跑了好几个楼面，到其他寝室去找干部和干事们联络、布置事情。很快，几件事情顺利解决了。但是当他来到一号楼203寝室，准备找干事苏振轩的时候，却发现苏振轩愁眉苦脸地站在寝室门口。霍远志见状非常奇怪，便向他道：“苏振轩，我正有事找你呢！你怎么了？干嘛不进寝室呀？”
　　苏振轩苦着脸没言语，朝寝室里撇了撇嘴。霍远志更好奇了，走到门口向里张望了一下，顿时觉得一股压迫感从屋内朝自己涌过来。霍远志赶紧站定身子，扶了一下眼镜，压低嗓音向苏振轩道：“什么情况？！”
　　苏振轩摇摇头悄声道：“都一刻钟了，一直保持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啥情况！”
　　霍远志再朝里望去，便见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家伙，笔直地杵在寝室窗口。他的侧脸没有丝毫表情，一双淳眸，正紧紧盯着马路对面，那个背着沉重书包、慢慢从校门口离开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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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18年2月20日）很开心，收获了第一个收藏。感谢这位不知名读者的收藏（刚来晋江，技艺不精，并不知道是否能看到是哪位读者收藏），这个“第一”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为了使这篇小说变得更好一些，也是为了用实际行动感谢这位读者的收藏以及其他读过本文的读者，今天，我对前四章进行了一些修改。希望这些修改使这篇文章变得更加生动、情节变得更有发展性。
　　再次感谢各位读者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