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闻香花开》反黄

2、第二章 比武招亲

　　次日上午，冯府门前已搭好台子，四处挤满了人。冯素贞蒙着白色面纱，与冯顺卿夫妇二人坐在擂台后方。

　　冯顺卿对女儿十分疼惜，因觉冯素贞生得貌美，总让她在人前蒙上面纱，以免招来居心不良之人。

　　此时擂台上走来一小厮，用洪亮的嗓音说道：“比武招亲开始！有请各路英雄好汉上台！”

　　话音未落，一位灰衣青年跳上擂台，向台下拱手道：“山东巡抚公子蓝大海，在此见过诸位英雄好汉！”

　　又一黄衣青年飞身上台道：“山西道台公子黄步亭在此有礼了！”

　　两人花拳绣腿，没过几招，那巡抚公子便被打下擂台。随后又有龙门镖局总镖头江斌，虎门镖局总镖头王戈力，京城武馆掌门李先锋等人陆陆续续上台。

　　当下这一场，台上站着两位约莫二十上下年纪的少年，一位身着白裳，容貌俊雅，鼻梁高耸，双眼清净如秋水；一位面目俊美，身穿黑裳，腰悬长剑，服饰极是华贵。

　　那黑裳少年笑道：“刘兄，你蹲在茅屋里再练三十年，也未必是本少爷的对手，趁早回你的丞相府去吧！”

　　白裳少年不甘示弱道：“朱兄与其吹牛皮说大话，不如早些认输回你的侯府去！”说罢拔剑朝面前少年刺去，霎时台上刀光剑影，招式变幻无穷。

　　冯顺卿见二人仪表堂堂，武功又如此高强，心上欢喜，不住拍掌叫好。

　　斗了许久，那黑裳少年猛地抬腿一踢，正中白裳少年胸口，白裳少年立时摔下擂台。

　　黑裳少年蹲下身子，对台下手下败将笑道：“刘长赢，不管是儿时还是现在，你的武功都比你朱方胜少爷弱那么一点儿。”

　　那被唤作刘长赢的白裳少年，捂着胸口，没再回话，起身“哼”了一声，便转身被下人搀着离开了。

　　原来，这刘长赢便是众人口中所传，特从京城前来比武的相国公子刘长赢，而这位黑裳少年便是侯府少爷朱方胜。

　　闻臭在台下见朱方胜神情得意，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于是朗声道：“公子莫得意，我闻臭大侠这就来领教领教公子的武功！”说罢飞身跃上擂台。

　　后方坐着的冯素贞，面纱上侧的眉头微微蹙起，原本淡漠的眼神间现出一丝忧虑。

　　朱方胜提剑轻笑道：“姓闻的，还不快亮出你的兵器？”

　　闻臭举起右手的一截甘蔗笑道：“这便是本大侠的兵器！”

　　朱方胜收起笑脸，微微怒道：“少瞧不起人！就凭你这根烂甘蔗，也敢与本少爷的宝剑争锋？”

　　闻臭神秘一笑，“本大侠这根甘蔗，可不是普通甘蔗。”

　　“那就莫怪本少爷不客气！看剑！”朱方胜说着便向闻臭挥剑劈去。

　　闻臭回身一闪，将甘蔗换到左手，右手赤手与东方胜过了几招。台下众人见闻臭个头虽然瘦小，却是无比灵活。无论朱方胜如何进攻，他都能轻松闪避开来。这时闻臭突然进攻，飞身朝东方胜肩头就是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闻臭落地站定，嘻嘻一笑，正欲问他服不服，后面二字还未出口，只见还未起身的朱方胜一剑就朝自己眉心处逼来。闻臭急忙举起甘蔗往前一挡，顿时一截甘蔗震裂成几半。

　　冯素贞满眼关切，几要起身，却见寒光一闪，一柄细细的短剑从破开的甘蔗中落下。闻臭用脚向上一踢，握住剑柄。

　　台下众人只觉应接不暇，大呼精彩。

　　朱方胜一跃起身，又挥剑向闻臭猛烈攻去，渐渐将她逼向擂台边缘。闻臭脚步轻盈，身手迅捷，朱方胜几次飞步进攻，她都巧妙避开。朱方胜满心恼怒，一心欲将闻臭打下擂台，闻臭见他露出破绽，知时机已至，突然从地面滑至朱方胜身后，左掌朝他背部一推，这一掌出手不轻不重，却是恰到好处，朱方胜一时失了平衡，身子摇晃几下，最终跌下擂台。

　　顿时台下欢呼四起。闻臭上台时，众人见他年纪尚小，又一脸天真机灵，故心中都盼闻臭打赢那衣着华丽，出言傲慢的黑裳富家公子。

　　面纱后的冯素贞也会心一笑。原来她在朱方胜与刘长赢比武时，看出朱方胜武功不低，担心闻臭不敌，此时见闻臭将他打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李兆廷也在台下连连拍手叫好。

　　随从急急忙忙走去将朱方胜扶起，朱方胜指着闻臭怒道：“咱们走着瞧！”说罢甩开扶着自己的随从，扭身就走，随从连忙紧跟其后。

　　之后又有几位青年上台，均是没过几招就被闻臭打下擂台。闻臭突发奇想，向冯顺卿提出，让自己作为擂主，待人提出向擂主挑战，再上台与之比武。冯顺卿一口答应，当即下令。于是闻臭欢天喜地走到台后的冯素贞身边坐下，与她一同观看比武。

　　冯顺卿看到，向来不爱与生人打交道的女儿，立时与坐下的闻臭窃窃私语起来，当下心中暗暗吃惊。

　　冯素贞此时虽蒙着面纱，却仍藏不住她眼中的一抹笑意。冯顺卿见二人谈得来，心下十分欢喜，他虽觉闻臭身形不似一般男子高大，却对他的人品相貌、武功与家境均为满意，于是心中已认定，闻臭即是自己将来的乘龙快婿，故那日午饭后，撞见闻臭自冯素贞房内走出，竟也无多言，随他们去。

　　此时，谁也未曾留意，台下的李兆廷正眼望台后的坐席，眉头深锁。

　　之后两日，冯素贞与闻臭二人索性不再出现于台后，二人常在冯府庭院中散步聊天。

　　冯素贞将自己与李兆廷的过去尽数告知闻臭，她的一腔情丝，三载相思，以及自己改写的“一腔情丝寄明月，三载相思为故人”；闻臭将自己昔日骑驴啃甘蔗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英雄事迹讲给冯素贞，说自己是“江湖风流行侠客，八千山川骑驴过”。

　　冯素贞说话时，闻臭总安静而仔细地听着，不时吐出几句打抱不平的言语；闻臭说话时，冯素贞总面带微笑，不时被她有趣的言语逗得忍俊不禁。

　　比武招亲进行至第三日，前来比武的英雄好汉仍是络绎不绝。冯顺卿见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不是办法，便下令次日午时之前结束比武，午时前胜出者即为自己的乘龙快婿。

　　次日上午，闻臭故意拖延时间打败了要求挑战擂主的最后一人。

　　此时午时将至，闻臭转向台下，对一脸凝重盯着自己的李兆廷眨眨眼，招手道：“上来吧，该你啦！”

　　李兆廷环顾四周，见闻臭在同自己说话，连忙摆手道：“我？不不不……”

　　闻臭不耐烦道：“快给本大侠上来！你还想不想娶天下第一美人儿啦？”

　　李兆廷想到自己与冯素贞的幕幕往事，当即不再迟疑，踏着台前的台阶，步伐笨拙地走上擂台，心中不明何以台下会传来一阵哄笑。原来，台下众多习武之人，见李兆廷的身姿步态，都料定此人断不会武功。

　　闻臭歪着头懒懒地道：“算卦的，出招吧！”

　　李兆廷踌躇道：“闻少侠，在下……不会武功。”

　　闻臭道：“你可知狗熊的娘是如何死的？”

　　李兆廷思索片刻，摇头道：“在下不知。”

　　闻臭骂道：“笨死的！本大侠若是不知你不会武，我师父与我哪犯得着这般劳累！”

　　“你师父是……”李兆廷有些好奇，又想自己还是莫要再多问的好，于是垂头丧气道：“在下是真的愚笨如熊。”

　　“莫要多言，出招吧。将我打下擂台，你就能娶我师父啦！本大侠绝不还手！”闻臭昂然道。

　　李兆廷这回总算听出他口中的师父所指冯素贞，心中微感奇怪，却也没再多想，迟疑道：“闻少侠，在下会害你受伤的……”

　　闻臭哈哈笑道：“就凭你还怕伤到本大侠？快出招！”

　　李兆廷皱着眉摇了摇头。

　　闻臭知其时已近午时，指着自己的脑袋急道：“本大侠叫你打你就打！快，往这儿打！你若再不打，本大侠就要迎娶冯素贞啦！”

　　李兆廷一听这话，心一横，随手就从身旁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根圆木棍，使尽全力朝闻臭头上敲去。

　　只见闻臭“哎哟”一声跌在地上，骂道：“臭小子，你玩儿真的？”当即又故意向后滚了两滚，落下擂台。

　　此时恰至午时。

　　原来闻臭昨日早与冯素贞商量好，算准时刻，假意输给李兆廷。

　　李兆廷急忙跑到擂台边，一脸歉疚向闻臭道：“闻少侠要不要紧？在下并非有意！实在对不住！”

　　闻臭白他一眼，抚着脑袋站起身，摆手道：“罢了罢了，不与你一般计较。”接着飞身跃上擂台正中，向冯顺卿抱拳朗声道：“恭喜知府大人！”

　　台后坐席上的冯顺卿早已惊得目瞪口呆。万没想到，自己心中认定的乘龙快婿，竟在最后一刻跌下擂台。

　　闻臭继续道：“李公子相貌英俊风度翩翩德才兼备文武双全学识渊博武功高强与令千金有情有义有缘有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得此佳婿乃大人的福分乃夫人的福分乃令千金的福分！”这段话说得连珠带炮毫无停顿。说罢，她深深吐了口气。

　　冯素贞看着闻臭滑稽的模样忍不住轻声一笑。冯顺卿却只愣愣坐着，闻臭的一连串话他似一个字也未听进去。

　　那冯夫人沉着脸骂道：“倒霉倒霉！倒了八辈子大霉！”

　　冯顺卿也愣愣跟着道：“倒霉倒霉……”

　　闻臭不满道：“知府大人这话若教圣上知晓，才真正倒了八辈子大霉！”

　　冯顺卿奇道：“何出此言？”

　　闻臭道：“比武招亲乃圣上御批，大人乃奉旨行事。如今比武已决胜负，大人却不肯招亲，还直呼倒霉，岂不在说，圣上让大人倒霉？”

　　见冯顺卿皱眉沉思，闻臭继续朗声道：“此言若传入圣上耳中，即便不降罪于大人，只怕大人也难保乌纱帽。今日是否招婿，还望大人斟酌！”

　　冯顺卿夫妇二人均是沉吟不语。

　　李兆廷望向二人身旁的冯素贞，见她目不转睛地看向这里，也不知是看自己，还是那位闻臭大侠。

　　冯顺卿此时忆及李父，又听闻臭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自己若不答应，难以下台，当下叹口气对众人道：“我宣布，比武招亲的胜者为李兆廷！根据约定，一日后，将与小女素贞成婚！”

　　冯顺卿心想，都道情缘皆前定，今日看果真不无道理。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李兆廷做了自己的女婿。想至此又叹了口气。

　　冯夫人依旧垂头沉着脸，满口念道：“倒霉倒霉……”

　　闻臭向李兆廷肩上轻轻敲了一甘蔗，笑道：“书呆子，还不快拜见你岳父岳母大人？”

　　李兆廷赶忙跪下磕了一头，道：“小婿李兆廷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冯顺卿皱眉道：“请起。”

　　梅竹对冯素贞轻声道：“恭喜小姐啦。”

　　冯素贞心中大喜，三载相思，终于将修成正果。她两眼笑意盈盈，可想而知那白纱下定是美玉生晕，明艳无伦。

　　冯顺卿命下人拆了比武台子，冯府上下张灯结彩，开始筹备冯素贞的婚事。

　　书房内，冯顺卿眉头紧锁坐在书桌前，看着眼前的夫人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口中不住抱怨自己把侯爷相爷一并得罪了。

　　这时一名小厮进门禀报道：“老爷夫人，门外有位自称王公公的来府上。”

　　冯顺卿大吃一惊，心想，莫非是宫中那太监总管，万岁身边的王公公？何以大驾亲临府上？当下不再多想，顷刻命下人准备金豆子水——一盆清水，盆底铺满黄金豆子。冯顺卿此前略有耳闻，这是那王公公在宫中的习惯，不论是洗脸洗手亦或洗脚，用的都是这金豆子水。

　　且说庭院内，冯素贞正低头专注地抚琴，闻臭在她身边石凳上安静坐着。她已连听冯素贞弹了三曲，听得如痴如醉。

　　“师父，你弹得真好听！这些是什么曲子？”

　　冯素贞腼腆一笑，道：“只是我素日在房中无事，随便弹来的曲子罢了，并没有什么名字。”

　　闻臭顿生敬佩之情：“是师父自己编的？好厉害！怪不得我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曲子。”

　　“闻公子见笑了。对了，闻公子不是要学降魔琴么？”冯素贞虽已识破闻臭的女儿身份，私底下却仍旧喊她闻公子，并以男女之礼相待，自己也不知是何缘故，大概是不愿扫了这位男装小妹子的兴致。

　　“改日再学，改日再学！对了，有位王公公来你们府上，我得与你先告辞了。本还想讨你的喜酒吃，倒霉倒霉真倒霉！”闻臭一面抱怨着，一面站起身。

　　冯素贞奇道：“怎走得这样急，莫非闻公子与那王公公有何瓜葛？”

　　闻臭嘻嘻笑道：“我怎会与一个公公有瓜葛！”

　　冯素贞轻轻一笑。她平素细心谨慎，初见闻臭，便觉她气度不凡，深知此人必非出自寻常人家。此时诸多线索相串，更加心中有数，将她的真实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得赶紧走啦，还真有些舍不得师父你……”闻臭一面说，一面意犹未尽地摸了摸冯素贞的琴弦，“下回再见面，师父也教我弹你编的这些好听的曲子吧！”接着拱手道：“咱们就此别过，告辞！”

　　冯素贞连忙站起身道：“闻公子稍候，我送你！”

　　冯素贞与梅竹一直将闻臭送至郊外，闻臭的毛驴慢慢吞吞，走走停停，此时又停下悠闲地吃草。她二人本是各自骑了匹马，谁知闻臭的毛驴走得太慢，二人不得不下到地面，牵马与之同行。

　　闻臭忽伸出右手，昂然道：“师父请留步，就送到此地吧！明日可是师父的大喜日子，要快些回去歇息才是。”

　　冯素贞微微一笑，道：“闻公子，我与兆廷之间所幸有你相助。大恩不言谢，他日……”

　　还未说完，便被闻臭笑着打断：“师父！你这么说我便不开心了，什么大恩不大恩的，今后，还要劳烦你教我弹琴呢！”

　　冯素贞偏过头，笑道：“闻公子做事全凭开心而做么？”

　　“当然啦！人活世上，已实属不易，若再不找些开心的事做，倒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闻臭摇头晃脑，答得一本正经。冯素贞与梅竹听后都忍俊不禁。

　　梅竹发觉，自冯素贞见到闻臭后，就不似先前那般总是愁容满面，长吁短叹，这几日常常见她笑，也不知是由于李兆廷的到来，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闻公子，那素贞便愿你永远开心！保重！”冯素贞笑道。

　　“多谢师父，后会有期！”

　　二人互相拱手行礼。

　　而几日后的“闻公子”才知道，她与“师父”冯素贞这一别，竟是成了永别。此为后话。

　　冯素贞目送着闻臭骑着毛驴，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竟也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她是家中独生，自小在府内读书习武，鲜少出门，除了李兆廷与梅竹，便无其他玩伴。与李兆廷有男女之别，梅竹又总对自己毕恭毕敬，总之就是没有亲密无间的伙伴。这几日闻臭来家中这么一闹，身边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似自己多了一位姊妹，又似多了一位小兄弟。

　　冯素贞想：“倘若我有弟弟妹妹，大概便同闻公子这般纯真可爱吧……”想至这里，口中喃喃自语道：“闻公子，希望咱们很快又能再见……”

　　梅竹望了望远去的闻臭，又望了望冯素贞，见她目不转睛看着远方，满眼不舍，当下心生疑虑：“小姐明日便要嫁给李公子，该不会，又移情别恋上这位闻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