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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决定 ...

  •   小半个时辰后,夏萤敛裙走进正殿,软底鞋踩在软毯上无声无息的。太皇太后斜靠在榻子上,对面坐着的临川侯夫人手里绞着帕子,在暖香如春的殿室里,额角竟然沁出了汗意。
      “那孩子睡了?”太皇太后见着她进来,缓声问道。
      “是,喝了粥,玩了会子九连环就睡了。”
      太皇太后点头,又问:“皇上去看过了?”
      “看过了,”夏萤屈膝跪在太皇太后面前,轻声道,“皇上还抱了二姑娘,不过皇上以为二姑娘今年才不过五六岁。”
      太皇太后一愣,随即抚掌笑着说:“难得珩儿糊涂一次,这事儿莫要传出寿安宫,省得皇上又被傅丞相念叨。”
      主仆两说完话,太皇太后这才抬首朝临川候夫人看去,“这事儿就照哀家说的做,明二姑娘十四岁入宫,这些年里,每年到宫里来住三个月。”
      “是,臣妇明白。”临川候夫人才被太皇太后轻言淡语斥责了一番,眼下听见她的声音就浑身发冷。
      说是百年世家养出的贵女,仪态却不比许太后端庄多少,不过几句话就吓得面色苍白,手无足措。太皇太后烦躁的摆摆手,“等浓浓醒了,你们再出宫罢。眼瞧着年底了,下个月就将她送进宫里小住吧。”
      “臣妇谨遵太后懿旨。”临川侯夫人屈膝行礼,长长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寿安宫往来宫女已然准备起午膳。太皇太后看着天色,抬眼望向被秋岚圈在怀里用湿帕子净脸的明莞浓,点了点桌子说:“留着用膳罢,想必浓浓也饿了。”
      “……是。”临川候夫人咬唇,她如今,竟然就要看这个继女的面子了?
      膳桌上,明莞浓一直乖巧的扒着碗里的饭,夏萤在她身后,每每她碗里要没菜了,就用银箸为她添上,挑拣的净是煮得软嫩的肉。
      明莞浓安安静静的吃着碗里饭菜,她已记不起多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每一口她都认真咀嚼,仿佛这样就能记住这些味道。
      “好孩子,多吃点。”太皇太后越看越疼惜,又吩咐秋岚去小厨房装些点心好给她带回去。
      马车的车轱辘缓缓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临川候夫人眼神泛冷,死死盯着坐在她面前的明莞浓,许久嗤笑道:“母亲没想到,阿觅竟然这么招人疼,这才进宫,就让太皇太后这么喜欢。”
      明莞浓抿着嘴,一语不发。
      “阿觅,不是母亲吓唬你,皇宫是贵人久居之地,与你身份有别,往后进宫需得步步谨慎,若是冲撞了哪位贵人,咱们临川候府都不够为你陪葬的!”
      临川候夫人加重嗓音道,然眼前的明莞浓却还是垂着头紧闭着嘴,她看着愈加恼怒,伸手拽过她的手腕,狠狠一捏,听到她闷哼一声,心里这才舒了口气。
      “你年纪小不懂规矩,但妧儿跟你不一样,她学的规矩比你多,往后进宫,就带着妹妹,也能显得咱们临川候府和睦。”临川候夫人不管她听不听得懂,马车停下后,径自扶着燕杏的手下了马车。
      走了几步,临川候夫人吩咐道:“把舒玉膏拿去给她手腕抹上。”
      “夫人,那不是您最喜欢用的吗?”
      “且给她用些,下个月她就得进宫,可不能留什么痕迹。”
      燕杏闻言了然,夫人以前也这般对过后院里的姨娘们,不过平日里没人关注过二姑娘,即便夫人尤其对二姑娘又掐又捏,也没再管过。想来,这是担心被宫里的贵人发觉惹来灾祸罢。
      明莞浓伸手抹去眼里的泪花,撩开车帘摩挲着要爬下马车。
      “这不是二妹妹么?你的丫鬟呢?”清朗的男音随着马蹄愈来愈近,停在她身旁。
      “大哥。”听出来人的身份,明莞浓唤了声。
      明莞泽是二房的长子,二房明二叔虽然比临川候小两岁,然成亲比临川候早了六年余,二房与临川候是一母同胞,感情亲厚,但二房夫人也不喜明莞浓的母亲闻氏,自闻氏去世后,没少给她们姐妹下绊子。
      “嗯,这马车有点儿高了,荷苒,去把二妹妹抱下来。”明莞泽指着前来迎她入府的荷苒道。
      荷苒眼睛一亮,以为公子是要她趁机出气,抱着明莞浓下马车时故意趔趄了一下,手一松就要将明莞浓丢下。
      “小心些。”明莞泽伸手揽住明莞浓,皱眉训斥荷苒。
      “……是,公子。”荷苒看着手上烫出的疤痕,不情不愿的后退两步。
      放稳了明莞浓,明莞泽捏了捏她的腮肉,大笑着说:“二妹妹长大后定然是个美人儿,自个儿能回去吗?”
      “能,谢谢大哥。”明莞浓与这位大哥来往不多,却从很多事里了解到他并不像二婶那般刻薄小气,相反极为大度,只是小小年纪就喜欢美人儿,是府里少有的不曾欺负过她的人。
      明莞泽摆摆手进门了,一回到二房的东院,转身对荷苒漠然道:“看来你还是不太懂规矩,回针线房再待段时间吧。”
      “公子!”荷苒不可置信的想要扑向她,却被大丫鬟流韵拦住。
      “我早就告诫过你,公子跟旁人不一样,他是真把府里的姑娘们当做妹妹的,公子的妹妹,岂是你们这些心思不正的丫鬟欺辱得起的。”流韵笑了笑,招手唤来小丫鬟,将装有她衣物的小包袱取来扔向她怀里。
      她就知道,这么个野心勃勃却又无脑的丫鬟,去门口迎接公子回府,遇上二姑娘,怎会不惹出点事儿来呢?幸好,她没让自己失望。
      明莞浓将一只冻僵的手蜷进衣袖里,另一只手扶着身旁的墙或树试探着朝前走,手腕上被侯夫人捏过的地方已经青紫,隐隐泛疼。
      听说侯夫人回府,前来寻她的阮元元看见她手腕上的青紫,立时恼火的嚷道:“小仙女,你手腕怎么了?是不是被捏的?”
      “你是谁?”明莞浓感到有人触碰她的手腕,忙缩回衣袖里。
      咦?阮元元无措的挠挠头发,“我们晨起遇见过,我是阮元元啊。”
      “是你,有事吗?”明莞浓后退一步,淡淡问。
      阮元元看着比她矮上一头的小仙女,有些苦恼,她是真心想跟小仙女做朋友,怎么看着,小仙女好像很防着她呢?
      赶过来的秀月看着自家恨不得抓耳挠腮的姑娘,一时无言,上前一步弯腰对明莞浓柔声说:“我家姑娘不太会说话,若有冒犯二姑娘的地方,还请二姑娘莫要计较。”
      “我没说什么,”阮元元闷声道,“小仙女,我能常去找你玩吗?”
      “随你。”明莞浓垂眸。
      阮元元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那、那,小仙女,我先回去了,明儿我去找你,你住在止澜阁对吧?”
      “嗯。”
      小仙女不愧是小仙女,说话的样子都像话本子里说的天上的仙子一样冷冷淡淡的。
      阮元元将额前的碎发随便抹到耳后,刚想再说个话题,就看到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怀里抱着披风匆匆朝她们小跑来。
      到了跟前后,先是说了句‘姑娘,是奴婢’,而后用披风将小仙女裹得严严实实的,期间还不忘不善的看了她两眼。
      “敢问姑娘是哪位?拦我们家姑娘可是有事?”绿枝说话轻轻柔柔的,脸上的表情却算不上温柔。
      阮元元下意识回道:“我是刚到侯府来的,没有欺负小仙女。”
      “小仙女?您是指我们姑娘?”绿枝讶然。
      “嗯,是啊,我不会欺负她的。”阮元元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很诚挚。
      绿枝半信半疑的看着她,抱起明莞浓说:“即使如此,方才奴婢多有得罪,请姑娘海涵。”
      “无事,外面冷,你带小仙女回去吧,她手腕上有伤,平日里要注意些。”阮元元想起她细弱手腕上的青紫,忙高声提醒。
      绿枝脸色一变,匆忙行了个礼,抱着明莞浓快步朝止澜阁行去。
      待看到明莞浓白嫩手腕上那圈触目惊心的青紫后,青蕖没忍住骂了几句粗话,跑去箱笼里拿药。
      “姑娘,疼不疼?”绿枝心疼的看着那处,真恨不得借了哥哥的屠刀将玉铸居的人砍光算了。
      明莞浓摇摇头,等她将伤口处理好了,就伏在床上睡了。
      薛嬷嬷在一旁守了一会儿,隐隐听见院子里小丫鬟谄媚的言语,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起身去外面瞧瞧。
      “薛嬷嬷,二姑娘在宫里不甚伤了手腕,夫人仁慈,让奴婢拿来的药膏给二姑娘用,这可是平日里夫人都舍不得用的舒玉膏。”燕杏唇角微挑,看似在笑,眼里却透露这几分鄙薄。
      “啊!”
      青蕖一手拎着盆,站在一边‘惊慌失措’道:“哎呀,不小心泼到你了,你说你非要站那儿说话,我一顺手就泼过去了。”
      “青蕖!”燕杏提着湿淋淋的衣摆,咬牙切齿的唤道。
      “哎,”青蕖笑眯眯的,“我知道自个儿名字好听,比那什么麻雀啊燕子什么的好听多了,燕杏姐姐也不用这么大声。”
      “……粗鄙之人!”燕杏憋出一句话,将手里的药瓶往薛嬷嬷手里塞去,孰知薛嬷嬷好似没留神一般,瓷瓶跌在青石板上,碎了个干净。
      燕杏看着满地瓷片目瞪口呆,抖着手指着她们说不出话来。
      “咦?燕杏姐姐莫不是犯病了?不然抖什么?你瞧瞧,把夫人‘好心’送过来的舒玉膏打碎了吧。”青蕖一巴掌将她手指拍过去,嘴里说着关切的话,脸上却是幸灾乐祸的笑。
      绿枝眼见着燕杏快被青蕖气晕过去,闷笑两声后走过来,婉言道:“燕杏,这舒玉膏没了,我家姑娘的手腕却还伤着呢,烦请你再回去向夫人禀告一声,再送些别的药来,若是不送,也没关系,咱们止澜阁有的是药。”她特特将嗓门放大,确保能让止澜阁外想看好戏的下人们听清楚,最好还能传到老夫人耳朵里,继夫人是不太管府里的流言蜚语,然老夫人不同,是最听不得流言的人,尤其是与侯府相关的。
      “你们、你们,哼!我这就告诉夫人去!”燕杏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慢走不送了。”绿枝摆了摆手。
      薛嬷嬷无奈的看着她们一言一语的将燕杏气走,略有些担忧的说:“现在是出了气,但若是夫人找理由将姑娘请过去,又折腾一番,可如何是好?”
      “嬷嬷莫要担忧,我去接姑娘的时候,偷听到玉铸居两个丫鬟的话,听说太后下个月就要接姑娘进宫小住,这就几天功夫了,咱们再到处说说姑娘有伤的事儿,继夫人就算想磋磨姑娘,老夫人可坐不住。”绿枝将其间打算一一道来。
      薛嬷嬷还是担心的很,“那等姑娘回来呢?”
      “等姑娘回来,就要过年了吧,届时侯爷应当就回来了。”侯爷对姑娘心里有愧,每每回来总是经常过来瞧瞧,稍见着有什么不好总会斥责夫人,虽然这让他离家后姑娘的日子不太好过,但也能趁此机会再换掉一些人,为姑娘的日子讨些如意来。
      玉铸居,明莞妧还没等临川候夫人进院子,就冲出来到她面前,伸手要她抱。
      临川候夫人抑郁的心情看到女儿疏阔许多,弯腰将她抱起来亲了口,“娘的妧儿,有没有好好用昼食?”
      “我吃了可多了,娘亲,我什么时候能再去漂亮地方玩啊?”明莞妧下巴搭在侯夫人的肩上,软声问。
      侯夫人神色微变,拍拍女儿的脊背道:“不用过多久就能去玩了,而且,等妧儿长大,还能去那儿常住呢。”
      “真的吗?那我要快快长大。”明莞妧憧憬的想了想,忍不住笑开。
      进了屋子,暖意将她们身上的寒意烘散,侯夫人给女儿脱掉小鞋子,塞进被窝里,抚着她的额角柔声说:“妧儿想不想睡?”
      “不想,”明莞妧摇摇头,缩在锦被里气呼呼的说,“我去跟祖母问安的时候,碰见一个女孩,她说她叫阮元元,娘,我不喜欢她跟我一个名字,你把她赶出去好不好?”
      “妧儿乖,只是叫着相似罢了,妧儿的名字写出来是最好看的,而且她也不会在咱们家住很久的。”临川候夫人看出女儿是真不高兴,忙哄着她。
      明莞妧这才满意了,哼声说:“她那是假的,我最讨厌她了。”
      “那阿觅呢?妧儿喜欢阿觅吗?”临川候夫人心一动,试探着问道。
      “阿觅姐姐?不知道。”明莞妧皱眉,她常跟二房的姑娘们玩,倒没怎么跟这个二姐姐玩过,不过娘也总是不让她跟阿觅姐姐玩。
      临川候夫人想到太皇太后对明莞浓的和颜悦色,气上心来,拍了拍女儿的小手说:“妧儿,你要记得,往后不要喜欢阿觅,她可是抢了你的东西!”
      明莞妧满脸茫然,“抢了我什么?”
      “妧儿以后就知道了,但现在妧儿要记得娘的话,不要跟阿觅一起玩。”临川候夫人再次叮嘱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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