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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惊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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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领着她默默走着的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宫女,想来这年纪的宫女在后宫也是个近女官了。
稚宁低头看着身上的裙裳,低调的灰绿色,是来往宫女都会穿着的冬季宫服,她的腰间还像模像样的挂了块宫牌。
明明往来人很多,没有哪一处会缺了护卫、宫女或内侍,但就是静悄悄的,除却配剑护卫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是听不见其他声音的,这里是万人敬仰惧怕的最金碧辉煌之处,却有着静夜都比不过的压抑沉默。
虽然事先蔺晏之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但毕竟是她头一次入宫,一路走来大气都不敢出,当前面领路的宫女突然停住脚步时,她心里咯噔一下也跟着停下来。
宫里的礼仪她也学了两日,跟着前面宫女的动作也随之屈膝行礼,而后就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等一队抬着步撵的人过去。
许是因为领路宫女是皇后宫中的人,步撵上的宫妃还问了句话,那宫女不慌不忙地应了,几息后这行人就离开了。
许是因为已经到皇后宫中了,领路宫女略微放松了些,与稚宁小声说:“方才是安妃娘娘,应当是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安妃的事她也听说过,还是弦影说的,不过蔺晏之好似不喜她接触宫中事或人,所以弦影也没敢多提,只说是今上如今最迷恋的宫妃,还怀有龙胎。
怀着身孕还过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其中弯弯绕绕,稚宁深想都觉得周身清冷,不过能在后宫活得风光的,又有几人是单纯无害的。
皇后是太子的生母,太子是蔺晏之的盟友,稚宁本着不能给蔺晏之丢人的想法,丝毫不露怯的朝皇后娘娘行礼,声线也平平稳稳的。
靠着软垫的皇后娘娘望着面前不卑不亢的小姑娘,温声让她入座。她瞧着稚宁,心里的感官稍改,虽说是商家女,但举止动作没甚小家子气,与她那堂姐很是不同,倒有种赏心悦目之感,到底是个美人儿。
皇后娘娘从儿子嘴里知道这姑娘于镇北王世子的重要性,不仅不会为难,反而态度很和缓,“本宫侄女儿昨儿午后入宫看望本宫,她入宫没几人见着,桔灯,昭绣宫那边的景致不错,你带本宫的小侄女儿去瞧瞧。”
“是,”桔灯屈膝,“表姑娘,请先跟奴婢去更衣。”
稚宁猜到这里的偷梁换柱,乖乖跟着去了,换了身绣裙,跟着桔灯不紧不慢地朝宓稚姝刚搬进的昭绣宫走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宫婢内侍,因着桔灯在皇后宫中也是大宫女,其余人是不敢问稚宁身份的,有相熟的,桔灯便会说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女,旁人便也信了。
桔灯一直将她领进昭绣宫,就守在了外殿外,留了地儿让姐妹两叙话。
其实稚宁跟这个长姐也没什么好说的,而宓稚姝在两人身边都无人后,轻轻嗤笑一声,“竟然劳动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带你入宫,看来传闻不虚。”
“大姐姐若是指我将嫁与镇北王世子一事,那的确是真的。”稚宁仿佛没听出她言语里的嘲讽和不甘,平静地说道。
宓稚姝冷笑,“我现如今虽然品级不低,但是宫妃,你还是平民之身,还是注意点身份为好。”
“宓美人说的是,”稚宁从善如流唤了称呼,也没甚不喜的情绪,但她心底实则不耐烦了,“您应当知晓民女来意,民女需知您的意思。”
宓稚姝拨了拨桌上小香炉的瑞兽金盖,淡淡一笑,“没甚意思,这两选择,有什么区别么?”
“自然是有的,不过如果宓美人不想深思,民女就不赘述了。”稚宁没给她分析的心思,她今儿来只是为了个结果而已,不管她选择什么,此事一了,她就不会再与这大姐姐来往了。
宓稚姝敛了笑,“你还是那么没耐心,可是旁人对你,总是耐心许多。”
“美人若是想说旁的,请恕民女不能作陪。”稚宁起身作势要走。
果然,宓稚姝喊住了她,“你不想要回答了?”
“宓稚姝,”稚宁皱眉认真看着她说,“我不欠你的,你对我有偏见,不喜欢我,我知道,我也没甚心思跟你玩什么姐妹情深,也没想跟你修复关系,换句话说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只是因你是宓家女多事一次罢了,今后我不会再过问你的任何事,好自为之吧。”
稚宁的态度实实在在刺激到了宓稚姝,她把她深深的恨着,可是对方却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让她的不甘、恶心、嫉恨在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她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对她轻飘飘地说:“宓稚宁,你知道你身上的毒怎么来的吗?你知道,就算你嫁给了镇北王世子,嫁了个如意郎君,也不能为他生孩子吗?”
宓稚姝话里的东西太多太致命,稚宁心一颤,脑子瞬间蒙了,但她很快稳住了情绪,“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现如今已然如此,不管如何,都应该活得好才是。”
她的软硬不吃让宓稚姝很是不虞,“妹妹要成亲了,姐姐在深宫不能亲自观礼,那就祝妹妹婚后,府中姐妹众多,膝下儿女环绕,想来以妹妹的才智容貌,即便你不是他们的亲娘,也会敬你这个嫡母的。”
稚宁无意跟她说蔺晏之的承诺,她眸色淡淡看向宓稚姝,“谢美人祝福,倘若真如美人所说,那还有孩儿唤我娘亲,可美人此生,怕是一声也听不到,真真可惜极了。”
说罢,她也不管宓稚姝气坏了的瞪视,屈膝敷衍地行了个礼,“往后再难见,民女也愿美人,余生寂寥,孤独无依。”她知道自己的这番话算得上狠心,但这很可能是她后半生的现状,她只不过是点名罢了。
稚宁心里终究还是堵着一口气,她攥紧手指,修剪得宜的指甲刺入掌心的皮肉中,但这疼痛与她心里的害怕相比,不足一提。
桔灯看着她眼圈微红地走出来,眸光闪了闪,但久在后宫做事,都是有着几个心窍的,自然不会去问,只低声问:“表姑娘可是要回了?”
“嗯,劳烦姐姐带路了。”稚宁揉了揉鼻尖,垂着眼睛说。
桔灯应了声‘不敢’,准备带人再回皇后娘娘宫中,半路上有个宫婢朝她们走来,小声附在桔灯耳边说了几句话离开。
“宓姑娘,”桔灯笑眯眯地对她说,“世子许是等着急了,奴婢带你走另一条路,世子在那儿等着您呢。”
“好。”
稚宁还在想着宓稚姝的那句话,被领到蔺晏之面前都不知。蔺晏之伸手将小丫头揽到身旁,礼貌地对桔灯颔首。
后者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心里还暗叹着,传闻中堪称冷面阎罗的镇北王世子,看着宓姑娘的眼神,真真是温柔的让人忍不住沉溺。世间真情难见,就连她这个再宫里待久了冷情冷性的人,都希望他们能成就一段佳话。
“怎么了?”蔺晏之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是不是她说了什么,惹得你不开心了?”
熟悉的声音让稚宁瞬时回神,她抬头撞见那双深眸内,忍不住酸了鼻子,她是真的怕,“蔺晏之,不然咱们算了吧?”
“什么算了?”蔺晏之眼神一厉,揽着她的腰往一旁更隐蔽之处走。
稚宁跟着他的步子走,抽了抽鼻子,闷声闷气的,“算了算了,我没说什么。”
“出了什么事?跟我说说?是谁把咱们药药变成个小哭猫?”蔺晏之柔声哄着,只是眼神里的戾气委实吓人。
埋在他怀里的稚宁看不到,她攥紧蔺晏之胸前的衣襟,心慌意乱,她咬唇迫使自己清醒过来,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坦白。
“蔺晏之,宓稚姝说我不能、不能有孩子。”她紧闭着眼睛说出来,看都不敢看蔺晏之听说这句话的表情了。
直到下巴被男人温柔的捏了捏,“药药,我以为我照顾你一个人就足够了,有无孩子,并不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了。”
话落,他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皮,“我此生唯想拥有你,其他事都不重要,药药,不要因为这事不安,也不可以生出‘算了’的想法,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你明白么?”
“我错了,我以后不提了。”稚宁能感受到后脖子的轻轻摩挲,她慌乱的心,好像瞬间因为他的话,他的亲吻,和他的动作而平稳下来。
她难得那么乖,蔺晏之噙着笑把小姑娘的脸抬起来,避开袖子上的刺绣部分用官服衣袖给她擦眼泪,“多大人了,哭起来还跟小花猫似的。”
“我可哭不出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晏之哥哥失望了。”稚宁闷闷哼声,报复性的用他的衣袖拧鼻子。
蔺晏之啼笑皆非,幸好他的官服是神色,不过若是碰上仔细的大臣,估计不用明儿就有许多传闻闹出来了。
“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稚宁揉眼睛的动作被蔺晏之一瞧,讪讪放下了手,“我娘若是知道了,肯定又气你。”
“无事,丈母娘会理解小婿的相思之心的。”蔺晏之宫道很熟,握着女孩儿的手绕了几道,最后抱着她跃出一道荒宫墙壁。
用饭时,蔺晏之能看出小姑娘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他叩了叩桌面,决定回去后就把秦夜揪回来,将此事问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