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收留 ...
-
萧琼玉瞧见女儿瞬时就止不住泣声,摸摸稚宁的手又摸摸她的小脸,半晌突然咬牙切齿地说:“让我知道是谁动了我儿,我、我......”
“交给为夫就是。”宓岑暮拍拍妻子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另一只手在身后默默紧握成拳。
夫妻两在内室陪了会儿女儿,宓岑暮率先走出来,瞧了瞧外头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转向犹在外面未走的萧博岚,低声道:“药药这事儿,还需兄长烦心。”
“你我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且药药是我亲侄女,这事儿我自然会尽心尽力。”
宓岑暮顿了顿,道:“若是此事与我宓家某人有系,兄长也无需心软。”
“呵,我能说,就是在等你这句话么,”萧博岚拍拍他的肩膀,“但愿与你家宅之人无关。”否则,就算两家有联姻之谊,他也不能轻易了了。
恰此时,顾连墨在廊下使婢女收了伞,过来说:“那个男孩儿请大夫瞧过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身上都是伤,又瘦又小的真是可怜。”
“许是逃难的难民吧。”萧博岚叹息,水患不除,就一直是他的心病。
宓岑暮路上也听闻女儿与一个男孩一同被找到,尚不知两个孩子如何凑一起的,但不管怎么说也是种缘分。
“等药药醒了,我问问她。”若是善缘,他会好好帮助这个孩子。
这几年为了给药药添福,宓岑暮不顾家中长辈的反对,做了不少善事。只盼佛祖能看在他与阿玉一心向善的行为下,让药药一生平安。
好好的女儿突然失踪大半日,即便萧琼玉不能确定是否与宓家人有关,她也不愿现在就回宓府。
在宓府,她能真正相信的人太少太少,而现在她总觉着那儿不安定,纵然多派些护院家丁,她也害怕。
宓岑暮素来宠妻,且他心里也没底,索性就将药药留在萧府,他差人去宓府送了信后,便也同妻子一起守在女儿身边,这些日子因大雨滂沱的缘故,铺子几乎都关门了,也不需他多费心。
稚宁睡了漫长舒适的一觉,对于病惯了的她而言,头重身子酥软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她吐掉沾满口水的被角,伸出小手晃了晃床沿垂下的银铛,速速进来的不是婢女,而是萧琼玉。
睡了半日带一夜的女儿醒了,萧琼玉松了口气,忙让下人将漱口净面的物件儿端上来。
“娘亲,我恩人呢?”
“恩人,什么恩人?”萧琼玉给女儿擦干净小手,先塞了块梅子糕给她。
稚宁‘啊呜’咬了一大口,就着萧琼玉手里的豆儿汤一连吃了三块,才歇了嘴儿说:“就是个男孩子,我被个坏人扔河道里啦,被那个男孩子拖上来的!”
萧琼玉闻言险些摔了碗,她勉勉强强对女儿笑了笑,轻声问:“药药可知是谁将她扔...扔河道里去的?”
“他眼边有道疤,其他他蒙着面我也没见着,”稚宁努力想了想,却想到醒来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丢下河道的冰冷与乍然,登时眼酸。
她忙低头作势和豆儿汤,眨眨眼将眼泪滴进去,豆儿汤面泛起小小的涟漪,转瞬消失。
萧琼玉也不为难她去细想,轻抚了抚她小小的脊背,“药药有些发热,就在舅舅家养病,过两日再回家,好么?”
“好,”稚宁抬起头冲她笑,“娘亲,我想吃您做的肉羹。”
“哎,娘这就给你做。”萧琼玉笑着应了,起身带着婢女去了小厨房。
她刚离开不久,宓岑暮大步而来,坐在床上垂头发呆的稚宁抬眼一瞧是父亲,强忍许久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爹的药药,不哭了,等你好了,爹带你出去玩,给你买糖糕吃。”宓岑暮面露心疼之色,忙慌揽住小女儿,他嘴笨不知如何安抚,只能拣着她的喜好来。
“......要吃岳嬷嬷的炸羊奶糕。”哭了好一会儿,稚宁才闷声闷气地说话,边说边悄悄往自家爹爹身上蹭了蹭眼泪鼻涕。
宓岑暮丝毫不知身上的衣裳已经沦落成女儿的擦脸巾子了,还在一脸心疼的安慰她。
哭着发泄了一通,稚宁觉着娘亲快回来了,揉着眼睛缩进了薄被里,软着嗓音说:“爹爹,你去瞧瞧娘亲吧,我怕她偷偷哭。”
“乖孩子。”宓岑暮眼中全是慈爱,女儿才六岁,还体弱多病,却懂事乖巧,不像城东于府家的公子,多病却闹腾得不让人省心。
宓岑暮出了正房,正要往小厨房去,迎面而来的婢女看着他面露怪色,犹豫几息后,问:“姑爷可需要换身衣裳?”
“换什么......”宓岑暮下意识垂首看了看,望着胸前可疑的一团污渍,默了默,“我去更衣。”
稚宁缩在床角,捏着床头不善手工的娘亲亲手给她做的布老虎,摸了摸心跳不止的心口,默默深呼吸。
她不想在娘亲面前哭,每次她生病,娘亲都会哭得眼睛都肿肿的,甚至还会被激的也病一场。
就像奶奶曾经悄悄跟三伯母说的那样,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病没了就没了。
但她娘亲不行,一定要好好的。
稚宁小脸在薄被上滚了一圈,抹掉眼泪,抱着布老虎慢慢睡过去,只是恍惚间,她总觉得自个儿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在小厨房陪着妻子做好肉羹,且不动声色地暗中帮了几次手后,宓岑暮就被仆人喊到了花厅。
萧博岚去了趟衙门又匆匆回来,见宓岑暮过来,他放下手中茶盏,道:“墨儿说,那个男孩醒了,问什么都不说,只问他是否还有家人时摇了摇头,看来是个孤儿。”
晚了宓岑暮一步过来的萧琼玉接话道:“药药刚醒的时候问过,称那孩子为恩人,说是,说是那孩子把她从河道里拉上来的。”
“河道......”萧博岚猛地一拍桌子,“我非要把那人千刀万剐了!”
“既是孤儿,又救了药药一命,倘若是个品性好的,能给药药命里带点福气,那不如我们收留他罢。”宓岑暮看了眼妻子,叹息着道。
萧琼玉大事上从不认为夫君会有错,点点头说:“如若要收留,我得先好好瞧瞧,我去找嫂嫂一同去。”
萧博岚看着妻子和妹妹相携离去,轻轻磕了磕桌面,“收留那孩子,你是想让他护着药药长大?”
“是,沅儿身上担子重,多是在书院,常年不在家中。家里也没有与药药同玩的...总归若是这个男孩是个品性好的,我不会亏待他。”前提是,他能好好保护他的女儿。
不知何时,雨势渐停,一阵风吹来,草木花朵抖了抖身上雨水,尽情舒展被压弯了的腰身。为了防止雨水被吹进来而关紧的窗户也被推开半扇,下过雨后独有的泥土味伴随着尚带几丝凉爽的夏风涌进屋内,与内室燃的安神香融合。
蔺晏之早就醒了,他半倚半靠在床边,一双黝黑的眸子冷冰冰的,带着不似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压抑沉重。
他早已对身上的疼痛习以为常,感到口渴后,他径自翻身下床,没喊门外任何人进来。
萧琼玉一进门就看见本该在床上躺着的男孩站在桌边喝水,她惊呼一声,忙上前半抱着他,将他带回床上。
“哎呀,怎么下床了,我听嫂嫂说你身上不仅有伤,还有点儿发热呢,要喝水就喊丫鬟来就好。”
突然被温暖包围,又回到床上,蔺晏之难得的露出几丝茫然和无措。好在萧琼玉很快放开了他,将身后丫鬟端着的汤递了过来,“这是豆儿汤,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好吃药。”
“......谢谢。”蔺晏之短暂的几年生命中,除却母亲外,几乎没受过任何善意的照顾。
袖子里的拳头紧了又松,最终舒展接过萧琼玉递过来的汤。
他嗓音弱小哑涩,萧琼玉并未听见,她也毫不在意,听了大夫说得话后,知晓这孩子可怜,又没了家人,不知有多艰难。
既然宓岑暮说要收养,那自然少不了一番调查。派出去的人拿着画像问了些人,倒真是问出了点东西,说是孤儿寡母逃难的,母亲不幸病死了。
那孩子在萧府养病的这几日,萧博岚认真观察了一番,只觉得这孩子沉默寡言,素日里常常发呆,估计还沉浸在丧亲之痛里。
不过,在他询问这孩子是否愿意到宓府暂住时,他点头了。
稚宁在第二日就想起那个‘恩人’了,在萧琼玉试探着说要请‘恩人’去家中暂居的时候,她很欢快的同意了。
于是,在宓府的马车来接他们回府的时候,稚宁钻进马车就瞧见了端坐在一边的蔺晏之,脆生生地喊了声:“恩人哥哥!”
蔺晏之看了眼她,想到当初把她拖上岸的初衷,撇开了眼神,并未应声。
相处了多日,知道这孩子是沉闷性子的萧琼玉紧张地看了眼女儿,毕竟两人各自养病,再未见过,倘若是性格不合......
熟料稚宁压根不在意,毫不见外的凑到他身边开始叽叽喳喳说起家里的事了,甚至还说要将自个儿一只心爱的小老虎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