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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污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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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污浊
01
——“可你本身就非善类,还要百般掩藏的做出一份好脸,你以为你阴狠心毒的本性能瞒江澄多久??”
她说的没错,你本非善类。也许江澄一直以为你开朗又跳脱,但你本性并非如此。
记得金凌出世的时候,江厌离让江澄怀抱那个孩子。
刚出生的孩子其实很丑陋,五官和皮肤皱缩在一起。
但江澄怀抱着他的时候,眼底是无穷无尽的温柔。细而且长的睫毛无法盖住眼仁里像是漾着湖光一样的爱怜。
那是你见过的,最最安静的江澄。
尖锐的傲气和易燃的愤怒已经完全从他身上剥离,他就如同一汪深潭,或是无风的洋,沉稳而且包容。
可你,你将看着他成婚,然后从他的妻子那里,接过这样一个孩子。
你将接受这个现实,那就是这种目光决不属于你。
你感到鼻子发酸的时候,江厌离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啊,我只是觉得,有点感动。”
江厌离笑了:“哈哈,阿秋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的,真的很幸福呀。”
江澄也笑着,江厌离本还想让你抱一抱,但你扯谎话推脱了。
“我最近有染风寒,还是不要接触金公子了。”
你怕你真一不小心嫉妒过头想要弄死他。你此时身有万蛊,若是压抑不住恶念,让这个带给支离破碎的江家最后一丝幸福的金凌夭折,你想你不会原谅自己。
江厌离,江大小姐,你说错了。
自从成为了家仆的那一天起,男女的幸福已经无关,你失去了成为一个女人的权利,而必须像一个男人一样活下去,成为江家的藏锋,斩杀来敌。
娇容,安逸和华美将不再与你相衬。
至于婚嫁,你知道你永远无法等到江澄娶你的那一日。
你从未如此自卑,也从未如此嫉恨。
但唯有一点,你觉得能够和江澄朝夕相处十年是及其幸运的。因为他曾带给你无限的喜悦和满足,尝到真正有过意中人的甜蜜。
你守在门外,看着漫天雪景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念头划过,心里骤然开朗。
里屋的江澄已经准备辞别,或许马上要回莲花坞去了。
门开的时候,你转身去迎江澄,却被塞了一个汤婆子。
“我找阿姐要的,你染了风寒,又是个没有练气的寻常体子,快别傻站着吹风。”江澄说着给你示意了一旁的马车,“你坐车回去,别骑马了,当心着风了头疼。”
“那您呢?”
“我御剑回去快些。”
说着,他将你塞进马车里,放下了帷帐。
他总是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好像总也没个头。自己的外甥出生,都还不留在金麟台过夜。
你怀抱着暖炉,觉得热度并不暖人,只是烦心。
——江澄总是这样,在你最虚伪的时候,施予最真诚的关怀。
这让你越来越无法忍受你自己。
你可比他心中的那个傻缺秦展秋阴暗多了。
02
记得莲花坞被一把火烧空之后,你和江澄三月未曾见面。
永芳茶楼已然被拆,你去了隔壁镇上的青楼洗碗帮工,总之还勉强恪尽职守扎根在云梦听听消息。
那月十五,江家旁系于一画舫上聚会商谈改立宗主一事。
在江家,你进出皆由侧门入,从来没有走过正门。
而这江氏旁系之院落,虽则小了一些,你却是第一次跨了正门的门槛进去的。
登堂到入室,不过十来步,而你心怀盛怒走起来却恍若无比漫长。
有许多的目光在你身上停留,老实说,你习惯了躬身弯腰,不习惯这样腰板挺直面无表情的庄重。
——呵,奴性到骨头里了!你暗暗骂了一口自己。
唇似丹砂,纹眉入鬓。作为不可被人清晰指认的你,很少会庄重的带妆露面,但出席此种场合,必然不能没了江家的礼数。
你身着从未穿过的江氏校服,腰悬银铃,配青色玉环。
“这位姑娘,您是……?”来人看你拣了西座主席坐了,本欲直接驱赶,但一看衣饰在江家的品阶似乎不低,便上来问了。
“本家主事,秦展秋。”你低头摆弄着茶碗答。
坐东座主位的支系家主江楼怒道:“我道是哪个亲宗的姑娘我竟不认识,原来不过是江枫眠养的一只狗,还不快站一边去。”
此人也为一家之主,但衣饰不过也是如你一般,饰品也只配青色玉,不可佩戴本家的羊脂白玉。看你一个奴仆也能和他同阶,顿时火气上扬。
你听此人直呼江枫眠还不知避讳,也没给好脸色,捏着杯盖看茶道:“我的品阶是由本家定的,又无僭越。我便是江宗主的走狗,也应该坐你们的头座,只挑了西边次席,你竟还有意见了?”
“本家?本家都已经没了,现在我才是本家,你算哪里来的东西!”言毕一挥手,侍从便提刀上来赶你了。
你坐着不动,那随从一抬腿连人带椅子给你踹了个倒。
随后便有人抓着你的头发拎你起来,下手往脸上来了一耳刮子。
这力道一看便是修丹炼气之人,看似一个耳光的事,打得你天旋地转,身子木了半边,脑袋都嗡嗡作响。
口腔里一阵腥味,你皱眉一吐,还呸出一颗裹着血的后槽牙来。
“哎,我说老哥,你这不就陷自己于被动了吗。”
你缓慢地拿了手绢擦嘴,而对方看着猝然倒地的贴身侍从面露惊慌。
“你要知道,想要杀我或者打我、虐待我,都是万万不可见血的。一般说来,用勒死最好,最安全,”你从地上站起,摆正了椅子又坐下去,“我不能结丹,全身杀人的本事都靠这蛊毒。”
“别人与我交手,可都是要防着我往自己身上拉口子或者咬舌出血的,你倒好,直接不要命一般的冲上来作死。”
“我的血何其不祥,沾在刀上便造就淬毒之刃,化于空气便是毒雾大阵。”
江楼捂紧心口,似是呼吸困难,喘气如风箱。
周围尽是长刀落地之声。
你抿了抿盖碗茶里的汤水权当漱口,吐了一口带血丝的茶水在盆中便道:“你看我比你们真诚多了,一上来把怎么治我的法子全部坦白。所以呢,我现在解开这毒,你们把握好分寸,大家好好谈谈立谁为尊的事情,怎么样?”
金凌的问话只对了一半,你是蛊师。
但更是蛊。
“已故家主之子江澄,各位可有讯息啊。”
羽毛丰满的鸩长啸一声落于你怀中。长蛇走地盘旋,你在这样一副不甚优美的画面里开始询问最关切的话题。
03
你后来想,魏无羡说的是错的。
阴毒狠厉之术法,就是会侵袭人的心性。
你总有一天会面目全非,让江澄都难以容忍。
那便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