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誓约之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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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誓约之海
01
说来搞笑，来探访江澄一行的，是南国仙门夏侯氏，也就是当时在朱雀四处设下封印的仙门。
这夏侯氏常年潜心于炼丹修道，致力于长视久生，因此在功法上难有屠戮朱雀的本事。因此始终只是将朱雀封印，并没有其他方法斩草除根。
这次江澄无形之间解了她们的心头大患，夏侯氏当然高兴不已。老早的就修书一封，说要来会见，并且带来自炼丹药。
“你笑什么。“江澄叠起书信的时候，随口问你。
“你说南国膜拜朱雀的历史也算是悠久了连地名和风俗都要强行和朱雀挂钩，我原本还在想你就这么把朱雀给斩了，会不会被南国民众群殴呢，这会儿倒像是探视功臣，太搞笑了吧。”
“神话这种东西总是会被时间遗忘的，”江澄倒是反应平平，“我倒是觉得夏侯祈有点意思。”
“首先大张旗鼓来南国说猎杀朱雀的是金凌，而之后先下山的也是金凌。无论怎么看，都会以为是金凌杀的朱雀吧？她却直接知道是我，并且送信也能找到位置，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你沉默片刻，“但是也有可能是金凌下山后自己说的‘不是我杀的’之类？”
“对，也有可能。”江澄并不否定，“再加上聂家的事情，我想既然藏不住我来过这里，干脆就见一面这个夏侯家主。”
“嗯。”你点头，然则忽然又反应过来，“不对啊你说给我做什么，你爱见便见呗。”
槽点满满的插曲总是接二连三，夏侯家家主夏侯祈前来拜谒云梦江氏的主人的时候，云梦江氏的主人正因为会客穿着南国衣衫好不头疼。
一面是身着华服，珠翠夺目的女家主，一面是一方仙首如同杏鲍菇。这反差太大，能让任何把大丈夫不拘小节的慷慨之士们懊悔起自己说出的鬼话。
——早知道就不把那些衣服烧掉了。江澄懊恼不已，但仍然面上波澜不惊地谢过了夏侯家主的疗伤药。
“朱雀之火不比凡火，烧伤怎么能随便包扎了事？”夏侯祈柳叶眉挑起来的时候也甚是好看，她斜了你一眼道，“你这医师还真是不学无术。”
“夏侯家主说笑，江某此来本是游玩，并不带医师相随，这是本家主事。”
“游玩？”夏侯祈掩口而笑，“我怎么听说的是‘谒祖’呢？”
“……”江澄不失尴尬地微笑。
——噗。你在心底暗笑。但不得不佩服起这城门前的一段话都能被知晓的非凡八卦力。
侍女们腰佩弯刀，看来也是修行之人。她们将南国的药物一一摆好。
“本座也不多留，这朱雀火的烧伤会通过伤口灼痛经脉，日久则会损伤内脏，还希望江宗主按时用药。”说着，夏侯祈已然起身，耳边明月珰华光夺目。
江澄拱手道：“多谢夏侯宗主。”
“如果怕有毒的话，你大可以让旁边的蛊师试一试。”夏侯祈临走推门时仍然回头微笑，红唇似火，“当然，我也没有那么傻，会给您这样一个不会中毒的人下毒的。”
——？！
“此话怎讲？”
“我一看就知道咯？”夏侯祈道，“修过万蛊之术的人，身上总会带点同类气息嘛，你看不出来吗？”
“我不是问这个。”你道：“你是说。宗主也有？”
夏侯祈棕色的瞳仁微微缩紧：“啊啦，难道不是吗？”
她红漆一般的指甲把肤色衬得更白，指节衬得更修长，她微微勾手道：“朱雀神火带有热毒，中者立马就有消渴症显现，甚至有人会有头风发作，江宗主神采奕奕不是吗？”
你回头看江澄，但是江澄在那日永芳茶楼，确实中毒了。
“啊，我明白了。”夏侯祈道：“你给他种毒的时候，是不是没有颈血啊？”
——诶？
“古书上没有说——”等等，还有这么一说？？？
你震惊着开口，却见的江澄面上难看了几分。
“嘛，没用颈血就相当于前功尽弃了，抗毒的效果十仅存一。”夏侯祈道：“好在我来的是时候，这些药赶快用了吧。”
“用不用颈血，居然差那么多吗？”你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想起林证那时的举措，有几分相信了。
夏侯祈此时垂下了嘴角不复那种调笑的口吻，她的眉目里忽然带上了严肃的情绪：“有的药材，汁液和根系，甚至是果实有着不一样的疗效。血液虽然都在人身上，药性却有着很大的区别，你以为为什么南国号称巫蛊之国，却人口稀少，不足与中原争夺资源。为什么夏侯一脉如此惜命，只求长视久生。”
“就是因为为了得到百毒不侵的躯体，屠杀种过毒的婴幼儿，取颈血做药。为了得到淬毒的宝剑，取修习蛊术成男成女的血液‘汇通阴阳’用于铸剑。”
“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南国，男人、女人、儿童都一样并不值钱的地方。”
她垂下双目，良久才到：“……并不是你们中原人所想的极乐圣地。”
“抱歉，我失仪了。那么江宗主，有缘再会。”夏侯祈深吸一口气，迈出了客栈简陋的房门。
这夏侯家的人一走，你是懒得端架子了浑身松爽如同烂泥一般摊在椅子上抠脚。但是江澄却面色不好。不用想你也知道，不过是方才无意间，又扯回到了永芳那日的事情。
要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江澄这一身南国衣饰，再加上散发和額间珠翠，感觉沉默看起来也柔和了许多，一丁点儿都不让你害怕。
“好啦，你别生气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是也训过我了嘛。”你拉下脸皮过去掰扯他，“走吧，听说今儿市场那儿有大变活人，咱们看看去。”
江澄本端着气呢，被你拽了起来倒也十分无奈：“别拖了，去便去，把剑佩上。”
你看了看他动手给你别上三毒，道：“都已经暴露身份了，也就别装了吧？”
江澄恶狠狠地瞪你：“叫你带上你就带上。”
“嗷。”你瘪了瘪嘴，瑟缩一番。
02
翌日。
“舅舅！”金凌一手托着蓝家的灵鸟，一手顾不得吵人睡觉，猛地推开了门大喜：“思追他们也来这里了！”
但这笑容很快就被疑惑覆盖，在空荡荡的房内，只有少年一声短促的发音。
两个床铺一个对西一个占北，都是铺盖堆叠得整整齐齐。
“……诶？”
唯一让金凌能够确定自己不是被留在这里的孤儿的，大概是那堆还没带走的行李。
“……哪儿去了啊。”金凌关上房门退出，蹙紧了眉。
——算了，这回含光君来指不定魏无羡也会在，不见面也是好事，免得到时鸡飞狗跳自己两面不是。
如此一想，金凌喊人来抓了把米，专心喂起小鸟来了。
02
话说昨儿下午看完大变活人根本就没回客栈而是在外头又浪又吃了一天，美食当前，佳人在侧，你根本不觉困倦。还是在准备赶下一个地儿玩的时候，被江澄按进牛车强行让你盹了一小阵。
你睡的又香，所以起来被江澄领着来到这个拥挤不堪的庙前大道，并且发现又是夜晚的时候，心里是震惊的。
“你怎么知道南国在这时候有集会？”
你的声音很快被掩埋在一片欢呼中。你顺着人们的视线看去，远处人力抬着的大轿缓缓前行。夹道欢迎的人们拍起手踮起脚，跳着一种名叫“颤膝”的舞步。
满目都是男女的笑颜，皓腕之上随着肢体抖动发出一阵阵脆响的一溜溜银镯，还有随着脚踝甩起的铃铛和流苏。他们都在夜空之下映射出灯火的暖色，在黑暗的天然静谧里，涌动出一股异样的热情。
歌儿响起来了。
你恍惚间，觉得似乎有些熟悉这种轻佻而特别的音色，但至于何时听过，已经不甚清楚。
你回头去看江澄，他青灰的虹膜里一样跳跃着烛火一般的光芒。
“这是南国的‘黑夜祭’。你作为一个南国人，居然完全不知道吗。”
不知为何，黑夜里，江澄看向远方说话的声音沉沉的却仿佛带上湿润的潮意，像极了南国最原始的蜜林里雨后泥土蒸腾出气息。
“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看着带着面具的男女撩动裙摆，抖动肚皮，一簇簇的篝火在圣坛上跳跃。
江澄没有回答你，他轻轻抿了抿嘴角，但最后还是牵住了你的手腕：“走吧。”
“这就走？”你眨了眨眼，“感觉这还只是前奏，正戏没有开始吧？”
大轿上的幕布都还垂着，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景象也还没弄明白。
江澄完全没答话，攥着你的手腕就走。
热意和光芒被甩在身后，但你却因为跟随着江澄的脚步，拥有天然的安心感。
“我本来以为，你是知道这个祭典还愿意和我来的。”江澄边走边说。
“所以说，到底是有什么意涵啊？？”
然则江澄似乎非常不好开口，攥着你走的更快了。
你们越过有庙的那个山头，直接南行，越走便越人迹罕至，草木繁盛。你犹疑自己是不是说出了什么不太对的话，使得他忽而丧失了兴致。
但是即便几率再小，像那祭典一般的热闹地，也确实是很容易碰到魏无羡一行的。特别是今早，你就听到过他们要来的讯息。这说不定是事隔多年，云梦双杰再一次聚首的好机会。
你思考的片刻间，江澄却已停下了脚步。
你抬头，却看见一副甚为惊艳的画面。
涛声传到你的耳边，迎面扰乱鬓发的，是咸湿的海风。你的面前，是黑夜中毫无光彩的大海，但开阔的景致却更加添上了几分宁静。你们站在不高不矮的断崖上，足下数丈基岩不见，延伸入海的则是洁净的海砂，浪花在夜里泛白，舔舐着陆地。
你其实是看过海的。在很早很早以前，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
你见过大海，见过游轮，见过瑰丽奇美的珊瑚岛，也见过自己家乡用于养殖贝类的滩涂岸边。
老实说来，这种寡淡的夜景，并非那么的壮观。但你确实是有二三十年不曾见过大海了。
海洋，是一切的缘起。所有的生物都在那里发祥，多少的战争也在上面打响。
掠夺与慷慨，沉没与希望，都曾在这个在古代堪称神秘的水体里交替出现。
你听见了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人不会毫无意义地为了说一句话寻找一个合适的地点，除非这句话十分重要。
就好像你可以在任何地点，甚至是厕所门前和舍友约午饭的时间，但是却没有办法在同样的境况下对一个重要的人剖白自己的心意。
“江澄。”你喊住了他。
他停下了脚步，放开你的手，却还没有开口。
隐隐地，你感觉你并非自恋地知道他似乎将要说出的那句话。但这样好吗？是你的话可以吗？
你高兴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第二声浪碎传到你耳边的时候，你想到了那场热闹非凡的婚礼。想到了红罗漫天，锣鼓齐鸣的良辰吉日。
江澄微微地吸气，像是要说出什么倾尽所有的话语。
拜托了，请别开口。
“你喜欢这里吗？”江澄问。
——诶？你有些尴尬。等等？不是表白？
或许是你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堪称精彩，江澄神色复杂地说道：“以前总听你说，‘找个小白脸包养了’之类的话，我搞不懂，是不是就是像这里这样的地方？”
“是不是你所喜欢的，女子不用被闺阁所束，受人尊敬和追捧的地方？”
“啊？这……”江澄这个问法让你压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里和中原，其实对你来说没有特别大的区别，你也并不是说就这么喜欢这里。
“你可以直说，而且，这是你的故乡吧。”江澄轻轻地说，但是落进你的耳边，却沉沉地仿佛带着叹息。
“你说过‘我就留在这里’，是吗？”
你瞬间睁大双眼。这不是那夜和金凌的对话？
海洋带给你无限的沉静，你攥紧双拳，记起了那日的权衡。你轻轻地点头，凝视起圆润的足尖。
江澄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动摇，被海风推送着前进：“那好，就在这里起誓吧。”
一股如入冰窖的绝望窜上脊椎，你说不失望是假的，但同时也有一种庆幸萦绕心间。江澄的理智，不正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你当然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面对伟大而温柔的海洋，发誓脱离江家，永不泄露秘密，永不谈论仙玄，你从此与云梦毫无瓜葛，将是一个重新生活的独立个体。
你眼眶发酸，颤抖地举起了手。
江澄沉默地看了你一眼，却也举起了手，只听他说道：“云梦江晚吟，愿在此起誓。”
“三十年后卸去重任，必来此完婚。”
“哈？？？？？！”
“若另娶妻妾，则万剑穿心，永绝子嗣。”
“喂！！！！！！”你赶忙去捂江澄的嘴，而此人则早已说完了誓词。
“卧槽？！！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江澄反握住你的手：“该你了吧。”
万万没想到的剧情发展的出离轨道，你的眼眶不由得再次发酸。
“怎么，”江澄垂眼的眸光微微颤抖，“你不愿意？”
“你不喜欢在这里一同到老？”
你摇头。
江澄的瞳眸猝然缩紧，却缓慢地松开了手：“那你……不愿意和我——”
他的嗓音到一半便开始发涩，他立马负手转过身去，面对涛声依旧的夜海。
“那个……”你从背后攥住他的手，它的手掌很宽大，你要两只手才能将它包拢，“别回头，也别说话，我……也有话和你说。”
你就这样贴上了他的后背鼻息间是他衣料里好闻的香味，一时间意识到这太过温暖，不禁让你湿透了脸庞。
“和你讲个故事吧，江澄。”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誓约之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