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梦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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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梦婚
01
江澄没有等到你的回答,整间阁楼是静悄悄的。
转上楼道的时候，还见着几只被毒死的老鼠，翻着眼白倒在角落。
而江澄却觉得除了呼吸滞涩一些，并没有太多的异常。
他来到二楼，熟门熟路推开你的房门。
你面朝下倒在妆镜台前，着实让他愣了一下。
都说走火入魔之人性变狂躁，嗜血杀生，当年聂明玦带着滔滔怒意目带猩红逢人就砍的样子不知道吓坏了多少修士。
而你这情况，委实过于安静了。
安静到他反而有点手足无措。
江澄将三毒重新纳入鞘中，弯腰去扶你。
你紧紧闭着双眼，呼吸匀称，就像是熟睡了那样。手中紧握的，是那根做工精良的九瓣莲银钗。流苏顺着你的指尖淌下，银链子流转着浅浅的光。
江澄环着你，绕开地上插着的那把匕首，和碎了一地的镜子，把你放回了床上。
催动灵气入体，便可感受到灵台方寸大乱，气行郁结混乱不堪。
02
仙门世家为何成为世家，便是有修仙求道的法门。
这法门便是许多江湖人士所不太看重的所谓理论基础。
寻常人家不得法，炼气习武只修筋骨倒也无妨，只不过到了入定之时，便显出了差别来。
江澄常年受正统的教导，在练习静功入定之前，便已经经过了许多关于内景的训练和教育。所有世家子弟也都这般，因此虽然未必每个人都心志坚定，但在内景中遇见诱惑之时，好歹能够保存理智，抽出身来。
——像聂明玦这种，有人助弹清心玄曲的，更是能够在入定之时心思纯正，心魔无处施法。
心魔之所以为人所忌惮，便是它会诱惑人的神识迈过一线，走出灵台。
而后灵台一空，变为心魔所据，元神无处安定，整个躯体便成为了心魔操控下的行尸走肉。
……秦展秋这种从未修仙问道的人，当然也并不知道这些。
想到这里，江澄垂着眼眸，抽出你手里的银钗，插回你的发间。
看你现在的这副情状，估计已经和心魔遇上了吧。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去求蓝曦臣出关，给你奏上几天的清心曲吗？
来不来得及另当别论。
蓝曦臣能愿意就进这看起来就极为不祥的毒雾大阵吗？
江澄苦笑了一番，倚着床边坐了。
“给你背段常清静经吧，别那么挑剔了。”
你自然是没有回答的。
脑海里瞬间到了云深不知处求学之时的窗边，日光灼灼，书声琅琅。
魏无羡在桌下还藏着一叠细细的小抄，朝他笑得挤眉弄眼。
——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他再开口时，声音竟有些发涩。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记忆中明明是有许许多多的声音带着童稚的气息，一起背给蓝老先生听。
可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寂静的茶楼里显得有点单薄。
江澄攥紧了掌心里你凉冷的手，一句一句地把下文背出。
03
你是在听到一声镜子碎裂的声响的时候眼前黑下去的。
再睁眼的时候，四周都已经变了。
你坐在茶楼那个熟悉的妆镜台前，看见自己脸上的红妆。
不认识的婢女一样一样给你的发间插上珠翠。
你晃了晃神，看着镜中的自己。
繁复衣饰镶着细密的金丝暗纹，通身是正红一色。耳边悬的是辉月一般的明珠，间有芙蓉碎石，轻轻晃动。眉间是最金贵的黑曜擦的细碎，混着极好的黛色描了。眼尾和双颊是甜甜的桃花香气，用的是他再次送来的那盒脂粉。
你的眼眶湿了。
“夫人莫要开心坏了。”婢女笑了，“这妆好不容易画好，弄花了怎么办。”
“吉时就要到了，夫人，给您戴上这纱可好？”
你微微点头，这薄如蝉翼的红纱便盖在了你的面上。
视野之内，本来就装饰得特别喜庆的永芳茶楼就更加红艳艳的。
04
锣鼓混着弦音马上响了起来。
你的视线被红纱模糊，走起路来却觉得头上沉重。果真是金石和玉石珠宝戴得太多，像个俗人那般，你忽而想，是不是要讨江澄的嫌了。
你从出生起，便没有过这么多的钗饰，此时，像是把毕生的财物都带在身上那样，好不滑稽。
你在指引之下向着江家的大门走去。
这是江家的正门，你难免的抬头看了。你从来没有走过正门，一直以来，都是从侧门进的。
足下踏过的砖石，也许是行大礼的那天跪的那一块，你记不清了。
……你往前走。
虞夫人和江枫眠携手坐在高高的大堂之上，带着让人放松的舒心笑容。
二位甚少穿红，但是今日是他们爱子的大喜之日，衣着便是极力地明艳了。
虞夫人风采不减当年，依旧花容月貌，身段窈窕。此时的红唇因为笑意而弯着，盛满了世间所有的幸福。
江澄就在这通往大堂的石阶上等你。
他也是一身红衣，外头却是薄薄的黑纱混金线，多了分稳重，却不显的沉郁。
细眉杏目，神采俊朗。
那样一双让人心动的眼睛，穿过层层的障碍，直直地看着你。
你的心跳仿佛就要再此停止，不，就算再这儿当真停下也无妨了。
你看着他，不由得就放缓了脚步。
他的身姿是那样挺拔，衣料繁重，也盖不住腰封收紧处的力量和刚强。
魏无羡正踏着随便，唇边陈情吹得卖力。喜气的调子混着他偶尔洒下的花瓣，成为一处活泼的绝景。
……你往前走。
江厌离的金凌已经长大了，此时兴奋地看看你又看看江澄，一脸按捺不住想要起哄的心思。旁边的金子轩也是一身吉服，给江厌离暖着手。
……你往前走。
虞夫人看着你的眼神，就如同生母。虽然你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但你却着实十分的喜欢。
“江澄日后若是欺负你，你便告诉我，我来打他。”
“……阿娘。”江澄笑着埋怨了一句。
……你往前走。
江澄离你很近了，可是不知是不是有着一层纱的原因，你却觉得越是近了，就越是模糊。
像是隔了一层障壁，他就在那层障壁的那一边。
“阿秋，来吧。”他对你伸手。
你垂眼看去。
那确实是你熟悉的手，指节和薄茧都是一样样的，紫电安宁地环绕在他的指间。
而你犹豫了。
“怎么了？”江澄的笑容忽而透出了疑惑，“你不愿意与我成亲吗？”
05
他好看的眸子里猝然漏出了几分被戳伤的情绪，细细的眉蹙起来，仿佛受了委屈一样，让你心疼不已。
——你当然愿意。死都愿意。
但你却分明看见了虞夫人，看见了江厌离，看见江枫眠，看见了一切不该出现的人。
他们都站在那层无形障壁的后面，噙着温柔的微笑。
“我愿意的。”你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可我和你走了，就回不去了，对吗？”
江澄道：“什么是回去，什么又是回不去呢？在这里的，永远都会陪伴着你。”
“我会一生一世陪伴着你，爱慕着你。”他像是害怕惊扰了你，慢慢撩起了你的红纱，真诚地轻声对你说：“在这里的一切，难道你不喜欢吗？”
你慢慢地闭上眼。
06
这很好。
日思夜想的人与你朝夕相伴。亲朋满座，莲花坞一片热闹。
但你却再也迈不动脚步了。
闭上眼的时候，你看见的总是他一人披着衣服坐在案头，烛火明灭不定。
孑然一人到深夜，起身去添壶热水的时候，却放轻了声息，以免惊动了熟睡的下人们。
“澄哥儿，你听我说。”你捧住了他伸出的手，再睁眼的时候，开口说出的却是你大概永远都不敢对江澄说出的话，“我喜欢你，想嫁给你，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江澄面露喜色，墨色的眸子里跃动的，是满到将要溢出来的欣喜和珍爱。
你放开了他的手。
“可你还在外头等着我呢，再等久一些，你便要生气啦。”
你说着，转身往回。满头的钗饰随着你回头的动作撞出细碎的声响
鲜红的缎带瞬间尽数化为烟尘，美景一点一点分崩离析。
奏乐之声瞬间停止。
……你往回走。
07
你睁开眼的时候，眼泪是直接滚下来的。你首先看见的是盈满了紫气的房顶。
而视线清楚的那瞬间，你才看见床边江澄的脸。
你的手背上全是他的温度。
他的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你眨了眨眼，瞧着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越是拿袖口揩你的眼泪，你便越是心口发紧，淌得越多。
“……抱歉。”你听见他说。
江澄此人嘴硬无比，极少说出谢谢你对不起这类对旁人而言其实很好开口的话。
而这一句道歉更是没有前因后果，压根够不上及格分。
但你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反握住了他的手，回以微笑。
“你还笑！傻子你笑什么！记吃不记打的蠢货！”江澄杏眼圆睁，泛着潮红，别过脸闷闷道：“我是当真想……”
——想取了法器，布下阵法。一应人物，灰飞烟灭。
你的心里此时无比安宁。
“……可是你来了嘛。”
08
心魔暂时被压制住，此时的毒雾已经渐渐消散。
结界之外的江家子弟也心里一松。
“话说回来，”江澄面色勉强维持平静，指尖却逐渐收拢了，紧紧扣着你的手，“……为什么，我在这里这么久，还没有中毒。”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梦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