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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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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蒋氏的覆灭,天和九年的这场叛乱终是尘埃落定。忙完前朝的一堆事赵筠才分出些心神来看顾后宫。
贵妃如意在宫变的那天晚上用一截断玉簪划破了自己的手腕,自此香消玉殒。因其是太子生母,虽生前戴罪,赵筠仍是追封她为睿敏皇贵妃,赐葬皇陵。
而宸妃蒋灵失踪数月,音信全无,赵筠令人建了衣冠冢按四妃之礼厚葬。
昔日的雍福宫已空无一人,赵筠只身徘徊在其中,难免伤感。如意本是个活泼上进的小丫头,因为一份懵懂的倾慕被年少时还不懂爱的自己牵扯着置于这宫墙之内,争权夺爱最后变得跟那些深宫暗处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别无二致。她本可以有更好的人生路可走,落得如今的下场,赵筠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蒋灵也亦是如此,从对蒋氏的审问里,赵筠知道了她北上来寻自己的事。失踪了这么些日子,她一个女儿家多半是已经遭遇不测。她的不幸也终归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赵筠长叹一口气,深深觉得对不起她们,他摸出那个绣着“意”字的香囊,轻轻放在了桌案上。他如今有了唯一的爱人,曾经的这份心意只能是辜负了。
赵筠凝视着那个香囊,时间久了布料已经有些浅淡,唯独那个意字还清晰醒目。他忽有所觉,隋毅当年改名,究竟和自己有没有关系?一想到那个人,想到他这些年默默为自己做过的事,赵筠的心绵软得好似一汪温泉水。
隋毅来寻他瞧见的就是这副情景,赵筠望着如意当年送他的香囊,一脸柔情似水。酸涩密密麻麻在心间滋长,多年前曾有过的难过像回涌的潮汐淹没冲刷着他的神经,嫉妒像丑恶带毒的荆棘攀沿着缚上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难以自持的钝痛,只得慌忙出宫回府。
赵筠从后宫出来又去了观星台特意感谢国师,祭天那日要是没有国师的配合,民众也不会对他们制造的异象如此信服。谁知国师捋了捋他下巴上的小胡子,一脸坦然地说:
“回禀陛下,那时候臣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盛,将星伴帝星而归,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真龙回归之象,否则臣也不会枉言。”
赵筠不知他是顺应天命捡些好听话说与自己,还是这星象玄学真有这么神奇,但总归他们夺回了王城,如今天下太平便是最好不过。于是恭敬地谢过国师又回了御书房。
批了好几个歌功颂德无甚实质的折子,实在无趣得很,赵筠搁下笔问小夏子:
“将军他今日还未回宫?”
夏公公这些天已经习惯了皇上嘴里未点名道姓的将军指的就是隋国公,而国公也几乎夜夜都留宿在宫里,仿佛这宫内才是他的归处一般。夏公公笑盈盈地回话:
“奴才今日未见着隋大人,小的去宫门问问便知。”
“算了”赵筠没有打发小夏子去,他想隋毅定然是还忙着,如果他回了宫又怎么可能不来看自己。
晚膳花样繁多,赵筠却是没什么胃口,银汤匙搅搅弄弄半天只勉强喝下些滋补的汤水。而一城之西的隋府,主人也根本无心用饭,只令人上了些陈年老酒,一壶接着一壶地想将自己赶紧灌醉。
这个夜晚和多年前他刚得知赵筠倾心如意的那晚何其相似,曾以为求而不得就是世间最痛苦的事,现在才知道深爱的人心里还留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挥之不去又争抢不过也是这么地锥心刺骨。
如意和赵筠共同育有一个孩子,如今虽然人不在了,却还是能拥有赵筠的无限感怀,占据他的一方心间。大抵是以前的记忆太过刻骨,只要一对上如意,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竟先怯了三分,他痛恨自己这副吃醋的样子,于是只好盼着快些醉了好生解脱。
壶中酒又空了,隋毅推开房门正要叫人,瞥见天上一轮明月已挂在夜幕清辉熠熠,下人已经小跑过来,忙问着主人有什么吩咐。
“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已经亥时了。”
隋毅深夜策马而出,赶在宫门关闭前一刻入了宫中。夜风吹得他酒醒了三分,短短一段路他却想了很多。他苦等了赵筠这么些年,又和他一起经历了这后来的许多磨难,山川日月见证了他们结发为夫妻。他已经拥有赵筠的如今,又何必如此固执地介怀他曾经给出过的情谊。他扪心自问,即使如意在赵筠心中永远也无可忘却,那自己也还是要牢牢地将他护在怀里,绝对不放手。
想通了这些他来到御书房门口,见着赵筠还在挑灯夜读,执着一卷书正背对他站着。隋毅轻轻来到赵筠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赵筠小声惊呼了一下,随即就害羞地嗔笑着说:
“做什么”
隋毅热烫的呼吸就呼在他脖颈,赵筠扭头看了看,这人连脖子都泛着一层红。
“你喝酒了?”
“嗯,想你。”
隋毅用磁性又性感的声音说着动听的话,引得赵筠身子有些发软,可他还是没有忘了继续审问。
“想我你不知道早点回来,我还以为你这么晚是忙着公事呢,原来是逍遥快活去了。”
赵筠虽然做回了帝王,但他在隋毅面前从来不自称朕,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此时的一通问话,和寻常人家妻子对晚归丈夫的责问几乎一个样,带着点撒娇和埋怨,惹得人恨不得好好疼他。
隋毅将他搂得更紧,在赵筠耳边轻声诉说:
“真的想你,喝了点酒是因为…因为我吃醋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酒后特有的鼻音。赵筠不解地看过来,只见隋毅眼里是难得一见的脆弱和伤感,忙惊讶地追问:
“吃醋?这是为何?”
只听隋毅轻叹一口气,低下嗓音说:
“我下午回宫了一次,在雍福宫见着你了。”
赵筠不知道还有这事,想了想隋毅应该是不高兴自己去了如意的旧居,解释道:
“逝者已矣,她毕竟是太子生母,又被宫变牵连殒命,我心里确实是愧疚。今天去是还东西,和你在一起了,她的情意自然只能辜负了。”
隋毅点头应着,还是将他箍在怀里,不让赵筠看见自己哀怨的眼神。
“我知道自己实在不该介怀过去的事,可今日见着你望着那个香囊的眼神,我就…”
隋毅说不下去了,他一个大男人同一个已经逝去的女子争风吃醋,如此丑态实在难以启齿,他愤恨自己怎么能这么小气,同时心里又忍不住阵阵泛疼。
“香囊…”
赵筠回忆了下,从他怀里转过身,见着这个在无数危机时刻都如天神降临般护着自己的大将军此时露出了受伤的眼神,顿时心疼起来。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将隋毅的头压下自己,和他额头相抵,无限温柔地告诉他:
“你之前老是笑我吃自己的醋,这回你不也是一样。”
隋毅不明白,正想问此话怎讲,赵筠已经娓娓道来。
“说起来真是对不住如意,那个香囊是要还给她的,结果我看着上面的意字又想到了你。”赵筠用额头磨蹭了下隋毅,“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当初为什么要改名?”
隋毅还沉浸在赵筠的前一句话里回不了神,他的意思是说那一脸柔情似水都是因为想到了自己?!
“快说呀。”赵筠已经催促着他回答后面这个问题,隋毅来不及狂喜,只能将那段回忆着再讲一次。
“还记得你送了飘飘姑娘一枚玉佩吗?”
赵筠诧异,怎么忽然扯上蔡忠的夫人了,但他还是点点头,多年前晓春楼的那一段他有印象。只听隋毅接着说:
“你给出的东西自然没有要回来的理,但当时看着你腰间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我就想那里只能挂上我的信物。”他顿了顿,接着艰涩的开口:“你十七岁生辰那天,这玉佩本就是要送你的。”
隋毅说着轻抚赵筠腰间的那枚白润的玉佩,赵筠惊讶不已,竟不知这如今日日不离身的羊脂玉,隋毅早在十一年前就是要送给自己的!而他那天…
“我十七生辰那天,你在等我?”赵筠记起来,那日午后他被如意表白,接着去了太后那里,时间耽搁晚了也就没有出宫赴约。
“嗯,等了你一日。”在那个初雪的夜晚他捏着定情的信物,打算同赵筠表明心意。
赵筠眼里含着泪,再一次为他们的错失悔恨不已。
“我们最后见面那天,你腰间挂着带意字的香囊,同一个名字却是如意的意。我很长一段时间看着这个字就难受,怨恨起了自己的名,索性就改了。”
隋毅的声音淡淡的,尽量不带着任何情绪,可赵筠还是从无波无澜的语调背后听出了他经年的心碎和痛苦。他埋进隋毅怀里,用力抱着他。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赵筠心疼。
“怕你笑话我。”隋毅吻了吻他的发顶。
“我心里只有你。”
似明月倒映在清泉,赵筠的眼神清亮又蕴含着柔情,隋毅倾身吻了过去,像多年前那个中秋夜,他们在漫天烟火下,在醉人的夜风里,没有被打扰,也不曾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