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超能力玛丽苏进化史》苏子程

72、起风了（一）

　　陪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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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年前。
　　Black Swan旧址。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亚麻发色的男孩被一群黑衣人按在墙壁上，实验室里刮起无名的凛风，狠狠地割开了黑衣人的面罩，拉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医生从箱子里翻出一支淡黄色液体的针管，扎进他的身体。

　　男孩的情绪渐渐涣散，沉沉地喘着粗气，他无力再反抗，只能牙关紧咬，狠盯着那些来路不明的人。

　　“我劝你最好安分一点。”黑衣人把男孩放到实验台上，四肢扣上了特制的金属环，上面连接着长长的线，一直到那些看不懂的仪器上。

　　长廊尽头的门打开，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和女孩。
　　女孩静静地跟在男人身后，看见那个男孩时停顿半秒。

　　黑衣人看见男人进来，恭敬道：“程华教授。”递给他一份文件夹，看向实验台上的男孩道，“这是编号2493实验体的测试报告。”

　　男人扫了男孩一眼，目光冷淡，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只等待着摆布宰杀的小白鼠。
　　他翻了两页，递回去：“是已经通过SR级的实验了么？”

　　“是。”
　　“其他的实验体呢？”
　　“1000个实验体中，能成功承受King的Evol移植初试并且存活下来的，只有他。”

　　男孩躺在实验台上死死地瞪着他，双目布满血丝，他想说话，可是身体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只能发出一些呜呜咽咽的声音。
　　小女孩莫名有些害怕，扯了扯男人的衣褂，“爸爸。”

　　“爸爸要忙了，七七先自己玩，啊。”
　　男人对女孩说话的时候声音有难得的温柔，然而起身面向黑衣人的一瞬，再度冷下：
　　“把Queen带出去。”

　　“是。”
　　黑衣人应了声，将女孩带出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门最后合上时，女孩下意识地回眸，与实验台上那个被牢牢锁住的男孩的视线交接。
　　他的眼里有着痛苦、绝望和憎恨，原本漂亮的琥珀色眼瞳被蒙上了一层灰灰的霾。

　　咔哒。
　　大门彻底被关死。
　　男孩的脸消失在视线内。

　　女孩跟着黑衣人静静地向前走，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程华朝实验台走了一步，唇边噙着一丝冰冷的笑，伸手，勾起男孩的小巴，看见他眼里的绝望和憎恨，男人唇边的弧度愈加放大。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能够接受King的Evol移植成为真正的超进化体，彻底改变你原本普通人类的命运——你应该对我报以感激。”

　　男孩的惨叫声充斥了整个研究所。

　　正在玩小熊的女孩手里顿了顿，透过房间的玻璃窗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长廊的尽头漆黑，只有那间实验室的门缝里隐隐地透出白光。
　　而后她淡淡地收回视线，摸了摸手中小熊布偶的头，低声道：
　　“不怕哦，我会保护你的。”
　　一下，一下，安抚着小熊的脑袋，自言自语地，像是在自我安慰。

　　女孩再次见到那个男孩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他被两个黑衣人架着从实验室里拖出来，脸色惨白，了无生气。

　　他被扔进了一间小黑屋里，大门重重地锁上。

　　女孩好奇地走过去，扒拉在门缝往里看，却突然对上了一双凌冽的眼睛。

　　“砰！”
　　仿佛有人在里面用身体硬撞大门。

　　“放我出去！”

　　“砰！”

　　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里面的人再也折腾不动了，沿着门无力地滑坐下来。
　　男孩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
　　每天都有不同的实验等着他，他们将各种奇奇怪怪的试剂打进他的身体里，他的身体已然失去了他的自主控制，他变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实验品。

　　女孩想转身离开，怀里小熊布偶衣服上的扣子却松落，滚进了男孩所在的小黑屋里。
　　她怔了怔，走上前，敲了敲那间小黑屋的门。

　　“我的扣子……”

　　奄奄一息的男孩被女孩的声音唤醒，强撑着睁开眼睛，在手边摸索着，摸到了一枚黑色的衣扣。
　　他冷冷一笑，“你把门打开，我就把扣子还你。”

　　门外没有声音了，男孩以为她走了。
　　他撑着剧痛无比的身体趴上门缝，却意外看见了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女孩凝视他，淡淡道：“你要说话算话哦。”
　　而后指了指怀里的小熊道，“它的衣服坏了，不修好的话，它会不开心的。”

　　男孩皱了皱眉，没有当真。
　　凭这么一个小女孩，她根本不可能打开这里的门。

　　但是他错了。
　　强烈的电光从女孩的掌心迸发，在空气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凝聚成一束耀眼的银光，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金属大门，如电焊一样切割，火花四射。
　　原本严密厚重的金属门被硬生生地割开，轰然倒下。

　　银色的电光在空气中闪耀，照亮了女孩平淡而冷静的脸。
　　她对他静静地伸出手。

　　“纽扣，给我。”

　　男孩看见这一幕有顷刻的失神，而后狠狠地一咬牙，从地上爬起，往门外冲去——

　　然而就在经过女孩身侧的时候，她拉住了他的手。

　　“不要跑。”
　　女孩的语气淡淡的，神情也是淡淡的，仿佛整个人都没有情感波动。
　　“如果你跑了，你会被杀掉的。”

　　男孩猛地抽回了手，“你想怎么样？”

　　“你把纽扣还给我，我带你出去。”女孩说。

　　男孩看着面前女孩淡漠如水的脸，缓缓朝她伸出手，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枚黑色的纽扣。
　　女孩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他掌心的一瞬，男孩猛地用力，将女孩扯进怀中，用手凝出凌冽的风刃，架在她的喉咙，声音冰冷：
　　“等我安全离开，我就放了你。”

　　女孩神色平静，毫无畏惧。

　　男孩锢着怀里的女孩，一步一步，小心而谨慎，每一个拐口，都在打探前面巡视的黑衣人，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突然，女孩开口道：“你不需要这样。”

　　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前面不远处有一群黑衣人发现了他们，朝他们冲来。

　　“该死！”男孩低骂一声。他挥手，强烈的风朝黑衣人袭去，可他的身体被他们打入了药物，能力被抑制，根本不足以抵抗那么多人。
　　密布的枪声响起，闪着冷光的子弹朝他们袭来。

　　眼看就要打中他，女孩微垂着头，前额的发丝遮住了眼睛的神情，蓦地说：
　　“陪我玩。”

　　“什么？”男孩一愣。
　　女孩抬眸，望向那些冰冷肃杀的黑衣人。
　　“陪我玩，我就带你出去。”

　　子弹已在拃远之隔。
　　冷汗从男孩的额角滑落，他甚至能闻到子弹夹杂的火药味。
　　突然，子弹旋转的轨迹慢了下来，空气中，他甚至能看见那些子弹夹风缓速旋转的纹路。

　　数十颗子弹悬浮停在了半空，只差一厘米，便击穿他的头骨。

　　黑衣人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Queen，你……”

　　“闭嘴。”女孩淡淡道。
　　她甚至不愿意多看那些人一眼，带着男孩缓慢地穿过长廊，步履悠然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黑衣人的脚底虚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无法抗拒地悬浮在半空。挣扎着，却毫无用处。

　　女孩余光看见有个黑衣人想伸手去触墙壁上的警报器，她伸手朝黑衣人的方向虚握，那个强壮的男子便毫无反抗之力地朝女孩的方向飞来，被女孩扼住了喉咙。
　　“Queen……”黑衣人的喉咙发出破碎的声音。

　　银色的电光一瞬炸裂。
　　强烈的气流在空气中爆发。
　　黑衣人被猛地弹开，撞在墙上，浑身的骨头碎裂，身体被灼烧成焦，顺着墙壁无力地滑落，拖出一道长长血痕。

　　女孩推开长廊尽头的门，外面没有蓝天，天空阴阴的，浓浓的灰云压在这座城市的上方。
　　也许很快就要下暴雨了。
　　男孩望着风吹来的方向想。
　　他能精准无比地感知到风。

　　女孩带着男孩走到不远处的秋千上坐下，从裙子的小口袋中掏出一个针线包，开始一针一线地给小熊缝扣子。
　　最后一针落，女孩摸了摸小熊的头，“这样你就不会不开心了。”

　　男孩静静地看着她，她分明拥有极为可怕的能力，他看见那些黑衣人在面对她时眼里不息的恐惧，就像在看着一头未知的怪物。
　　可她捧着手里的小熊布偶，眼神却又那么的纯真，仿佛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女孩的双手挽上秋千的两条绳索，小腿蹬了两下，却怎么也荡不起来。
　　她有点懊恼，又试了几次，还是荡不起来。
　　终于，她抿了抿唇，对男孩说：“你过来推我一把。”

　　男孩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女孩很瘦很小，轻轻一推，就被荡出去好远。
　　秋千吱呀吱呀地荡着，女孩的裙摆像花一样在空气里散开。
　　她的脸蛋清丽，是漂亮的瓜子脸，眼睛大大的，和洋娃娃一样可爱。

　　忽地，秋千荡至最高点时，女孩怀里的小熊布偶飞了出去。
　　女孩一怔，竟下意识松开了抓着绳索的手，去捞那只小熊。

　　“小心！”男孩喊道。

　　女孩抓住了小熊，整个人却从半空中坠下。

　　空气里卷起柔和的风。
　　男孩飞了起来，抱住了女孩。

　　他的身后，是成片成片随风而落的金色银杏。

　　男孩将女孩稳稳地放回地面，女孩微低着头，安抚似地摸着怀里的小熊，一遍一遍地道：“不怕哦，我会保护你。”
　　男孩看见这一幕莫名想笑。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程七。”女孩头也不抬地答。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因为陪我玩的小伙伴都被爸爸杀掉了。”
　　“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不知道。爸爸说他们是不合格的实验品，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也不配和我玩。”

　　男孩默了半刻，他仔细地打量面前的女孩，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可她的神情永远淡漠，他问一句，她便答一句，他不说，她便始久沉默。
　　但他的潜意识里却觉得她并不是不害怕，相反的，她已经恐惧到了极点，才会产生了这样封闭式的情感反应。
　　她怀里的那只小熊，便是她恐惧之心的最好写照。

　　天边滚滚的黑云压来，闪电撕裂天空，雷鸣怒吼，像挣扎困兽的惊龙。

　　“喵……”
　　一丝哀弱的声音从树上飘来。
　　女孩和男孩同时抬头望去。

　　那高高的银杏枝上趴在一只瘦弱的小橘猫，可怜兮兮的，无助地抓着摇摇欲坠的树枝，发出哀弱的呼唤。

　　“是小猫。”女孩低呼，眼里闪过一丝好奇的光亮。

　　男孩看了看她，没说什么，轻盈如风地飞到树枝的高度，托起那只小猫，收在怀里，回到地面。
　　女孩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撸小猫的毛，小猫有些畏惧地往后缩了缩，炸起一圈毛。
　　“不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女孩低声道。
　　她的手极为有耐心，极为温柔，缓缓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抚平小猫的惊恐。

　　最终小猫对她放下了防备，冲她撒娇般地“喵”了一声，女孩的脸上旋开一朵灿烂的笑容，把小猫抱在怀中。

　　“给它取个名字吧。”男孩说。
　　女孩这才真正地抬头看他，她的眸光清澈见底，只是一瞬，便像收着什么宝贝似得摸着怀里的小猫道：“你会飞。”
　　“那不如，就叫它飞飞吧。”

　　男孩：“……随你。”

　　他打量着这个诡异的研究所四周，凭他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硬闯出去的。
　　何况这里面还关着许多其他的同伴。

　　男孩的视线重新落回在面前的女孩身上，眼底的光彩暗淡，像是在挣扎纠结着些什么。

　　正在撸猫的女孩突然开口道：“爸爸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回去吧。”
　　男孩正想说什么，女孩打断了他：“每天这个时候爸爸都会外出，我来找你。”

　　他没再说什么，跟着女孩重新回到了小黑屋。
　　合上门前，女孩对他浅浅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清澈，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之后的每一天，男孩都坐在小黑屋里等待着。他忍受着实验带来的身体上痛苦的折磨，忍受着各种药物交织在他身体里的作用，他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但是他却不再那么恐惧。
　　当他清醒的时候，他总会坐在门边，透过门缝看向外面，想要看到那一双澄澈如湖的眼睛。

　　但是没有。
　　小女孩没有如约来找他。

　　直到一周后，女孩才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她轻轻敲了敲小黑屋的门，却不像之前那般张扬。
　　那时男孩正倒在地上，满口满鼻都是蔓延的血腥味，四肢冰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门口有钥匙转动的声音传来，缓缓地，裂开了一道光。

　　女孩悄悄钻了进来，带着那只橘色的小猫。

　　她来到男孩的身前，摇了摇他。
　　男孩迷迷糊糊地转醒，睁开眼，却看见女孩被打肿的半边脸。

　　他强撑着从地上爬起，眯起眼睛，抚上她的脸颊。
　　“谁打你了？”

　　“爸爸打的。上次太笨了，拆门会被发现。”女孩说这话的时候竟是带着笑的，而后她摇了摇手里那串明晃晃的钥匙，得意地说，“这次我偷了钥匙。”

　　男孩看着他，脸上泛起苦涩的情绪，“……你傻啊。”

　　女孩歪了歪脑袋，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她看见他脸色苍白，以为是在害怕。她便学着安抚小猫般，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发，轻声道：“你也不要害怕，我很厉害的，可以保护你的。”

　　男孩的脸上蓦地一变，侧过脸去，双颊咬得紧绷。

　　女孩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糖果，递给他：“呐。”

　　男孩迟疑了几秒，拆开放进口中，草莓的香气在口腔里化开，甜甜的，仿佛让他身体上的痛减轻了一分。
　　他凝视女孩，认真问：“你爸爸打你，禁闭你，你难道不恨他吗？”
　　女孩摇摇头，“不恨。”
　　“为什么？”
　　“因为，我只有爸爸这一个亲人了啊。”

　　“……”
　　男孩一时竟无言。

　　女孩突然反应了什么，道：“你不能伤害我爸爸。”
　　“如果你伤害了他，我会杀了你。”

　　“但他会伤害你。”男孩冷声道。
　　“这些小伤吗？那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女孩指了指自己淤血肿起的半张脸，“而且很快就会好的。”
　　她顿了顿，有些执拗地补道：“爸爸是爱我的。”

　　男孩盯着面前的女孩，同情而又怜悯。
　　半晌，他问：“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吗？”

　　女孩怔了怔。

　　“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美，不想去看看？”男孩继续问。

　　女孩没有说话。
　　她有记忆以来就一直生活在这个研究所里，这里就是她的全世界，她对外面的世界毫无概念。

　　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在深深思索着男孩的问题。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男孩下定了决心，要带她离开。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女孩都会悄悄来到小黑屋看他。
　　女孩很聪明，她会用自己的能力让监控暂时地短路，切断了小黑屋外的监控画面，然后掐好黑衣人巡逻监控的时间离开，再也没有被发现过。

　　有一次女孩来的时候，男孩刚被人从实验室里架回来不久，他陷入了深度昏迷，女孩怎么也叫不醒，女孩被吓坏了。
　　后来，女孩掐准了男孩被带去实验室的时间，悄悄趴在实验室的玻璃外看着。
　　她记住了那些人实验时打进他身体里的药物，上面的编号，药物颜色，男孩的反应，哪一些打进他身体后他会痛苦挣扎，哪一些他会得到缓和，她统统记了下来。然后趁他们离开的时候，溜进了实验室，偷走了那些药。

　　之后每当男孩昏迷或者身体剧痛无比的时候，她就会带上那些药去找他。

　　一天一天过去，男孩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好了起来，能力不再受到抑制，几乎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清醒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长。

　　直到有一天，男孩站在银杏树下，笑着对她说：“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于是女孩看到，男孩张开双手，如同飞鸟翱翔的姿态来到空中，疾风穿扬而过，扬起漫天的银杏，突然，黑色的火焰席卷而来，将银杏叶狠狠地燃烧成灰，像一出壮烈的舞剧。
　　他自由地飞舞在风里，飞舞在黑色的火焰里，眼底深处，是女孩未曾发觉的一丝狠戾。

　　他走到女孩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顶，如同许下誓言般郑重道：“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那时候女孩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男孩也没有再说下去。

　　再后来每一天的相处，女孩对男孩说的话越来越多，她对他毫无防备，也经常地开始对他笑。
　　男孩也会对她笑的，只是更多的时候，他的眼底总是冰冷而凝重。

　　他从女孩的口中了解到了这个研究所的一切，了解到了那些黑衣人的巡逻监控时间，了解到了她口中的爸爸的生活作息，了解到了关于她爸爸的能力，她爸爸的一切弱点——

　　直到那一天，男孩偷走了女孩的钥匙，打开了小黑屋的门，血洗了Black Swan。

　　当男孩用高精密的风刃割裂程华的喉咙里的时候，他的内心闪过一丝快意，这个恶魔般的男人，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孩子，囚禁了他那么多同伴，把他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长达三年，他对他恨之入骨。
　　程华也一定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被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优越的实验品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一如当初，King也不会想到，会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架在实验台上活体解剖。

　　而今这个男孩的身体里，完美移植了King的Evol，这也许也算是一种可悲的轮回报应。

　　在程华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他扭头，看见了自己站在门外无知的女儿。
　　小女孩面色惊恐，怀里牢牢地抱着一只死去的橘猫，身上溅满了血，呆坐在那里，手足无措。

　　也是那一瞬间，男孩看见了那个恶魔般眼里一闪而过的愧疚、忏悔与怜爱。
　　他突然想起女孩和他说的那句话，她说，她爸爸是爱她的。

　　他从来不会相信，这样如同恶魔一样，只懂得杀人嗜血的人，如何懂爱？

　　但那一刻，他的确心生了愧疚。
　　不是因为杀掉了面前这个男人，而是因为那个女孩。
　　他骗取了她的信任，用她的这份信任，杀掉了她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可他别无选择。

　　他想把她带走，他想，只要她好好哄她，她一定会原谅他的，一定会谅解他的，对不对？
　　可是他失去了这个机会。

　　玫瑰色的流光在面前一闪即逝。
　　空间的裂口闭合，女孩消失在黑色的旋涡之中。

　　有人更先一步，将她带走了。

　　后来再见已是七年之后，他们在高中重遇，她却已经忘掉了一切。
　　他想，忘了也好。
　　至少，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还可以……好好地补偿她。

　　可他发现，所有的一切，总是事与愿违

　　“白队，准备出发了。”
　　推门而入的警员打断了白起的思绪。

　　白起站在警局办公室的窗边，望向窗外那一片浓密的银杏树，手里攥着一颗金色的子弹。
　　那是她后来打进他胸腔中的那一颗。

　　他收回了远飘在外的思绪，将子弹揣入兜中，敛了眸光，道：“走吧。”

　　不远处的双子大楼摇摇欲坠，裂开的外墙如蜘蛛网般蔓延。天空暗无天光，明明是早上九点的时间，却黑得如同深夜。
　　街道两旁的路灯被疾风卷起撕碎，玻璃渣子裂了一地。天空到处是飞舞的广告牌，单车和金属渣。

　　“什么情况？”白起皱眉看向不远处雷鸣咆哮的天空，岌岌可危的大楼在黑云之下仿佛一栋鬼城。
　　“三分钟以前我们接到路人报警，说突然间变了天，然后大楼开始开裂，马上要倒了。”

　　白起用力咬了咬牙，身影一闪，便来到双子大楼的脚下。
　　大楼里面还被困着许多人，人群惊恐逃窜，眼见一块广告牌就要砸中一个逃亡中的妇女，他扬手卷起风，将广告牌掀飞。

　　高精密的风凝成锁链，牢牢地锁住了摇摇欲坠的大楼，呼啸的风声和雷声中，是他奋力的嘶吼——
　　“快！疏散人群！务必保证所有人安全撤离！”

　　“是！”

　　直到确认所有人安全地离开大楼，白起才撤掉了Evol释放。

　　风停的一瞬，身后的大楼轰然倒塌。
　　残石飞溅，尘埃四扬，轰动得如同末日。

　　头顶上的黑云散去，闪电消散，阳光穿过云层，撕开一道金光。

　　最近恋语市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种古怪的事件。
　　这绝不是意外。

　　白起接过队友递来的一瓶水，拧开，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下，而后走到一旁掏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他面色冰冷地道：

　　“向上面汇报，我接受Evol唤醒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