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超能力玛丽苏进化史》苏子程

41、爱你就像爱生病（三）

　　十四年前。
　　============================================

　　休息厅外。

　　李泽言单手撑着墙壁，微微颔首，将身前的女孩困在墙壁的一角，脸色紧绷地盯着她，呼吸间夹着淡淡的酒醉的气息：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他沉声问。

　　程七觉得，李泽言大概是真喝多了。

　　不然怎么会没头没脑地提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您是需要我做个自我介绍吗？”程七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李泽言凝视了她半晌，而后极轻地皱了皱眉，像是有些失望，“你……真的全都不记得了？”

　　“我应该要记得些什么？”程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弯了弯腰，想从被他困住的臂弯中逃出去，却被李泽言一把拽住了手腕。

　　力道很大。

　　她眉心一拧，“你喝醉了，放开我。”

　　他朝她逼近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强烈的压迫感袭面而来。

　　“如果你忘记了，我就帮你想起来。”

　　说着，他松开了她的手腕，后退一步。

　　过道里的灯光忽而开始了明明灭灭的闪动，恍惚之间，程七仿佛听到有石英钟上时针滴答滴答的转动声在她耳边清锐地响起。

　　李泽言静静地看着她，四周陷入了一片渺茫的寂静，只剩下那越来越快速的时针游走的声音。

　　周围的景象开始朝后飞退，幻化作一片模糊的光影，像是坐上了一辆逆向而行的高速列车，她看见了宛若时光倒流般的景象，数千个夜晚的斗转星移，太阳的东升西落，从黑夜到白天，再从白天到黑夜，耸立的高楼重新变为充斥着水泥的地基，盛放的花朵重新包合，变成一颗小小的花骨朵，把种子埋藏进深厚的土地里。

　　原本繁华的恋语市，重新回到了十四年前的那一天——

　　面前是阴暗而斑驳的巷口，头顶上的天空被窄巷里错乱交缠的电线割裂成无数个不规则的板块，浓厚的乌云遮住了阳光，光线微弱地投射进来。

　　“这里是……”程七突然感觉到脊背寒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身体里挣扎着苏醒过来。

　　“十四年前，在这个地方，有一个小女孩救了我。”李泽言垂着眸，目光压得很低，“我倒流了时间，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记忆。”

　　她下意识捏紧了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扼住，说不出话来。

　　她艰难地迈出脚步，朝面前那扇森冷而厚重的铁门走去——

　　突然，沉沉的铁门被人推开。

　　一个男孩跑了出来，冲身后的小伙伴喊着：“快跑——！我拖延住他们！”

　　无数的孩子从里面绝命般地逃离，他们面色惊恐，有的身上沾满了不知道是谁的鲜血。

　　“那是十四年前的我。”李泽言看着这一幕，语气平静地说着，眼底的情绪却暗潮汹涌。

　　有黑衣人从后门追来，男孩努力地暂停时间，却终究抵不过那些人的追阻，小小的身影被强壮的男人们团团围住。

　　“老大，那些孩子们都跑了——”

　　“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追啊！让程华教授知道了，你们活不过今晚！”

　　为首的男人拽起男孩的衣服，把他猛地往墙上一撞。

　　男孩吃痛地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头上淌下。

　　“你的同党还有谁？！嗯？”为首男人目光凶狠，“说出来，我可能会考虑放你一命。”

　　“你休想——”男孩倔强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

　　“叫你嘴硬！”

　　男人抬脚便想往男孩的身上踹去。

　　“喵呜——”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橘色的小猫，扑咬在男人的手上。

　　“妈的！哪来的死野猫！”男人咒骂着，捂着被咬出一道血痕的手臂，反手抓起小猫，往电线杆上一砸。

　　小猫顺着电线杆无力地滑了下来。

　　“可恶——”男孩咬着牙，爬到电线杆处，把小猫抱在怀里。

　　“喵……”小猫被摔断了腿，在他怀中气息微弱地唤着。

　　“飞飞——”铁门内漆黑而幽长的过道中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呼唤声，从远到近，“飞飞？你在哪？”

　　那是李泽言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

　　她有着浅褐色的短发，精巧的瓜子脸，带着一点儿婴儿肥，她本该是个可爱得仿佛商场摆在玻璃柜中的瓷娃娃，可她却生了一双极为淡漠的眼睛。

　　她在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黑衣人时，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是，她在走到他们面前时，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这里很危险，你快走！”小男孩声嘶竭力地对小女孩说。

　　女孩没有理会他的话，抱起男孩手里的猫，细软的额发覆在她的眼眸前，神情淡淡。

　　小猫在女孩的怀中疼痛地喵喵叫着，她轻抚着小猫，像是在安慰，许久，她静静地抬头，语气是寒夜般的冷淡，“飞飞，是谁伤了你？”

　　淡漠的目光从面前的黑衣人身上一一扫过。

　　那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与小女孩对视的那一刻，竟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双，毫无生气，毫无情感的眼睛。

　　“是你们伤了它？”

　　女孩低声喃喃。单手抱着受伤的小猫，一手高举至天空的方向，宛如自由女神像般地肃穆。霎时间，天空乌云密布，黑云压城，像是末日骤临，闪电夹着着雷鸣声狠狠地朝女孩所占的位置击落，如同神迹般地，在她的掌心中汇聚。

　　闪电把女孩的面容照得惨白，她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仿佛站在了电光之中。

　　生命的胁迫感让黑衣人下意识地转身想逃，却被身后高强的电光击中，痛苦地倒在地上。

　　女孩收回手，摸了摸怀里的小猫，轻声道：“没事了飞飞，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她抬眸，目光落在男孩的身上。

　　“是你救了飞飞。你走吧。”她淡淡地说。

　　男孩一愣，“我走了你怎么办？”

　　女孩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你再不走的话，爸爸发现了，会生气的。”

　　“等一下——”男孩急促地喊，他想去拉住那个女孩，却又害怕那条长廊尽头里邪恶的魔鬼，终究犹豫了一下。

　　女孩没有再搭理他，径直朝走回了那条幽暗的长廊内，关上了铁门。

　　就在女孩离开他视线后的不久，李泽言听到了让他辗转十四年来，每每噩梦中，足以把他神经撕裂的，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男孩想冲上去把铁门打开，但无论他如何用力地锤击，那扇厚重的铁门依旧纹丝不动。

　　而后，他看见了浓厚的鲜血从门缝下溢出，一阶一阶地蔓延过楼梯，染红了他脚下的地面。

　　那是李泽言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死死地捏着拳，看着当年铁门外那个弱小而无力的自己，看着一个生命的流逝，他感到无助，感到恐慌，感到身临谷底的绝望——

　　那是他十四年以来最深的梦魇，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罪孽。

　　他恨当年的自己，为什么如此的弱小无力，为什么没能再挽留那个女孩，为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直至他长大，成长为了一个手握权力，站在全世界金字塔顶端的人，可他用尽了全力，都无法找到那个女孩的消息。

　　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寻找、等待、期待中，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女孩死亡的消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绝望，他甚至觉得，这是上天故意给他的惩罚，让他活在痛苦的愧疚之中，饱受良心的折磨。

　　可是就在今天，突然有人告诉他，这个女孩原来没有死，她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程七痛苦地捂着头蹲下。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她的神情沉痛而扭曲——

　　她看着那个女孩离去的方向，看着台阶上蜿蜒淌下的那一摊血迹，她泣不成声——

　　“那个女孩，就是我……”

　　“你能告诉我，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泽言低声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痛苦地摇着头，“我不记得了……我不想留在这，求你，让我回去……”

　　过往的回忆像是一面摔碎了的镜子，在她的脑海中破碎地闪现，她想去抓住，可是那些画面转瞬即逝。

　　她终于知道，在她曾以为的那些支离破碎而又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那一条幽暗而阴冷的长廊，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一摊鲜明刺眼的血迹——

　　这些，都不是她梦中的幻象。

　　而是她沉睡了十多年的记忆。

　　她记不起在那扇牢牢闭死的铁门背后，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她只是依稀记得，在这一场噩梦的最后，有一个黑发少年浴血而来，抱起当时浑身是血的她，对她说了一句：

　　“别怕，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