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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恶作剧(六) ...

  •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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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嚓——”

      照相机快门的声音把程七从温柔的吻中唤醒。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许墨已经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薄唇轻轻抿着,眼里温润的笑意宛如初春拂过海面的风。

      程七顺着快门声音的方向望去,身穿米奇布偶装的人放下举在眼前的相机,朝他们走来,递给她一张照片。

      白色的相纸上渐渐地显现出一对身影。

      画面里她的脸像傍晚天空中的火烧云一样嫣红,双眸中泛着润泽的水汽,神情有些呆愣,又有些错愕。身前的黑发男子微微俯身,细密的睫毛在他的眼睑处扫落下一片灰黑的阴影,唇角微翘,轻柔地吻在她的唇边。

      背景里长长的轨道从绿荫后的空处伸延向天空,一辆过山车从最高点俯冲而下,茂密的香樟树笔直而挺立,细碎的阳光透过树荫,在他们的身后洒落星星点点的疏影。

      这个人……抓拍技术也太好了吧。

      程七满脸羞红地想道。

      “是什么?”许墨看向她手中的照片,程七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狂跳,下意识地把照片往身后一藏,羞赧地说:

      “没、没什么……”

      许墨眼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一些。

      “今天游乐园准备在东区广场举办一个情侣大赛哦,”米奇跳到他们面前欢快地挥着手说,“你女朋友好可爱,有兴趣和她一起参加吗?第一名可以获得恋语市十一月份开幕的海洋公园独家首场门票哦!”

      “我们不是……”程七红着脸想要解释,却被许墨牵住了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手心里的温度也开始燥热起来,顺着他的指尖,传递进她的皮肤里。

      “想参加吗?”许墨柔声问。

      “啊……”程七愣了愣。

      他的目光里是询问的眼神,好像从程七初与他认识开始,面前的人就是一直是这样的温和而耐心,他永远不会逼迫你,永远守候在你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进退有度,保守分寸,从不越距。当你需要他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上前保护你,留给你的,永远是挺拔而孤傲,强大得足以将你牢牢护在身后的背影。

      他温柔细致得仿佛可以读懂每一个人的心,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更加在意别人的感受。

      可……从来没有人能读懂他的心,一个人即使再强大,也不代表他从未有过脆弱的时候。又有谁会看穿他眼里终久不散的白雾,在他脆弱的时候,去保护他呢?

      这样的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应该会更加小心翼翼吧?

      程七看着许墨,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心疼。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走神。”见她许久没有答复,许墨无奈地用食指刮了刮她小巧的鼻梁,“如果你不想参加的话……”

      “我想参加。”程七几乎脱口而出,继而她看见许墨眼里稍稍惊讶的神色,她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红的发烫的耳垂,像是羞涩地逃避着什么,小小声地说,“我想去那个海洋公园……”

      许墨笑了笑,对她说:“傻瓜。”

      “参加的话要尽快去报名哦,还有十分钟就截止啦。”说完,米奇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嗯……那我们赶紧去吧。”她的声音极细,把头垂得低低的,企图用两侧的发丝遮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程七正想往广场走去,却被身后的人轻轻一带,拢进了怀抱里。

      她的后背严丝密缝地紧贴着他的胸膛,修长有力的手一只环在她的身前,一只穿过她左边的肩胛,拂过她柔软的发丝,扣在她的右肩上,将她整个人牢牢地锁在了怀里。

      她感觉到他在身后环抱着她,将下巴轻放在她锁骨间的凹陷处,滚烫的气息铺满了她的颈脖。

      他胸腔中强而有力的心跳,正一下、一下地,隔着她脊背上薄薄的衣裙,在她的灵魂深处激荡。

      “知道和我一起参加这个游戏意味着什么吗?”他沉声在她的耳边问,声色像深冬天空落下的雪花,静默安静,却让人难以忘怀。

      “我……”她张了张口,一时间竟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他的气息如滑珠般淌过她的颈脖,又如一股细微的电流,酥麻地传遍全身,霸道而毫无道理地扰乱了她的内心,让她的大脑乱如棉麻。

      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程七大概可以看到自己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来的面色。

      “嗯?”没等到她的回应,他轻轻用脸颊蹭了蹭她的颈脖,像一只在向主人撒娇讨要抱抱的猫。

      她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这一刻,她忘记了说话,忘记了思考,甚至,忘记了呼吸。

      就连垂放在身侧双手的指尖,也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许是察觉到她身体上不自觉的颤抖,身后的人极轻地笑了笑,微微离开了她的颈脖,轻咬上她小巧的耳垂——

      “我等你的答案。”

      他低声说,声音克制而微哑。

      说完,他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牵着她朝活动广场走去。

      程七跟在他的身后,肢体僵硬得像个机器人,耳边的滚烫而炽热的温度像是有个太阳在直直地照射。她现在的大脑就像一台岌岌可危的电脑,如果说在许墨抱住她的那一刻只是屏幕画面卡死了,而后他在她的颈间轻蹭,屏幕已经开始了黑白不定地挣扎闪烁——

      当最后他温热的双唇衔住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声沉吟时,她的大脑彻底死机了,黑屏了,报废了,送去五毛钱回收都没人肯要的那种。

      像是病毒入侵。

      而这个病毒的名字,一定叫做许墨。

      一种无药可救的病毒。

      直到许墨带着她来到广场,报了名,主持人将参赛的号码牌贴在她手臂上的时候,程七才回过神来。

      “好像活在梦里……而这个梦里全是粉红色的泡泡……”程七呆若木鸡地自言自语道,“我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玩完了。”

      周围人声嘈杂,数十对参赛情侣正围在一起,听着主持人解说参赛规则。

      “今天的情侣大赛一共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我们的男生们将被蒙上眼睛,在白纸上画出女朋友在你们心中印象最深的一面,并且在画的背后写上你们最想对女朋友说的话。那么第二部分呢,我们将会把男生的画藏在迷宫里,整个迷宫将分为A区和B区,女生从A区的入口出发,男生从B区的入口出发,AB两个区域是相连的,女孩将在A区里寻找男生藏起来的礼物,而男生要从B区去到A区,找到女朋友,然后一起走出迷宫,最先找到礼物并且一起走出来的情侣将获得我们海洋公园开放首场的门票,是独家专场哦,那天整个海洋公园,都只属于你们两人!”

      现场响起欢呼声,主持人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大家要记住自己号码牌上的颜色哦,到时男生的画会用你们相应的颜色的缎带绑起来,不要拿错别人的画啦~”

      一片哄笑。

      程七扯了扯许墨的衣袖,有点担心地说:“要蒙着眼睛作画诶,听起来好难……”

      许墨拍了拍她的手背,回应她一个放心的笑容。

      程七和其他的女孩子们一起站到一旁,看着许墨和其他的男生被蒙上了眼睛,在主持人的带领下,坐在画架前。

      平日里,那双眼睛总像隔着薄雾的冷月,虽然时而也会散发出柔和的光辉,但更多的时候,却是疏远的,不管你如何看,它永远都对人驻守着牢靠的防线,让你无法触及他的心。而现在那双黑玉般的眸子被遮了起来,只留下他流畅而年轻的面部线条,眉宇间温润的弧度,黑色的碎发垂在额前,竟有了一种涩涩的学生气。

      他颀长的手指拈起画笔,笔尖落在纸上时稍作停留,像是在构想些什么,而后唇边微微扬起一个弧度,流畅的线条恣意地挥洒在白纸上,渐渐地,勾勒出一个女孩的轮廓。

      也许对很多人来说,失去了双眼,世界只剩下一片渺茫的黑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可这对许墨来说,却是最熟悉不过的事情。

      在遇到那个女孩以前,他的世界总是如此,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没有一年四季的变幻,在他的生命里,只有亘古不变的黑白两色。

      直到女孩宛如蝴蝶般轻盈地闯进他的世界,他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黑白两色。

      在这个世界上,有嫩绿的初春,有赤红的盛夏,有金黄的秋收,还有皑皑的冬雪,他的世界开始变得色彩斑斓起来。

      他以前从未觉得,原来仅有黑白两色的世界是如此的寡淡,当女孩不在身边他的时光里,就连生命也变得毫无意义。

      于是他开始了恐惧、开始了害怕,变得害怕失去,变得不再习惯孤独一人,在女孩离开他的那些年里,就连他的心脏也仿佛失去了跳动的理由,他变得冷淡,焦躁,变得不可理喻——

      可这一切的症状,当女孩陪伴在他身边时,便渐渐地愈合。

      他不知道这样的情感叫做什么。

      他只知道,这样强烈的情感在他的身体里宛如病毒般恣意地蔓延,令他痛苦地挣扎,却又心甘情愿地沉陷其中。

      时间终止了。

      许墨取下蒙在眼前的黑色眼罩,他遥遥便看到女孩对他奋力地招手,在为他加油打气。

      他不由地一笑。

      女孩一路小跑到他身边,兴奋地问:“快让我看看你画成什么样了。”

      她的眼里亮晶晶的,像森林里小鹿的眼睛。

      “可惜画已经被主持人收走了,想看的话,等会儿你要多加油咯。”许墨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我一定会好好加油的!”程七握了握拳,手肘一沉,满脸斗志地说。

      “等一下女生就从这个入口进去哦,男生从那边的入口进去,女生找到画后要和男生汇合一起走出迷宫,才算获胜哦!”

      主持人带领着他们来到迷宫关卡,这是一个由低矮的绿树丛裁剪而成的巨大迷宫,里面的路线错综复杂,有许多的分叉路口和死路,两个区域的迷宫连成一体,但出口只有一个。

      “你们的左手边是迷宫的地图,藏画的地方分别用你们号码牌上的颜色以圆点标记,打叉的是死路,AB为入口,C为出口,你们有5秒钟的时间记忆。”主持人说。

      “这个迷宫……好大……”程七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地图就被收走了。

      “才5秒,怎么可能记得住……”她苦兮兮地抱怨道。以她这种路痴症晚期患者,估计太阳下山了都还没找到出口。

      “看到藏画的标记点了吗?”许墨问。

      “嗯……”她犹豫地答道,“但是里面的地形和路线我一点都没记下来……”

      “进入迷宫后,向左走,你会遇到三条分叉路口,左手边是死路,你需要选择最右的那条路口,然后你会再遇到一条Y字形的分叉路口,选择右手边的入口,一直走到尽头,那也是一条死路,但画就藏在那里。多留意脚下或者树间,这样的迷宫,藏物地点应该不难发现。”

      许墨顿了顿,继续对她说道:“找到画后,顺着原路回到最开始的三条分岔路口,我会在那里等你,然后带你走出去。”

      “你……都记下来了?”程七目瞪口呆。

      他笑了笑,“其实这不是什么难事。人类的大脑分为左半球和右半球,一般左脑具有语言、概念、数字、分析、逻辑推理等功能;而右脑则具有音乐、绘画、空间几何、想象、综合等功能,大多数人的左脑会比右脑更为发达,所以在记忆的时候,人们总会习惯使用左脑进行记忆。但实际上左脑的记忆回路是‘低速记忆’,而右脑的记忆回路是‘高速记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过目不忘的本事。”

      “一般来说,人类对形象的图形记忆,会比机械的数字记忆要高效很多,大脑是可以通过一定时间的训练而激发潜能的,在记忆的过程中,充分地协调左脑和右脑的共同运作,就能做到只看一遍或者只听一遍就记住。”

      “……”程七无话可说。

      科学家的脑袋无法理解。

      她只能默默承认大概她的左脑和右脑一样都不怎么发达。

      程七努力地回想了刚刚许墨说的路线,半晌,皱着眉问:“……你刚刚说是先转左,还是先转右来着?”

      她看见了许墨眼里明晃晃的笑意。

      然后他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和平时的形象极为不符。

      气得程七捏紧了小拳拳去锤他。

      他不自禁地轻捏了一下她软软的脸颊,柔声道:“如果实在记不住的话,你就站在原地,等我过去找你,然后再陪你一起找画,好吗?”

      程七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暴击,强撑着最后一丝尊严说:“不!我要自己找!”

      “加油,程七同学。”许墨笑着说。

      程七气鼓鼓地走进了迷宫,努力地回想着许墨告诉她的路线,向左拐弯后,来到了一条分叉路口。

      “左边是死路……”她陷入了迷茫,“刚刚许墨是说走中间还是右边来着……”

      她正想着,却突然发现原本和她一起出发的女孩,此时都已经分散到迷宫各处去寻找被藏起来的画,四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白日里的光收敛了许多,已不再那么刺眼,世界变得混沌起来,正在为夕阳落下前的黑夜做准备。

      凉风穿过树林丛立的迷宫,树叶被吹得沙沙响,她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寒冷,不由地抱着手打了个冷颤。

      她看着面前的分叉路口,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道:“好吧,那就往右走。”

      往前走了一段路,又是一条Y字形的分叉路口。

      她正想迈步向前,突然觉察到身后好像有一道身影闪了过去,衣服擦过树丛,哗哗地响。

      “谁?”她猛地一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一朵浓厚的云遮住了阳光,视野变得暗了下来。

      微弱的光斜斜地落下,她隐约地看见,有道影子藏匿在拐角处,那人四肢细长,手里仿佛还拿着一把刀样的利器。

      她心里一震,潜意识让她转头跑了起来。

      身后的人极行地跟上。

      慌忙之中,她忘记了许墨告诉她的路线,她在迷宫里乱跑一气,感觉她已经远离了一起进入迷宫的人群,在这个迷宫里越走越深……

      她和许墨约定好要在第一条分叉路口那里等,现在这样,许墨肯定找不到她了。

      想着,程七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绊,狠狠地摔在了地面。

      她的脚腕被藤蔓缠住,好不容易解开,朝前跑了几步,却发现是一条死路。

      黑影透过繁密的枝叶,从旁道隐隐地投射过来。

      她想逃,可根本无处可逃。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影朝拐角逼近,却在发现她的前一瞬,蓦地停下了脚步。

      Zero手里的短刀被那个黑发男子反手一扭,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锋刃散着暗暗的冷光,卡在他的喉结上,他盯着面前那双如黑夜深露般冰冷的眼睛,甚至连咽下一口唾沫都要小心翼翼。

      只要对方稍微一用力,就能轻易地割破他的喉咙。

      许墨淡淡地扫过Zero右臂上空荡荡的衣袖,语气冰凉地说:“上次被绞断右手的教训不够么?”

      “主上的时间不多了。”Zero眼里并没有流露出害怕,只是平静地说道,“实验有了新的进展——”

      他觉察到面前那个气势迫人的黑发男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梢处有轻微的动容。

      许墨没有说话,只是架在他脖子上的刀锋稍微分离了些。

      Zero敏锐地跳开,跃到身后茂密的大树上,“主上的意思是,如果您改变主意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说完,他便消失在暗处。

      许墨站在原地,黑色的碎发自额前滑落,遮住了他此时的神情。

      也许是夜色将至的关系,夕阳的光线透过厚重的云,只残留下暗红色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染上了一袭残忍的血色。

      “……许墨?”

      女孩的声音从迷宫的隔面细弱地传来,像是一只躲在墙角里受了惊的小奶猫。

      许墨抬眸,看见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小心翼翼地从迷宫拐角处的树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来,许是摔了一跤,身上脏兮兮的,脸上也有些灰土,头上还夹着几片树叶。

      她手里紧紧地握着他下午画的那幅画卷,眸子里泛了一层薄薄的水汽,看上去让人不由地心生怜惜。

      他内心深处某个最柔软的地方猛地一颤,垂在双侧的手不由地收紧成拳,指甲狠狠地插.进掌心中,有血丝泛出。

      “许墨……”

      见他不回应,她又轻声地唤了一声。

      他逆光而立,像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大步向前,将她抱紧在怀里。

      男子身上染着树林和青草的味道涌进她的鼻腔。

      他的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她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中,听着他身体里沉稳有力的心跳,这一刻,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定。

      不管这个男人平时看上去多么的淡漠疏远,眸光深处有多么的凉薄寡淡,可他的心和他的身体,终究是温暖的。

      “找到画了吗?”他开口,声音有些哑哑的。

      “嗯。”女孩点点头,旋即唇边绽放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孩子献宝般地冲他摇了摇手里的画卷,“我找到啦,是不是很厉害!”

      其实她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刚刚摔跤的时候,恰好看到原来这幅画就藏在树根底下。

      许墨望着女孩毫无防备的笑容,唇边泛起一丝无奈的笑。

      “那我们出去吧。”他说。

      他牵起她的手,上一秒,他们还在迷宫里,下一秒,已经来到了迷宫的出口。

      程七看着面前豁然开朗的广场,不由一愣:“哎?我们怎么这就出来了?”

      他笑得淡然,“嗯,我折叠了一下我们所在的位置和迷宫出口的空间。”

      “……”这个作弊大法好。

      主持人朝他们跑来,笑盈盈地说:“哇你们这么快就出来啦?恭喜你们,你们是第一对走出迷宫的情侣!”

      说着,主持人从身后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许墨,冲他挤了挤眼睛,“这里面是海洋公园的独家门票,记得到时要带着女朋友一起来哦!”

      程七望向许墨,不知道是不是天色暗下的关系,显得他的神色有些寡淡。

      “今天累了吧?”许墨朝她轻投去目光,“我送你回家。”

      “好……”她的话音未落,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我的手链……”

      “是你平时一直带着的那条金色的手链吗?”许墨轻声问。

      程七点头,“可能是刚刚在迷宫里的时候跑掉了。”

      她说着想转身走进迷宫,却被许墨拉住了手,“我去找,你在外面等我。”

      夜幕已经降临。

      今夜的天空并不算太黑,几颗稀疏的星星遥挂在天边,弯弯的新月,映衬着城市里五光十色的夜晚,天幕仿佛蓝宝石般的美丽。

      程七在迷宫外的一处长椅坐下,视线落在手里的画上。

      她拆开来,一个女孩子的轮廓渐渐从上至下地展现。

      那是一个蓝丝绒般美丽的夜晚,繁星璀璨,一轮皎月高挂天边,倒映在静谧的湖面之上,有微风徐徐拂过,湖面漾起阵阵的涟漪,月光迷离地穿过湖边的树林,流泻在画中的女孩身上。

      女孩身穿一袭红色的衣裙,裙摆在风中轻轻扬起,双腿宛如小鹿般修长而笔直,精巧的瓜子脸上薄施粉黛,褐色微卷的中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仿佛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在月色下惊艳地一回眸,眼里荡漾着湖面迷人的波光,仿佛在凝视着自己深爱的恋人。

      画中的女孩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有种介乎于纯真与慵懒之间的美丽。

      如果不曾有过深刻的情感,笔下绝不会留下这样动人心扉的画面。

      程七失了神,她确定,那画中的女孩是她,可在她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这样一幅画面。

      她翻转过画,在洁白的纸后,是许墨清隽的字迹。

      上面这样写道:

      已不会有那样的月夜,当你以神迷的光线,穿过幽暗的梣树林,将静谧的光辉倾泻,淡淡地,隐约地,照出我恋人的美丽。

      “……是普希金的诗。”她轻声呢喃出那段诗句,末尾音落时,莫名地感觉到鼻头一酸,竟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墨已经来到她的身边坐下。

      他看着她,眼里有不易察觉的疲倦感。摊开手心,一枚金色的银杏叶手链躺在他的手里,“是这条吗?”

      “……嗯。”她低声回应。

      “我帮你戴上吧。”他说。

      程七将手腕递给他,金属凉凉的触感重新回到腕上,她凝视许墨的侧脸半晌,发现有一枚细小的榕树叶落在他的发间。

      她轻轻地笑了笑,伸手替他摘下,触碰到他的那一瞬,他微微地一颤。

      于是他看见女孩眼里盈盈的笑意,像盛夏夜里荧光点点的萤火虫,美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沦陷。

      女孩双手撑在两侧的长椅上,仰头望向夜空,任由月色的辉芒恣意地倾洒在她白如玉瓷的脸颊上。

      她的声音清朗,“下周就是我生日啦,会有一个派对,你会来吗?”

      身边的人静静地,没有回答。

      她扭头望去,才发现他一直在凝视着她,目光深远而厚重,像月夜下最深的湖泊,带着让人迷离的沉静,却又让人不由地感到哀伤。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脸庞滑落,直到落在她手腕那条金色的银杏叶手链上。

      金色的银杏随风轻轻摇曳,衬着女孩纤细的手腕和白皙的肤色,煞是好看。

      “手链很漂亮。”他淡淡地说。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回答道:“嗯……是高中一个学长送的。”

      也许在此时,如果她稍微仔细地留意他脸上的神色,会发现,他的眸光深处,是一闪而过的暗淡。

      “像生日这样特别的日子,应该和最重要的人一起过。”他突然开口说,唇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像是试探,又像是恳切的求问,“对小七来说,有认为最重要的人吗?”

      他看向她的眸光很深。

      深得像海,足以让你溺毙其中。

      她的心像是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他的面前,让她避无可避——

      在他们相互沉默的那几秒钟里,漫长得像是度过了几个世纪。

      很久很久,他看见女孩避过了他的目光,月光下是她微微晕红的双颊,含着女孩特有的娇羞,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有一个人,因为认识了他,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他温柔但不热忱,温和却不刺眼,像一团迷雾,又像黑夜里那一抹最皎洁的月色。”

      “他能看透我所有的敏感心思,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会第一时间赶到我身边。当我难过的时候,他也会以最温暖的胸膛包围我——”

      “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女孩的声音很轻,末音带着一丝紧张的颤抖。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滚烫得令人害怕。

      她承认,在她人生往前的二十二年里,从来没有为一个人这样心动过。

      “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她鼓起勇气说,直视他的目光,可却没有如预期中地,得到他炙热的回应。

      他抬眸望向她,她看见落寂的月光不留情面地淌进他的眼底,显得凉薄而又冷清。

      他分明只是坐在她的身侧一臂之遥的地方,在那双深远而漆黑的眼瞳中,却像与她拉开了一个光年的距离。

      “抱歉。”

      他的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心脏犹如被钝物锤击后的沉痛,麻痹地从胸腔往四肢扩散开来。

      “我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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