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门前竹

1、第 1 章

　　天气炎热，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偶尔一辆拉满煤渣的货车呼啸而过，随即夹杂灰尘的热气裹来，地上散落了一些黑色煤灰。忽然噼里啪啦的下起雨来，今天是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开学，手里提着满满两个大塑料袋的书很沉，手指被勒红，只能加快脚步。毫无意外裤子鞋子上全是黑色煤点。一排砖瓦砌成的矮屋，这里大多数都是租户，有的是来这座城市讨生活的，也有附近酒厂下岗工人，在租住的隔壁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独居女人，没人在家，从门口的香炉下摸出钥匙，打开门，赶紧找了个水桶接屋漏水，特别是房间里床前也有一处，受到雨水的浸泡墙面上的白色粉块砸落下来，面无表情清理干净后，接着擦干净自己的鞋子。没有开灯，屋子里有些阴暗，拿出书开始复习。
　　过了不久，听到脚步声，是他回来了，也在这个学校读本来比她大一届，今年复读所以两人就同届了。性格怯懦，即便是相处多年，知道回来了总是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局促别扭的性格并不讨喜。通常枢也没什么说的，他习惯在里间看球赛。
　　天黑了，在一家小餐馆打工的姨妈和摩托车出租的姨夫没回来，收拾好书，看来今晚要自己做晚饭了。不知道是否在那个年纪都会有那么一个身影，你的眼眸追随着而自己却不觉。当她走到他前面说你也一起来做饭吧今天他们没有做饭，她盯着他认真的说着。
　　“好哦”他眼的眼光从球赛上移开，淡淡看了一眼她，微微笑了一下。
　　“那我先去把菜洗好切好，你来炒菜”她只觉得他今天心情很不错，自己也莫名开心起来。
　　她并不熟练的一下一下的切着胡萝卜，一截滚落在地上了，立马蹲下去捡，这时不小心撞到刀把，可不刀从她背上飞过，砸在身后。
　　“你可真行，我来切”枢捡起刀，顺便将她拎出了厨房。
　　“那待会我来洗碗”小心的说着，骨子总是有种怕麻烦别人的感觉，确实她麻烦的还少吗。
　　“嗯，你拿好碗筷准备下吃饭”枢的语气很淡。
　　“嗯，好了”没事干，到晚上还是挺热闹的。想到以自己现在的成绩能考到一个普通的大学都很难说，不是自己没有就在厨房门口看着枢炒菜。
　　吃完晚饭，各自在房间里复习。
　　门口有个小院子，住在这的都男女老少都喜欢晚上在着纳凉，所以一努力，只是努力的不够或者方法不对或者缺少一份天赋，不过除了往前走，她别无选择。
　　看到枢房间里的灯关了，整个房子里只有一把吊扇在吱吱的转着，她压紧了手底下的书，看不进去却不甘心。
　　总是晚睡，第二天就头脑昏昏沉沉，坐着都能闭眼睡着。
　　“走吧，接水去啦”喻雪过来拉起她“你每天晚上睡的晚，又没有效率”好友总是这样直截了当。
　　“待会中午一起去办公室问问题”喻雪总是精力充沛。
　　“行”打了哈应，擦了眼角的泪水。
　　只见上来两个女孩，探究的眼神看着她，错身而过，奇怪的反过面看结果对方也是，而后听见小声的议论“就是她就是她”
　　“怎么回事？”喻雪一脸奇怪“说的是你？”
　　“不知道呀！不认识”自己的成绩跟个烂摊子似的，哪有心思管想，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对方并不友好的眼神。
　　一天的学习很累，而看到自己的成绩就更心寒了。
　　回去的路上要顺着一段废弃的铁轨走一段，不急不缓的走在铁轨上。
　　太阳暴晒一天后，太阳落山，地面上的余温还是让人觉得很热打不起精神。
　　果然又没人在家，打开风扇，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呆，就拿出厚厚的数学《与名师对话》开始心不在焉的做练习。
　　看了眼手机已经6点10分了，枢还没回来，盯着院子里晾在一起的衣服，发现原来枢的衣服比自己的大了那么多呀。
　　简陋的房屋内有几缕夕阳照进有些暗沉，只听见案几上的的时钟滴答滴答，将近7点的时候枢才回来，近1米8的个子穿着一身篮球服，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却那么一瞬间觉得真的很美好。
　　“你怎么不开灯？“轻松的语气，一边开灯一边走进了他的房间，
　　”忘记了“白炽灯瞬间点亮了整个屋子甚至有些刺眼。
　　枢在房间放下书包就收好衣服去洗澡了。然后一起吃姨妈准备好的晚饭。
　　交流并不多，吃完后我就去洗碗，很自觉的轮流洗，没有说明一开始仿佛就是这样。
　　”枢，你有没有想考的大学，想去的城市？“今天枢和我一起在外间餐桌上看书做题，看着他极有效率的做完一张试卷，我忽然觉得也许毕业后再也不会共着一张小木桌就着一盏灯写题了竟然有些难过
　　”没，你想去哪里？“他说话时总是随性慵懒的语气，他忽然抬头双眼盯着我。
　　”想去北方的城市，不知道自己的分数够不够“看着他的眼眸，多么想这一刻停止，我努力的想将这时记在心里。
　　”北方这么冷，你这么怕冷不喜欢南方吗？“他手里转着笔，眼里盛着笑。
　　“也许在南方呆久了就想体会下不同的环境吧。还是看分数吧，能考到哪就去哪。”一想到自己的成绩就有些无奈。
　　“嗯，那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嗯”
　　平凡的高三生活让人对未来充满希望却又很疲倦，最近我听到了两件事，一件事是昨天和我在楼梯间对视的女孩竟然几天前在篮球场向枢告白，她叫李雪儿，就像名字一样美丽可爱的女生，而枢是怎么回应的我并没去打听。另一件事是姨夫说枢的班主任推荐他报考空军，说他很适合。
　　放学了，走着走着就下起雨来，豆大的雨滴落在头发上粘腻的贴在脸上，反正头发也湿了也懒得从书包里拿伞了，干脆慢慢的淋着雨踏在锈迹斑斑的铁轨上，铁轨上有点滑，尽力的保持平衡。雨里的行人少，有那么一两个也是步履匆匆。
　　“你怎么总是不带伞啊！拿着！”枢从身后跑来将伞塞在我手里，严厉的看了我一眼就奔向雨里。
　　看着雨中飞快奔跑的身影，我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总是在追逐着他的背影，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回来将伞放好，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却看到本忙着在外送外卖的姨夫和枢在争吵。
　　“你是不报也得报！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家里，你们老师打电话我才知道你直接拒绝了！”姨夫嗓门大，整间房子都回荡着他的叫喊声。
　　枢回到房间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姨夫大声骂了几句接到电话就出去了。
　　推开门进去，只见枢狠狠的瞪了一眼，我很多时候觉得虽然一起长大，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心里想了些什么，自觉讨人厌烦。
　　“吃完饭了”想说的话有很多到嘴边却是这一句。
　　一分钟。。两分钟
　　“那我先去吃饭，你再想想”说出去的话收不回啦，有些懊悔，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少年人的倔强。
　　没有回答，等了一会，站着不知所措，很多时候我只觉得自己多余。拉开门的时候，真有些后悔进来。
　　“你过来”清冷的声音响起，我的心不知为什么紧张的跳动。
　　走到他前面，他面无表情，只是没有了刚刚和姨夫剑拔弩张的样子。
　　没有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身边，时间慢慢流淌，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分分秒秒陪伴都已经长大。
　　“走吧，去吃饭”枢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些疲倦的站起来，身形挺拔高大，我只到他的肩高，从他身后挤过去。
　　“我去拿碗筷，不过今天得你洗碗哈”
　　“嗯”枢将桌子擦干净接着就把菜端放在桌子上，修长干净的手指很好看。
　　食不言，这个家里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枢利落的收拾好碗筷就去厨房洗碗了。
　　我拿出自己的题目，硬逼着一道又一道的写着，自己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少了枢的那种天分，却一直都并不甘心。
　　“你总是愁眉苦脸干什么？是哪个不会？”枢边擦手边说。
　　“这个“”我指了指这个已经困扰了我10多分钟的拦路虎。
　　“你别急，让我看看”枢走过来搬张凳子坐我身旁认真的看起题目来了。
　　终于在枢的耐心讲解下我把这个题目解决掉了，将它记录在错题本上仔细分析了下这种解题方法确实比书上答案要简便又易理解的多。
　　从哪天开始枢就和我对坐着一起写作业看书，时光静谧。
　　“你不是写完了吗？不去睡吗？”抬了看了下已经11点了，往常10点多就已经睡了的人竟然还坐在这里看书。
　　记得前昨天近12点，枢起来原本想喝水，睡眼惺忪站在房门口，两人都吓一跳。
　　“哦，11点半就去睡”枢眼皮都没抬一下看着手里的书，轻声的说。
　　过了一会，又说“你也别太晚，第二天在学校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会影响学习效率的”，不急不缓，淡淡的说着，随手翻了一页书。
　　“嗯”说的也对，最近在学校上课根本都听不见老师在讲什么，一张一合的嘴巴，眼皮就跟磁铁似的都睁不开。
　　12点前就睡下，几乎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果然上课的效率提高了不少。
　　“喂，你别一天到晚眼睛总事盯着书看，告诉你哦今天下午第三节课我们学校篮球队和三中的打友谊赛，待会一起去看看吧”喻雪笑着说，“待会带你看看他”笑意更浓
　　我讶异这个他是喻雪喜欢的人，以前是同学，现在是三中的体育生，很早就听她讲过只是从来都没见过”去吧“
　　第三节课做完最后一道题和喻学赶到篮球场时已经加油声阵阵，气氛热烈哪里能挤进去。
　　“我们站在三元梯上看吧，虽然远了些，还是能看到的”就这样我们两在三元梯上看着隔了一条小路的不远处的篮球场，“你看穿白色篮球服3号就是他”
　　“看到了”球场的少年肆意张扬活力耀眼，我感觉着夏日的风迎面出来，三元梯上的古樟树树影婆娑，鸟儿在枝头叫着，我伸伸懒腰。
　　“比完了我们去找他“喻雪说
　　操场的呐喊加油声哨声还有喊叫声都在不远处传来，我听的特别真切。
　　打完了，人也少了很多，我和喻雪来到球场，
　　“怎么才过来呀！”球场上少年大喊了一句，向这跑来，衣服湿透了，汗水顺着头发滴落。
　　我感到一睹熟悉的目光看向我，是枢，没说话，这时另一个他的队友将他拉走了。
　　“我来了，在上面看呢，人太多了。这是我的好朋友 ”喻雪甜甜的看他说着。
　　“唔 你好，你们等我一会，待会请你们吃东西”说着就跑去篮球架下拿东西去了。
　　“我就不去了，今天家回家还要自己做饭”姨夫他们每个周五都格外忙碌。
　　“没事，那就同伴一起下山”
　　“好”
　　学校是在一个小山头上，下山一路都是百年樟树，这所学校漂亮的就像一座花园，一路上喻雪向少年介绍着学校各个地方，少年含笑听着时不时点头问问。
　　今天真轻松啊。不过十几分钟来到校门口，道别了他们。原来枢也参加了校篮球队。
　　刚回到院子，看到隔壁那个精神不怎么好的女人出来了，她淡漠的看着我，我加紧脚步发现枢已经回来了。
　　“你怎么才回来？去把米和菜洗一洗，菜我来切“枢一看到我就说，语气不善。
　　“嗯”放下书包，进厨房接水洗米。
　　“你怎么认识他？”
　　“他？哦，他是喻雪的同学，我是陪她去的“
　　”才知道你原来也是校篮球队的呀，今天你们打的很棒”虽然不太懂，但是他们进了很多球。
　　“是么，这是我最后一次打比赛了，退出了，要去参加空军报考了”枢看着她
　　“报考空军学院，在桂林”
　　“桂林？”我高兴的说“那先祝贺你，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希望你能成功。”
　　枢没说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不开心。
　　“过来”枢把切好的菜放在灶边，抱住双手
　　“你试着炒一下”常常在一边看他炒菜，流程早就已经会了。
　　在枢的注视下炒了两样菜，为什么说注视呢？他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说，一个站边上看一个炒。
　　尝试了后，还不算差，熟了并没什么盐味，好在能能凑合吃。
　　我看了看枢，他停下筷子看着我说“还行，习惯就好了”
　　呃。。。
　　不浪费，都吃完了。
　　照样一起在小木桌上读书做题。
　　我的高三生活甚至到后来也是如此，乏善可陈。我好在一直不甘心在努力的往前走，即便是路途不明。
　　直到高考那天，姨妈在家，给我们做了一顿午饭，下午就接着做事去了。
　　最终枢如愿的进到了空军学院，而我却是满足的虽然分数不高但也上了二本线，只是比较下哪个学校历年分数天上去录取的可能性大些。
　　“看好了填哪些学校吗？”枢问
　　“差不多是这几个”将圈出的那几个学校给他看了。
　　“你选好了是么？”
　　“嗯，”
　　“也好，”
　　第一志愿录取了在一个长江边上的小城，庐山底下。
　　暑假我回到乡下爷爷家，而枢在打暑假工，他从没联系我而我也没有联系他，直到我站在他的房间，而他已经把票改签提前一天坐火车报道去了。
　　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就像什么戛然而止。
　　大学四年一晃就过去了，我们从未联系，即便是过年他也有几次没有回来，原因是他太忙了。
　　毕业我在一个从未来过的小城找到工作，工资不高，这个小城却好在消费水平也不高一切还过得去。无意之中看到一条长满梧桐的街道，在街道的最里面有一幢老旧却干净的房子，在里面租住了下来。生活节俭除去每月房租和往家里寄的钱并没什么大笔支出，房子里添置了一张木质茶几下面垫着一张地毯，除此外就是一短小却很柔软的沙发以及一盏泛着橘色灯光的落地灯，还有很多书被堆在茶几和地毯上。
　　起风了，客厅里的窗户被吹着摆动着，还没来得及关好窗户豆大的雨滴落进了屋内，刚走过去关窗时打了一个响雷，春季雷雨天气多，屋子里也有些潮湿，一条棉质毛巾，抹在木质地板上很快将水擦干净。
　　手机屏幕闪了两下，打开一看，是枢发的短信：我明天来你这，9点到。
　　握着手机将这条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回过一条：好，我来车站接你。
　　“嗯”
　　那个晚上，没有睡着，脑海里总是浮现以前的一些事，落魄的屋子昏黄的灯一张很旧的木桌。。。
　　第二天，雨后天晴，窗外太阳暖融融的，穿了一件牛仔外套，头发随意的绑起，挎着小包来接他。还很早，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一个卖早点的摊子已经支起来了，冒着热气。
　　坐在公交车上，阳光洒在脸上让人觉得很舒服。来到车站时8点。
　　这是一个小站，所以出来的人不是很多，差不多9点时，一眼便看到了他，越加挺拔俊朗，目光温柔，凝视着我。
　　我不知怎的迈不开脚，愣在原地，仿佛被这个温柔的目光慑住。
　　他快步走来，我回以微笑，也向他走去。
　　“你来了”淡淡的问着，仿佛就像中间从未分开，就像他曾经放学回家后说“你回来了一般”
　　“是，我来了”他仍是这副淡淡的笑意，我仿佛在他的眼波中看到自己，一个别扭不知所措的我。
　　同他一同回来，他打量着这所房子，然后窝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翻阅着，一个近1米9的男人坐在这个沙发上，沙发实在是有些小。
　　”我出去给你买点早饭“正准备出去时说
　　”不用了，你煮点面条就行了“看的出已经很疲倦了，连续坐了一夜的火车，没有睡。
　　“好”虽然煮的一般。
　　等我煮好来的时候，他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将面条放在茶几上，坐在地毯上看着他睡着的模样，一脸疲惫，回到卧室拿了条毯子轻轻的盖上，他却忽然醒了，眼神清明的看着我一瞬不瞬。
　　他端起茶几上的面条狼吐虎咽的一下给吃完了。
　　“还行吗？”
　　“没放盐”他满眼促狭的看着我笑。
　　“啊，中午我带你出去吃，真是不好意思”别扭的，
　　“没事，习惯了”
　　回到厨房偷偷尝了下剩下的汤竟然是甜的。顿时满脸通红。
　　收拾好厨房，正疑惑不见他人，结果一走进卧室看见他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拉上窗帘，只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心里莫名的觉得心安。
　　倒了一本茶缩在沙发里看书。
　　“在看什么呢？”他从卧室出来，休息后精神不少。
　　“前几天随便买的一本书”看了一眼时间，放下书说“我们出去吃午饭怎么样”
　　“嗯，”
　　吃了饭带着他在这个小城里走了走。
　　“你今天是住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