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心》鱼之于我

1、第 1 章

　　“殿下，少将军回来了”！池乐提着裙子，一路跑来，裙摆翩跹，在这烂漫的春日里漂亮地不行。
　　“池乐，不得喧哗”。挽着高髻的夏姑姑，双手交握在腹前，廊下的帘子遮住了她半张脸，只能看到严整平直的唇角。
　　池乐听到，紧张的不行。
　　她停下，忙垂着头，低声喏喏道，“姑姑”。
　　夏姑姑是先皇后娘家的表姐，向来以礼仪周整端方著称，她在宫中这几十年，渡过了自己最好的年华，当然也将在宫中埋葬以后的种种。夏姑姑刻板严正，池乐都不曾见她笑过，也只有见到殿下的时候姑姑面上的表情才会放松些。
　　“姑姑同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是长公主的婢女，自当要严守礼仪，不得跳脱，日后公主在外开牙建府，事情种种皆要经你之手，你若一直这样，叫我如何放心”。
　　池乐低头听着，夏姑姑看着她，想着她年纪比公主还要小上两岁，心知这丫头听了多半回头也就丢了，叹了口气，不再多说，看了她一眼，“进去吧”。
　　池乐听见，如释重负，抬头甜甜一笑，“谢姑姑不罚，池乐会谨记在心的”。
　　屋内一张小几旁坐着一个身穿鹅黄衣衫，眉眼温婉的女子，她垂首，靠着小几，坐在窗边，一针一线，绣着手中的梅花，窗外暖融融的光照在她半边脸上，池乐远远地可以看清她细长的眼睫被染成了柔和的浅金色。
　　她慢慢地走近，静静地坐在女子的身边，不复方才的跳脱。
　　听到声音，女子转头看去，就看见池乐一副兴冲冲的脸，她唇角一勾，轻轻放下手中的针线，却并不说话，只等池乐告诉她。
　　池乐将她铺在裙边的乱发一缕缕整好，眼睛弯弯，“殿下，少将军从沔州回来了”。
　　少将军是谁？他可是容府的少将军，容府男子世代为将，都是文武双全的儒将，而容少将军容楠是殿下自幼订了亲，未来的夫君。他少年英才，替父出征，年纪轻轻就建立了自己的功业，镇守北虞和南齐边界的这些年，鲜有战事，如今回来怕不是要成家了。
　　听池乐说完，公主愣了片刻，似乎早已忘记，如今又被提起不禁有些恍惚，容楠呀，脑海中依稀还是孩提时初见的模样，那时宫中遭遇大变，匆匆一见，记忆并不十分清晰，只想起是个眉目端正的男孩子。
　　她垂下眼，池乐见没有动静，以为她是害羞了，笑着扯着她的衣袖，“殿下要不要去看一看？过几日陛下要在宫中办宴席为少将军接风，届时定然可以见一见的”。
　　她抬眼，似乎应该要看一看的，点头答应。
　　池乐见殿下同意了，开心地不行，忙起身去屏风后面为殿下挑衣裳。
　　而屏风另一边的公主又拾起了小几上没绣完的梅花，将所有的心事都绣在了月白色的丝线下。
　　她小字宜璋，是平德帝与惠宁皇后唯一的女儿，从出生起似乎就注定了一辈子的富贵荣华，谁料世事难测，平德帝即位后短短两年就病殁了。他膝下无子，只有宜璋一女，而北虞从未出过一位女帝，没有人愿意犯天下之大不韪，挑尖拥立宜璋。而当时的李相李邱彦协众臣在平德帝弥留之际递上奏折，于是宜璋的三皇叔当了皇帝，随后宜璋的母妃惠宁皇后也去了，惠宁皇后去了随之宜璋大病一场，病愈后口不能言。不久她被养在太皇太后宫里，日常由夏姑姑照料，几年过去，太皇太后也不在了，宜璋出宫建府的日子也近在眼前，而眼下宜璋的这个归宿在旁人眼里似乎再合适不过了。
　　傍晚，崇华宫里送来了许多东西，池乐叫人忙活了好半会儿，方才整理完，将礼单细细核对后她发现，其中竟多出了一样，打开竟是个妆盒。问了崇华宫里的送礼来的宫人，知道是容夫人送来的就单独拿了出来。
　　在北虞妆盒素来都是定了亲后，送予女方的“梳妆礼”，即不日求娶之意，又不可大张旗鼓地送，要送的婉约些，故而都是托两家相熟的友人，亦或是媒人送去。可见崇华宫里的那位做了一次“媒人”。
　　见房内的烛火始终未熄，夏姑姑轻轻推门进去，宜璋一人穿着单衣，背对着门坐着，身形很是单薄，此时池乐也并不在身旁，她便转去屏风后面取了一件兔绒领子的披风上前替她罩上。
　　“姨母，我还不想走”。
　　夏姑姑怔了一会儿，她很久没有听过宜璋的声音了，此时的宜璋发声有些许生涩，一字一顿，并不十分好听。
　　若是旁人听见定然会十分吃惊的，一个哑巴了十几年的长公主竟然开口了，但只有夏姑姑知晓其中的苦楚。
　　瞧见案上的妆盒，夏姑姑心下了然了几分，问道，“是容府送来的”
　　宜璋只默默地看着眼前精致的妆盒，不说话。
　　夏姑姑上前欲将妆盒收起，却发现一旁还有一封开了封的信，伸手拿起，宜璋的目光也随之转动，她抬头看着她，声音喑哑，“姨母，这是真的吗”？
　　夏姑姑抽出信纸，展开扫过两行，指骨蓦然收紧，匆匆忙将信收起，放进怀里，“宜璋明日你去崇华宫道谢时，探探这信的来历，信上说所也不尽然都是真的，但既然提起就一定是当年的人”。
　　宜璋微微点头，夏姑姑弯腰将妆盒收起，之后陪着宜璋上床歇息，隔着帘子看她闭上了眼睛，才端着未燃尽的烛台走出房门。
　　第二日，宜璋还未到崇华宫，崇华宫里的孙公公就过来传话了，说是三殿下这几日不肯读书，淑妃娘娘想让她去劝劝，毕竟三殿下平素最听她的话。
　　“三殿下最是听话，孙公公就为这事来的？还是有别的事？”池乐笑眯眯地看着孙公公。
　　孙公公无奈地叫到，“我的姑奶奶，这哪能还有什么事，三殿下是真的不肯读书，原本教书的太傅换人了，殿下念旧心里不舒服，不肯去博山馆”。
　　池乐捂着嘴，“还有这种事，怎么不早点来说”。
　　“哎，这几日崇华宫事务繁杂，是以娘娘说殿下不愿去就歇几天再看看”。
　　池乐对着孙公公一礼，“那公公先回去吧，殿下一会儿就过去”。
　　池乐提着裙子进门，见屋内的小宫女已经将宜璋最后一缕头发用玉簪挽了上去。她取来斗篷，给宜璋披上，将压在斗篷底下的头发取出，用木梳理了理。
　　将孙公公所言之事讲了一遍，宜璋听了就起身带着池乐去了崇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