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九颗软糖 ...
-
江留晓、阮绵糖和许亦之三人站在食堂的窗前，巴巴地等着阿姨给他们做面。主任之前匆匆来过一趟，询问了下江留晓，得知她还没吃午饭，就把人赶来了食堂。但是这两个人一男一女难免会让人想歪，是以把问完了事眼眶红红的阮绵糖也叫了过来，之后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还向江留晓保证这件事绝不姑息。
其实许亦之原本是吃过了的，可既然陪着她们过来了，看着她们吃倒有些尴尬，是以自己也委托了食堂阿姨也煮了一份。有主任的吩咐，食堂阿姨哪里又有什么抱怨，更何况三个孩子长得也讨人喜欢，二话不说忙活起来。
等取来了面，阮绵糖和江留晓靠在一起，许亦之坐在他们对面，靠窗，也不动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绵糖扒着江留晓不放：“你今天吓死我了，当时如果我陪你上去，你也就不会这样了，对不起啊晓晓。”她眼眶还是红的，像只白兔子一样。江留晓见她这样，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
阮绵糖揉了揉泛酸的眼角，点了点头。
她这才拿了筷子吸溜碗里的白米面。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上，气氛却很沉默。
最终还是江留晓打破了僵局。
她胃口小，吃面吃不了多少，才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不再吃了。许亦之抬眼疑惑的看着她，蹙眉道：“你吃这么少？”怪不得看着那么瘦。
江留晓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点头道：“足够了。”继而她又去翻自己的校服口袋，找出来那小孩给她的白纸条，问道：“许亦之，你是不是认识李明远？”她把那张白纸放在桌上，叠的整整齐齐。
许亦之盯着那张白纸，脸色有些白，表情也凝重起来：“我自然是认识，可这个谁给你的？”
“我今天早上上课看见一个小孩子蹲在窗户下面的草丛里，他叫我帮忙拿给叫做李明远的人。”
“多大的孩子？”
“大概十三四岁，戴着帽子，没穿校服。头发短短的，白白净净地很腼腆。”
听见这描述，熟悉的容貌一下子撞进来脑子里，许亦之抿唇沉思一会儿。
他拿了那张白纸，脸色愈发不好看了。他压下眼底波涛汹涌的情绪，他急促的站起，不忘与她们礼貌道：“抱歉，我必须先走了。”
江留晓点头，阮绵糖坐在旁边试图做个透明人。
现在这个时间还没上第一节课，她们俩从食堂出来，就相携往教室走。
**
许亦之很快地回到了自己的班上，去找了自己交往多年的发小。
李明远听他说了，整个人直接就愣住了。急哄哄地从他手里拿了纸条，却被许亦之一把抢过去。许亦之看着情绪逐渐失控的发小，叹了口气：“走，去别的地方说。”
李明远跟着他又上了天台。
上面的风把他吹的冷静了一点。他接了许亦之手里的白纸条，颤抖着手展开，平日里五大三粗血气方刚的高个儿子，此刻握着一张纸条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他颤颤巍巍地展开小白纸条，不过才看了几个字，就已然红了眼眶。
字条不大，也不能够把事情写的非常详细，那上面只有短短的三行字和一个署名。
哥：
奶奶现在挺好的。
小姑也对我很好。
爸爸又去酗酒了。
弟
那字歪歪扭扭，写的也不甚好看，一看就出自小孩子的手，可就是这稚嫩的笔法，让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红了眼眶泪似落非落。李明远伸出胳膊挡住了眼睛，整个人靠在栏杆上，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
怎么会好呢。
现在入秋了，奶奶腿脚不便，等过个几天怕是又要疼了。小姑一家最近在打官司，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怎么去照顾弟弟，爸爸一酗酒起来回家就要打人，还不允许他们偷偷往来，想必弟弟他现在身上已经是皮开肉绽了。
他这么怕疼的人，肯定哭了。
李明远挡住自己的眼睛，声音像是未经过打磨的砂石，低沉沙哑：“亦之......你说，他是怎那么过来的呢？他才十三岁，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肯定弄得一身狼藉。现在应该已经灰头土脸地回去了吧。”
“我妈妈和爸爸很早就离婚了，你也知道，在明历两岁的时候。法院把我给了妈妈，他却判给了爸爸。他当时那么小一个，我妈妈哭成了泪人，想要带他走，可是法院的决定就是这样，我爸爸也分毫不让，死活不让两个都走了。”
“我在母亲身边健健康康地长大了。可是我的弟弟呢？他在那个酒瘾大喝了酒之后和疯了一样因为一点小事就打人的人身边，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伤痕。那个人也不允许我们去看他，一次又一次的把我和妈妈撵出去。报警了也没有用，因为明历身上的伤根本构不成家暴。”
“可是我听小姑说了，那个人发起疯来一次次把他往墙上撞过去。她心疼明历，所以从小一直多有照顾，奶奶也疼惜孙子，这才免了明历动不动被打的遭遇。可是现在奶奶年纪大了，小姑又无暇分身，爸爸再酗酒的话，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但是直到现在，我还是没能把他接回家里来。”
“我是不是他妈的特没用。”
“自己的血亲都保护不了。”
许亦之站在他旁边，也靠在栏杆上。
他抬头看着天空，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说出来。
他伸手搭上身边人的肩。
“会好的。”
......
李明远到底也快成年了，总不至于在同龄人面前哭成狗子。
他抹了抹自己眼角，望着碧空如洗。
“嗯，会好的。”
一定。
**
等到傍晚放学的时候，江留晓抱着一沓书打算先回宿舍。
她向来走得晚，等到慢吞吞踱到教学楼下的时候，人已经非常少了。只余有几个留下来值日的学生会从她身边经过。
跨过操场的时候，她耳边清晰的听见了篮球进筐的声音。
“咚。”再拍到地上。
她不由自主的往那边看过去，却只看见一个高大的侧影和一个略显阴沉的侧脸。
她回头，盯着空空如也的操场，再继续走向宿舍楼。
在宿舍门口，她倒是看见了熟悉的人。
许亦之站在宿舍楼前面，身边站着的人，应该就是李明远。
她慢慢走过去，许亦之原本低着头，听见靠近的脚步声才慢慢地抬了眸。
一步。
两步。
三步。
在离他还有一步之遥要的时侯，许亦之抬眸看了过来，长睫微卷，眼底是一片璀璨星空，唇角勾着他一贯的和善弧度。
江留晓跨一步过去。
李明远倒是先按捺不住了，推了推身边的许亦之。
“是这个小姑娘吧？”他小声问道，在许亦之首肯之后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江留晓看他一眼：“你好。”声音平淡清冷，倒和她那张冷漠的脸极为相称。
李明远却丝毫不觉得她态度不好，仍是非常热情的再次同她搭话：“同学，就是你帮了我弟弟吧？谢谢你啊。”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物件，粉粉嫩嫩的，女孩子看了心都要萌化的一个小猫挂件，伸出手想要送给她。
江留晓不过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客气道：“谢谢，不用了。”
李明远抿抿唇，原本想劝她收下的。许亦之这时候突然出声：“你是不是又没有吃饭？”他看向的人是江留晓，自然询问的也是她。许亦之脸色不大好看，眉头紧蹙，简直要结成一块儿去了。
黄昏之下，楼房之前，微风轻缓。
江留晓沉默一会，颔首。
一瞬间，许亦之眉上的结更紧了。
李明远灵机一动，一拍手插科打诨道：“那正好啊，可以和我们一起！”
他笑嘻嘻地探出半个身子，道：“同学，你还有什么东西没拿没放吗？”
江留晓扬了扬手中的书。
李明远殷切道：“那你先上去吧，我们俩在下面等你，然后为了报答你，我请你吃饭，再叫上你那个同桌，怎么样？可以吗亦之？”他作势就要哥俩好一样地把手搭在江留晓肩膀上，被她一个侧身躲过，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许亦之转头，走到江留晓面前，还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李明远。
李明远忙站好眼观鼻鼻观心。
江留晓思衬片刻，颔首答应了。
“好。”
等到江留晓下来的时候，李明远倒是不知道去哪儿了。许亦之正站在宿管大妈的窗户外说着什么，笑容浅浅，倒是宿管大妈眉开眼笑的，许是被他哄得开心了，脸上的笑纹都笑得皱了起来。许亦之就倚在窗口与她浅浅攀谈着，语气里带着的都是对长辈的尊敬。
江留晓走下楼梯的声响被他听见了。
恰好回头望过来。
还未来得及收起唇角的一抹晴光映雪。
他就把嘴角的笑容一再扩大，漆黑的眸子望向她，在昏黄的灯光中格外温暖。
“下来了？”他的语气轻轻，带着或浅或深的温柔。
江留晓突然就觉得他特别的好看。
好看到什么程度呢？
像是星辰大海之间，升起的一弯明月，带着柔和的光芒。
**
夜晚。
阮绵糖有事不与她一道，李明远则与他们背道相驰。
所以大路上，唯有许亦之和江留晓两个人。
身边的路灯忽闪忽灭，江留晓瑟缩着，感觉将入秋的夜晚已逐渐低温。她小幅度地搓了搓手，试图暖和起来。身边的许亦之见了，脱了外套将外套披在她身上，温柔道：“冷？”
他一直以来都是个心细绅士的人。
江留晓却拿了外套还他：“没事。”
他这外套还指不定给多少女孩子披过呢，江留晓心里这样暗戳戳想着，就觉得没由来的难受。
许亦之却执意要给她披上，见她挣扎，甚至要退出他几步远，最后只好无奈的道：“我从来不给别人披校服。”老实说，他的贴身之物没有人触碰过，大概是因为有些精神洁癖，他虽然左右逢源待人礼貌和善，但是实际上的知心人不过尔尔。
身边一起玩的基本糙老爷儿们，哪里需要什么绅士风度。
江留晓这才乖乖地让他把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许亦之半蹲在她身前，将拉链给她拉好。
或许是因为许亦之人高，校服套在娇小的江留晓身上，她仿佛整个人都缩了进去，袖子长了一截，她把袖子挽上去，细细地卷好来，只是长出来的下摆就无可奈何了。许亦之就站在她旁边，唇角很自然的勾起一个无比愉悦的弧度。
这件校服上还残留着许亦之的体温，暖烘烘的，还带着男孩子少会有的清新。
江留晓抿唇低头暗自笑了笑。
......
许亦之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就离开了，原本江留晓是要还他校服的，但是许亦之怕她上楼梯时候冷，执意留给了她，并说明天还他就可以了，不用洗。可江留晓还是大半夜把它丢进洗衣机洗了，还晾了一晚上。
许亦之路过篮球场看见了深夜练球的李明远，看着他打量的眼神有些迷茫。
李明远看着许亦之眉梢眼角都透出来的春风得意，再看看他身上仅着的一件短袖。
“你校服呢？”之前明明还在来着。
“给江留晓了，晚上冷。”他嘴角噙着一抹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松软。
李明远更奇怪了，看着他的眼神也诡异了三分：“你给她了？”
许亦之不觉得有任何不妥：“是啊，怎么了？”
李明远用看鬼的眼神看着他，甚至还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头，随后兀自喃喃道：“没发烧啊......”
许亦之也有些懵了，不大懂他说的是什么。
“你说些什么呢？”
李明远放下手里的篮球咳嗽几声：“亦之，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有些反常吗？”他边说着，还边绕着许亦之转了一圈。
“我有什么反常的？”
李明远抿抿唇，想了想他给江留晓披的外套，又结合他最近的种种不正常。
慢慢道：
“你是不是喜欢她？”
这句话如同一个棒槌，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九颗软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