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离》鲤絆

4、4、怀疑

　　东方清鸿周身的气势瞬间升腾，垂在身后的黑发无风自动，“孽徒！肆意草菅人命还出言不逊！”

　　东方清鸿眉目利着，声音冷着。但他只是站在那，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动。可他前方的空气被肉眼可见的划开，一轮月色被利光斩断，无声的剑气犀利的向风离袭去——

　　剑气带来的狂风吹袭着风离的面颊，锋利如刀。

　　风离抬手，肉眼可见的赤红电光在风离的左手流转，一路汇至他的指尖。风离双手结印，翻开数道印记——

　　凛冽的剑气未至身前，那股威压便透了过来，刺进风离的骨髓。

　　风离惨白的脸色露出凝重。他无神的眸光凝在剑气之中，食指与中指一并，剑诀即成，双手立分而下，“赤剑——”

　　这一句呼唤当是惊天动地，风离的剑诀更是郑重其事。

　　但——天地清明，毫无动荡。

　　唯有东方清鸿恢宏的剑气磅礴如初，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扰，尖锐得刺向风离。

　　“该死！”

　　风离低咒一声。东方清鸿的剑意太强，逼得风离下意识就动用自己最强的剑器。但二十五岁的风离却忘了，今时今日的他宛若蝼蚁般弱小，曾经可剑扫一方的传世之剑同样不再是他的囊中之物。

　　顷刻间风离双手招式连变，复杂的结印调动一份威势。风离用出了被他摒弃，却又无比熟练的，那个只属于他师父的成名绝技——

　　惊鸿决！

　　风离眉色凛然，双手一分，剑意奇袭而出。

　　东方清鸿的剑气近在咫尺，风离的惊鸿决一出，几乎没有离开风离身前的，直接和东方清鸿的剑意相撞。

　　狂风在碰撞的一刻怒卷而起，近在咫尺的距离吹袭得风离一阵失聪。

　　仿若螳臂当般车，风离的惊鸿决只是一撞便直接被东方清鸿的剑气便被碾压得粉碎！

　　剑气再不受任何阻碍直接轰上风离的胸膛，将风离推至数米之外。

　　轰轰数声，风离的身子被推着，直接撞到街上茶馆的木柱，接连撞倒两根木柱，风离才砰的一声砸在了面摊上。连滚两周，风离的身子从面摊上砸了下来。

　　伏在地上，风离紧闭着闭眼，死死咬住下唇。只见他的喉咙滚动数回，终于——

　　“呕——”

　　风离再也止不住压抑上来的鲜血，哇的一声呕出血来。

　　风离的外伤不重，在他撞倒木柱的时候火焰亮起，替他挡住不少冲击，但是如今，他却呕血不止。

　　不是外伤，而是内伤。

　　东方清鸿是剑圣，剑圣的剑气从来都是蕴含着剑意。

　　而如今，这份剑意已是侵入风离的体内，似一把锐利的小剑，在风离的四肢百骸游走着。

　　风离伏在地上呕血不止，东方清鸿的身后逐渐亮起灯火，执着明灯术法的侍卫以及东炎谷大小世家之人皆是蜂拥而上。

　　侍卫将咳血的风离一把擒住，刀剑架上他的脖颈。

　　和东方清鸿站在一起的一众家主却一人敢言，无一人敢在此时说出半句处置风离的话。不是因为风离大闹刑堂之后，再次杀人放火，而是因为风离喊出的那个名号。

　　——赤剑。

　　七剑之首，王道绯炎，得之可得天下。供奉于海上明月楼百年之久，从无认主。而风离，当众召唤赤剑，思及前事，此事可堪深思。

　　“原以为小公子擅闯禁地只是一时糊涂，如今看来，似乎是为了赤剑而去。”东家主上前一步，抬手勾起风离的下巴，“风小公子想必一定不介意告知我们，你那剑诀是从何处学来的，又是听从何人的指使前往海上明月楼？”

　　风离笑了一声，“东家之主，你是天真，还是妄想？如此重要之事，换你，你会说？”

　　东家主眉目一寒，抬手一扬，便要卸掉风离的下巴。

　　噌——

　　东家主的手掌被人一击，掌心一红。东家主放开风离，转身，问，“东方掌门这是什么意思？纵容，包庇？”

　　数人围困，一众世家之主皆是看着出手阻止的东方清鸿。

　　东炎谷东方世家独大，名义上依旧是世家联合统治。东方清鸿掌东方世家半壁江山，有些事他任性不得，权力与地位让他不得不束手就擒。

　　东方清鸿却是抬眸，冷色的眸子在众人眼前扫过。

　　剑圣的威压轰然倾下，须弥间一众侍卫纷纷丢盔弃甲，跪伏于地，站着的仅余几位家主。但多数人已是额头冷汗淋下，背后更是湿透。

　　东家主感受到的威压更是强于常人，他紧握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一炷香后，噗通一声，东家主蹲在地上，一拳击碎了脚下的青石板。

　　“东方清鸿！”

　　东方清鸿垂眸去看，他的脸色从来冰冷，他道，“风离已被我逐出东方世家，再不受谷规约束，他若有过，只能我一人处置。奉劝几位家主擦亮眼睛，在开口之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东方清鸿路过众人，手一伸，将风离的后领拎起，拎小狗似的将风离带回了东方世家。

　　风离是东方清鸿唯一的弟子，有单独的院落，疏松居。东方清鸿前脚踏进屋子，后脚就直接把风离丢在了床上。

　　“白一，去找医师。”

　　东方清鸿吩咐一声，外面便窜出去一个人影。半晌后，白一带着去地牢给风离看病的医师又过来了。

　　“老夫不看，老夫医术尚浅，老夫不看。”老医师还未进门，拒绝的话就传了过来。刚一踏进门，一见东方清鸿立马闭了嘴。

　　老医师讪笑两句，“剑圣大人，并非是老夫……而是雪老他不让我们给小公子看病，说若是您请，那就直接去找他。”

　　东方清鸿的视线向床上的风离挪了挪，没说话，意思是赶紧治病。

　　老医师再不敢多言，手里的绿光又开始钻进风离体内，“小公子的外伤不重，但是这内伤还需些时日才能”

　　“不需要。”东方清鸿吩咐一声，“送客。”

　　白一将老医师送了出去，屋里便只剩下风离和东方清鸿二人。

　　东方清鸿开口，“你的伤势”
　　“无事。”风离抢断。

　　“事后黑一曾去找指认你的那两个侍卫，却是死无对证。”
　　“无妨。”

　　“那块玉佩”
　　“我不知。”

　　这时候和风离说话，东方清鸿总是缓了几分语气，但风离惜字如金，字字干脆利落，似丝毫不愿同东方清鸿交谈。

　　“是我冤枉了你？”东方清鸿的音调又再次冷起来。

　　“海上明月楼我本也去过。”

　　“去过？去过一个挂着海上明月楼牌匾的禁地？”东方清鸿扫来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双手交叉而握，眼神或是随意，或是审视的打量着风离。

　　“师父为什么这么问。”天下人心里的海上明月楼便是那个挂着牌匾的禁地。

　　而十五岁风离本该知道，以及能够知道的海上明月楼就只能是禁地那个挂着海上明月楼牌匾的地方。

　　“刚才我见你用剑诀调用赤剑，那剑决也是在海上明月楼里学的？”

　　风离怔住。

　　七剑之首，王道绯炎。赤剑被供奉在真正的海上明月楼，百年不曾认主。而风离就是那百年后的赤剑之主，天下之君。

　　召唤赤剑的剑诀是契约赤剑之时，自然印入脑海的剑诀。按理说东方清鸿不可能知晓此事，但东方世家传承千百年，风离不知是否曾有哪本秘籍私载此事。而且若他不这么回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会赤剑剑诀一事。

　　没有反驳的，风离点头默认。

　　东方清鸿在自己右手食指边缘捋了几寸，道，“赤剑是传世之剑，你这次大张旗鼓的用出来，日后恐怕会有不少的麻烦。”

　　风离自是明白，就如同刚才东家主的逼迫，他们想要并非是一个答案，而是想要赤剑。

　　东方清鸿将自己的食指再次捋了一遍，道，“你也无需担心，但有师父在，总归不会让人伤着你。”

　　“而且我刚才见你用出惊鸿诀的最后一式，术力的运用有所偏颇，日后勤加练习当可避免。”

　　东方清鸿声音缓着，温着。

　　东方清鸿和风离本是不死不休的局势。风离从未怀疑过这一点，但是刚才，东方清鸿却在众人的胁迫下保下了他。

　　那一瞬间风离有些恍惚，恍惚的以为他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十五岁，那个一切都没有天翻地覆，那个师慈徒孝的少年岁月。

　　恍惚之间，风离拳头紧紧攥着，“我会尽力。”

　　尽力尝试不走到最后一步。

　　毕竟一切可以重来。

　　嘭！

　　却在忽然之间，惊变陡生！

　　东方清鸿，猛然站起，一脚踏碎板砖，一手，掐住了风离咽喉。

　　将风离整个人都床上提了起来，墨色的眸子电光流转。

　　“你究竟是谁？”
　　东方清鸿的声音清冷又锐利，逼问。

　　东方清鸿出其不意掐住了风离的咽喉，那是命门，倏忽之间便是生死立判。

　　风离咽喉被制，再没有什么温情脉脉，只余刹那生死。

　　只一瞬间，风离横掌如刀，切向东方清鸿的双眼——

　　双眼是人体最为脆弱之处，危局之下攻击敌人双眼是风离多次绝地求生练就的本能。
　　东方清鸿虽是剑圣，但眼眸依旧是要害。

　　风离的指甲锐利的刺向东方清鸿的双眼，招式毒辣。

　　东方清鸿一惊，松了手。

　　风离摸到东方清鸿没有及时收回的手臂，一手按住，扭身一脚踢了过去。风离是从生死间熬过来的人。生死之间，当是先发制人，出其不意！

　　东方清鸿眸中轻笑，手腕挡住风离，反手握住风离的脚踝就是一摔。

　　砰的一声，风离被摔到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招式老练毒辣，你绝对不是风离！你究竟是谁！”东方清鸿浑身电光流转，气势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