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家的猫一起打怪升级》成于乐cyber

17、看不见的人(7)

　　小赵的记忆，与小可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这个情况是田晋江始料未及的。他本以为，只要小赵找到了小可，事情就能圆满解决了。

　　赤熛说，这可能是小赵或小可的记忆出了错，也可能是魙使小赵的记忆发生了扭曲。戾气是一种扭曲的心灵能量，因此，由戾气聚合而成的魙可以在特定情况下影响人的记忆和感知。

　　一番商量之后，田晋江提出了一个方案。

　　据说，人们所经历过的一切都会被大脑储存下来，不会消失，只是有一部分被隐藏在潜意识中，可以通过催眠之类的方式被重新唤起。

　　如果让小幻制造一个和当时情景一样的幻境，让小赵进入其中，重新经历当初的一切，就像催眠那样，也许就能还原他真实的记忆，弄清楚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赵接受了这个方案，同意在自己的住处制造幻境。作为当事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事实的真相。

　　但他从来没有进入过幻境空间，有些拘谨，害怕自己做不好。

　　田晋江安慰他：“不用担心，你只要放松下来，把大脑交给自己的潜意识就可以了。太紧张的话，反而可能不利于挖掘出真实的记忆。”

　　“哦哦，好的。”小赵笑了笑，“我觉得，你们挺像心理医生的。”

　　“这个啊，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吧。”田晋江半开玩笑道，“戾气是由人心而生的，解决戾气造成的问题，也算是在解决心理问题吧。”

　　小赵很认真地点点头，“嗯，我是这么理解的：如果心理能量影响了人类正常的精神世界，这是心理医生和精神科医生的工作领域。如果心理能量影响了正常的物质世界，这就是驱魔师的工作领域了。心理医生和你们所做的工作，本质上其实没有太大区别，都是为了驱散人心里的魔。”

　　田晋江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驱魔师和心理医生的工作联系在一起，乍听很荒谬，可细细一想，又似乎有几分道理。有道是“魔由心生”，也许人心与诡异之物之间真的存在某种联系。

　　一切就绪，小赵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小幻可以把幻境空间叠加在当前的空间上，小赵不必移动，就能像做梦一样进入幻境。幻境中的他将会暂时失去现实世界的记忆，在意识层面上变回当年那个孩子。

　　场景从小赵和小可准备下楼开始。

　　明亮的公寓楼内，两个孩子跑出了房门，说说笑笑去往电梯间，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喜悦。傍晚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照进来，把走廊涂抹成暖暖的橘色。

　　等了一会儿电梯，小可不耐烦了，提议走楼梯。两个孩子一前一后，拐入了楼梯间。

　　与外面的走廊相比，楼梯间的光线昏蒙蒙的，隐藏着一处处灯光无法触及的黑暗角落。

　　小可一边下楼梯，一边兴致勃勃地回过头去，想跟小赵说话。

　　然后，如同小赵描述过的那样，小可一脚踩空，惊叫着挥舞双手向前倒去。

　　走在后面的小赵立刻一把抓住了小可的手腕拽向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楼梯扶手的栏杆。

　　幻境中的场景可以像视频一样慢速播放。在这被放慢了的一瞬间，田晋江看到，小赵的眼神忽地变了变，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接着，原本紧握着小可手腕的手指微微松开了。小可的手腕逐渐从他的指间滑脱，那张惊惶无助的脸也在小赵的视线中远离。

　　眼看小可就要跌下去了，小赵猛地一惊，似乎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下一个瞬间，他重新抓紧了小可的手腕。

　　小可的身形还在向前倒，但是跌落的势头减缓了。如果小赵再用一把力气，或许就可以把他的重心拉回来。

　　就在这时，惊悚的一幕出现了：从小赵身旁，竟然突兀地伸出了一只半透明的手，在小可后背上一推。

　　那是看似很轻的一推，仿佛朋友之间打招呼时拍出的一掌。但是对于本来就还没有站稳的小可，这股凭空出现的力道足以让他完全失去平衡。

　　小赵仍在拼命试图抓住小可，却已经无力挽回。小可在他的面前重重摔下了台阶，坠落到缓步平台上。

　　幻境中的场景到此为止。现实中，小赵腾地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弹起，像刚刚做了一场噩梦。

　　“刚才，刚才那只手，你们也看到了吧？”小赵满脸愕然，问赤熛和田晋江，“那到底是什么？”

　　赤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手上红光乍现，一道火赤链如同闪电，陡然袭向空气中的某一处。

　　就在火赤链落下的地方，小赵再次看到了一张脸。

　　这一次，他看得很清楚。那是幻境中小可跌下楼梯之前回头望向他的脸，凝固着一个惊惶无助的表情。

　　那张脸转瞬即逝，化为一道淡淡的黑烟，在“火赤链”的耀眼光芒中消散殆尽。

　　“等一下！”小赵慌忙扑了过来，似乎试图阻止赤熛，“你，你把它给驱散了吗？”

　　“没有驱散，只是阻挡了它的攻击，暂时把它禁锢住了。”赤熛收回了火赤链，“我已经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咱们找一个气氛轻松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聊吧。这件事情，这一次是真的就要解决了。”

　　田晋江带着小幻先回了家，给饿得嗷嗷叫的猫主子做饭。赤熛找了一间街角咖啡厅，点了咖啡和甜品，与小赵对面而坐。他们看上去与周围那些闲聊的人毫无分别，但如果有人听清楚了他们谈话的内容，一定会大惊失色。

　　“你在幻境里看到的那只手，是一只魙。”赤熛说，“你身边的那只魙，并不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而是在你小时候就存在了。”

　　“怎么会？”小赵更惊讶了，“我小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过‘看不见的人’啊！”

　　“不，你早就遇到了，只是你不记得。或者说，你把那部分记忆和真实的记忆重叠起来了。”赤熛的表情略有些复杂，“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见面时说的那些话吗？绕了一大圈，我们又回来了。这只魙就是‘小可’，是你小时候幻想出来的伙伴。”

　　“小可不是我的幻想！”小赵有些急了，“我真的见到他了！”他掏出手机，给赤熛看相册里的照片，“喏，这是我们上次见面的合影。要是你们不相信，下次我可以带你们一起去见他！”

　　“你别激动，我说的不是这个小可。”赤熛把他的手机推回去，“这个小可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但是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个‘小可’，是你幻想出来的。”

　　“另一个小可？”小赵愣住。

　　“我们再从头来梳理一遍这个事情。”赤熛说，“许多重要的事情，在我们的记忆中反而有可能是被淡化了的。在你和小可的关系中，有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就是小可妈妈对你的态度使你受到了伤害。你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敏感的我当然觉察到了我们两家关系的变化，不再那么频繁地去找小可了。每次小可约我一起玩，我也总是找理由推脱。’——没有错吧？”

　　小赵一头雾水，“没错，我是这么说的。这句话怎么了吗？”

　　“这句话乍看起来很平常，但是考虑到小可对你的重要性，这样的描述过于轻描淡写了。小可是你小时候唯一的朋友，比起成年人，‘朋友’对小孩子的意义更重大。特别是对于家庭关系不好的你来说，小可在一定程度上代替了你的家人，成为你的情感支撑。所以，和这么重要的人疏远，这个过程对你一定是很痛苦的。”

　　“可我……确实不记得自己当时有多痛苦。”小赵不安地捏了捏咖啡杯，“那个时候，我不能再经常和小可一起玩了，心里当然不好受，但好像也并没有特别怎么样。”

　　赤熛看着他，“那是因为，你把痛苦的记忆隐藏起来了。那段时期，为了缓解自己的孤独，你开始时不时地假装自己仍然在和小可一起玩。这就像是一种角色扮演，你一个人来扮演你自己和小可。但在内心，你对小可和他的家人又有怨恨，就是在这个时候，这只‘魙’形成了。它既是你幻想出的小可，也是一部分的你。它就是那个一直在你身边的‘看不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