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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母猪的诱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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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这一天,梁辰和王前正好一起下乡。
他们的目的地是平隆县十平乡,整个平原市唯一一个大山里的村庄,那里的土豆产量高质量好价格低廉,某个台湾的连锁的快餐店有意向与平原市签订合同,每年从十平乡购入大量的土豆。
没办法,招商局毕竟成立不久,拉不到什么大单子,现在也就能帮老乡卖卖农副产品。
梁辰和王前在上午赶到平隆县,用过午饭后出发前往十平乡。
坐在吉普车上,梁辰第一次感到了老天的深深恶意。
从市里到县城的过程中,坑坑洼洼的柏油路已经给梁辰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从来不晕车的他表示认怂,以中午吃不下饭的代价找回了自信,没想到……
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
从平隆县到十平乡的路,以前应该是柏油路,梁辰还能从混在泥浆里的石子上找到它存在过的痕迹。
这些许的痕迹还是梁辰在路边的干草堆里把肚子里的酸水吐尽以后的惊喜发现。
王前三十几岁,中等身材,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透过车窗打趣梁辰道:“哈哈哈,小梁,你这是第一次下乡吧?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梁辰拿出手帕插插手和嘴唇,苦笑道:“那可谢谢您的提点了,王哥。”
“这会儿还算好的呢,再往前去有一段路,路上的大坑里都能卧的下一头大水牛,我们就要下车步行了……”
“步行也比这个强啊,也实在是太颠了些吧?”
“欸,不是这样的,看到那座山了吗?到十平乡还有一段是山路,步行太久我们了就赶不上晚饭啦!”王前指着正前方的一座大山示意梁辰。
梁辰说不出话了,他为自己有限的想象力感到羞愧,无奈的打开车门,重新系好安全带。
“王同志、梁同志,一会儿到了潘家集,我把你们放下,到明天下午两点,我再来这里接你们,你们看行不行?”司机大刘问道。
“好啊,那就这样说定了,记得给我们的水壶都灌上水啊。”
“好嘞,我办事儿,您放心。”
梁辰既不知道潘家集是什么地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给水壶灌上水,就像昨天下午他不明白为什么王前提前一天告诉他今天的早饭不要吃的太饱、鞋子一定要防水一样。
但是梁辰也没有问,跟王前相处了一个上午,他觉得王前还算是靠得住。
可见那位不知道是谁的人的陈科长,对自己手底下的人还算是了解,王前确实是一个经验丰富又有耐心的前辈,很适合带新人。
十平乡,梁辰之前已经找虎妞的妈妈张大嫂打听过了,她和老张都是十平乡出来的,对那里的情况比较了解。
这个被称为“十平”的地方,实际上八面环山、没有一处平地,是整个平隆县最穷最闭塞的一个乡,这都快到二十一世纪了,还没有一条能通车的路,很多人家连收音机都没有,一台黑白电视就能引得一个大队人的轰动。
梁辰别说没见过这等地方了,简直是听都没听说过。
吉普车艰难的走在坎坷的道路上,或许就像是这个时候的中国一样,虽然走的慢却在稳步前进。
王前有烟瘾,但是因为梁辰晕车晕得厉害,他只能时不时的偷偷摸摸兜里软包的烟盒糊弄糊弄自己。
梁辰发现了王前隐晦的动作,也明了他们这一代人顽固的烟瘾,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重生以前,他自认为自己出身小县城,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耐艹耐劳,脏活苦活从来都是迎头而上,要不然也不会三十多岁就坐到了高位、身家过千万。
没想到现在倒成了娇客,需要别人的照顾了。
梁辰拿起水壶漱漱嘴的功夫,潘家集就已经到了。
与大刘告别之后,梁辰和王前各自带着各自的行装继续沿着路往前走,很快,有过那一段据说坑里能够卧下水牛的路以后,柏油路的痕迹就消失了。
看着眼前表面上比柏油路路况好很多的泥路,梁辰目瞪口呆,他不明白,为什么柏油路是那个样子,泥路倒还算平整。
发现了梁辰的疑惑,王前边用路边的干草擦鞋边问:“怎么?很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梁辰问弯下腰,学着王前的样子擦鞋。
“其实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柏油路的路基没有打好,泥路上经过的车少,自然就这样喽。”
路基没有打好?
梁辰按耐下自己心里的疑问,站起了身:“我们还需要走多久才能到十平乡?”
“多久?我也说不了,不过再有半个小时,我们约莫就能见到来接我们的乡干部了……”
紧赶慢赶,梁辰和王前一众人还是没能在正常的晚饭点儿之前赶到十平。
但是无论如何,坐在小马扎上以后,梁辰终于舒了一口气。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回到最初的那一天,打醒那个嫌弃宣传部工作的自己。
让你作,让你能,这下好了吧,一口气上两座山,不住的喘气儿。
桌子上的煤油灯矜持的放射出微弱的光,梁辰无奈的收拾好自己,与王前一道去前院吃饭。
固然梁辰与王前都没有吃东西的兴致,但是乡里书记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在别人的地头上办事儿,面子总要给全了。
月朗星稀,梁辰哀叹;山石磷磷,梁辰哀叹;晓风阵阵,梁辰还是哀叹。
不哀叹不行啊,明明晕了半天的车爬了半天的山没有一点胃口,书记家的晚饭偏偏重油重烟,周书记人又热情。
往一个吃饱了并且胃不舒服的人碗里添肥肉,简直是最值得哀叹的事情了。
所以,当一切结束,梁辰不顾形象的摊成一个大字躺在床上的时候,虽然梁辰对墙外的吵闹分外恼怒,但也已经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下乡的第一天,梁辰卒。
第二天,用压杆井里压出来的地下水洗了脸以后,梁辰才又重新活过来。
看着梁辰活蹦乱跳的帮老乡扫院子,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承认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梁辰笑着接下了,然后转身去了猪圈实地考察母猪的生活,他始终忘不了帮助母猪生小猪这件关系着国计民生的大事儿。
当然,更深层的原因是,吃过猪肉的梁辰还是第一次见到猪跑,新奇极了。
早饭桌上,周书记一改昨天的抖擞精神,整个人都恹恹的,像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没有官场经验的梁辰当然不会问了,多说多错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明白纵然以前自己也有过成功的时候,但是在现在的工作岗位上,他是个一等一的外行。
王前跟梁辰不一样,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非常明白周书记既然在市委来的调查员面前表示了自己的苦恼,就是暗示他和梁辰过问,或许某一件棘手的事情正与他们的工作有关。
所以即使心里“咯噔”一下,王前还是很自然的问道:“周书记这是怎么了?如果是咱们十平乡发生了什么事儿不如也说给我们听听?我们来这里就是了解情况以便方便市委为十平解决问题的……”
“唉……”周书记果然有话要说,他叹了一口气放下碗筷:“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本来呢,我是不想麻烦市委的同志的,但是既然王同志问起来了,我也就说说吧。”
梁辰和王前也放下碗筷,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周书记当然也不负众望地继续。
“昨天晚上外面的吵闹你们听到了吧?”
梁辰和王前都点点头。
“那是我们乡有名的一个泼辣寡妇在闹腾,她家就住在隔壁。”
“说起来她也是苦命,年轻时候是十里八村有了名的漂亮,那时候我们乡唯一一个大学生都在追求她,但是不知道为啥,她嫁了一个城里来的知青……”
“嫁就嫁了吧,我们乡嫁给知青的闺女也挺多的,偏偏她孩子一出生,男人就死了……”
“男人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寡妇多了去了,再说她也是个厉害人,硬是扛起了一个家,儿子也送到市里的学校上学,我们乡的土豆,往年都是她费劲儿运出去卖掉的……”
说到这儿,周书记看了看梁辰和王前的神色,见没有什么异常,才继续:“同志们也都应该知道土豆那东西,产量是高,但是便宜,她也就赚个辛苦钱。”
“这生意从他男人死的第二年开始,她已经做了十几年了。”
“前几天,她带着出了车祸的儿子回来了,听说了市里的项目,就闹着不同意,说是政府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了,您看,我也实在是劝不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此生未完成……”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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