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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丽的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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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梁辰终于有机会到处走一走看一看这座小城市了。
中部的冬天，五六点钟就已经昏黑了，路边的馄饨摊上，铁皮桶里的鸡汤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来来往往的行人裹着棉衣行色匆匆，少有能注意到糊在路灯上的水汽的。
梁辰打了个哈欠，坐在乌黑的长条凳上，冲煮馄饨的大伯说：“老板，来碗馄饨。”
“好嘞，稍等。”
1999年年初，虽然改革开放的春风早就已经吹遍了神州大地，但是平原市地处中原，并不像沿海城市那么富庶，市区里的道路还都是单行道，楼只有三五层高，市民们还带着泥土味，在梁辰看来，连自己十几岁时老家的小村庄的不如。
唯一好的地方，就是食物新鲜味道好。
用勺子往自己嘴里扒了一个馄饨，梁辰满足的眯着眼，像一只餍足的老猫。
忽然，“吱”的一声，是猛刹车的声音，梁辰抬起头看过去，是一辆桑塔纳撞到了人。
被撞的人倒下了，立即就有尖锐的中年女人的哭声传来，划破了小城的宁静。
突如其来的事故，让梁辰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很多行人被事故吸引过去，本来就不甚宽广的道路立即就拥挤了起来。
梁辰放下手中勺子，皱了皱眉头，从车祸发生到现在，五六分钟过去了，只听到哭声和谩骂声，竟然没有人报警，也不知道被撞的人怎么样了。
本来打算付完钱就离开的梁辰决定过去看看。
越往前走，那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就显得越凄厉，兼职像是梁辰高中的时候喜欢玩的一个游戏里面最恶心的大boss在倒下的时候发出的可以秒人的狂啸一样，让人难以忍受。
梁辰忍住用手捂住耳朵的欲望，努力的想要理解女人话里的意思，却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女人只是在重复表示自己对司机的直系女性亲属有些意思。
经过了一两分钟的努力，梁辰终于挤到了前排，在这个年代，车并不常见，车祸可是一件稀奇事儿，围观的人太多了。
路上躺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看不太细致，也听不到他有没有发出□□，看起来像是他母亲的中年女人在和司机对骂。
梁辰抿起了嘴唇。
“大哥……”梁辰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烟，递给旁边站着的某个吃瓜群众：“里面这位大姐为他们家孩子叫救护车了吗？”
吃瓜群众接过烟，往梁辰的方向倾斜过去：“嗨，大兄弟你不在附近住，不知道，这个女人经常带着孩子碰瓷，反正咱们老百姓也买不起车，大家都拿这当消遣，叫什么救护车啊。”
对面的楼上有谁家调皮的孩子拿着手电筒乱晃，刚好照到这里，梁辰顺着光束像倒在地下的少年看过去，在浮尘的尽头是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那个少年睁着眼，冷冷的看着围观的群众和谩骂不断的中年女人，带着某一种极端的情绪。
梁辰不自觉的向后小退了一步，然后转身离开了车祸现场。
一步一步走会市政府家属院的时候，梁辰的脑子里还是不断回忆起那个眼神，那种深深地厌恶和恨意，绝不是一个少年的眼睛里该有的神色。
刚刚看到宿舍楼的时候，梁辰还舒了一口气，他怀疑自己下班以后不好好休息到处逛简直是被雷劈了脑子，天冷极了。
但是，当梁辰在自己的宿舍门口看到鲜妍明丽的潘月以后，他又觉得，还是外面的月色更撩人一些。
天知道阴天哪来的月色？
“潘姐，您怎么来了？有事儿打楼里的电话通知我就行了，这大冷的天儿……”梁辰硬着头皮走上去。
瞥了梁辰一眼，潘月发觉了梁辰的急促，翻了个白眼：“我来都来了，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哦……走走走……”
梁辰拿出钥匙“咿呀”一声拧开了老旧的门锁：“请进请进，只是蓬门不曾缘客扫，怕怠慢了您。”
潘月大大方方、堂而皇之的进了梁辰的起居室。
这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进入一个单身青年的生活空间，潘月好奇的大量着屋内的摆设。
很寒酸。
木板床，四方桌，木墩椅，方形箱，所有的家具上都有岁月留下的痕迹，黑色的污渍完美的侵蚀了眼睛能够看到的地方，没有窗帘，没有桌布，煤炉子里没有火也没有碳，一个大红的脸盆随意的摆在桌子底下，窗台上算是烟灰。
梁辰自我感觉良好，他能把这间屋子整理的像是人住的地方而不是猪窝已经很不容易了。
把仅有的两个木墩搬过来，梁辰招呼着潘月在离床和门都不满两米的地方坐下，笑嘻嘻的说：“怎么样？我这个地方还不错吧？”
这可不是梁辰自夸，这栋楼里的住户几乎没有像他这样干净的。
“还不错。”还没我家的猪圈干净。
“那潘姐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了吗？”梁辰问，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间越长，瓜田李下越难说得清楚。
“也没什么，就是来问问你李市长的事儿。”
“李市长？他要的稿子上午已经递给刘秘书了，整一个下午并没有给我任何批示啊。”梁辰很无辜。
“不……不是这个。”潘月摆摆手：“你没有听说吗，李市长……”
梁辰静静的等待着下文，潘月却没了声息。
“怎么了，潘姐？”梁辰很无辜。
潘月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中又了一剑，梁德金在昏黄的灯光下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颜即正义。
“没怎么……”潘月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谊，却悄悄红了脸颊：“你不知道吗？今天下午李市长在办公室夸了你的稿子，有意向把你调到招商局去。”
“哦？没听说啊。”
李市长主管着经济党群工作，既然这样说了，就基本上是确定了。
“你想去招商局吗？”潘月抬起头盯着梁辰。
“哈哈……我服从组织上的要求。”梁辰傻里傻气的摸摸头：“我是一颗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拧。”
“噗……”潘月笑出了声，梁德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幽默，现在竟然拿《雷锋语录》中的话来搪塞她，让人又好笑又好气。
“大家都知道你是农林方面的高手，如果你不想去招商局，或许我可以帮帮你。”
潘月意有所指，梁辰也瞬间领悟，这是怕自己去了招商局之后业务不熟练，虽有些许李市长的看中，却没有靠山，想拉自己一把。
“那不用了，潘姐，你不知道，其实我已经在筹备专升本了，升的就是政治经济学的本科，去招商局正符合我的长期发展啊。”
潘月无声的与梁辰对视了两秒钟，被他眸子里的笑意缠绕，根本看不出7什么别的东西。
“你自己有打算就好，我就不多说了，有问题可以来找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潘月有一种想要表白的冲动，眼前这个人，她已经偷偷地喜欢了三年啊。
“放心吧，潘姐，不管我去哪个科室，永远都是您手底下的小兵。”
潘月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寒暄一阵，她就离开了，留下满室的暗影。
重新关上门，梁辰拿出信纸开始给家里还有徐虎回信，掉了漆的英雄钢笔在纸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勾勾连连，与梁德金的笔记有八分的相似。
妈的，没有手机就是麻烦，梁辰想，但是他很快就写完了信也忘记了手机，沉迷在各种各样的财经书籍里面了。
能借着一篇稿子的能量，换到经济相关的科室，梁辰满意极了，已经在心里偷偷的笑过了，但也正因为这偷笑，他中午错过了一个姑娘年轻时候最诚挚的喜欢。
看完了一整本杂志，感到寒意像一只恶鬼从自己脚底板慢慢地爬升，梁辰站起身准备上床睡觉，然后……
然后“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呲着牙，梁辰僵硬着身子扶着桌腿慢慢的站起来，心里不住地咒骂着这个鬼地方，没有暖气，腿麻了都感觉不到，脸上还是一片平静。
“咚咚咚……”
正努力地忍耐着眼中因疼痛而涌出的眼泪，梁辰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跟着的是邻居张大嫂的声音。
“小梁，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梁辰揉一揉通红的眼，强拖着僵硬的腿走到门口打开门。
“张大嫂，你怎么过来了，我好好的，没什么事儿。”
张大嫂注意到梁辰通红的眼眶，联想到刚才来过的潘月，心里“咯噔”一下。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张大嫂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小梁啊，年轻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嫂子就先回去了。”
“哎……张大嫂……”梁辰尔康手，却还是阻止不了张大嫂的离去和心中乱跑的思绪。
这样一搞，乱七八糟的事情终于把梁辰所有的思绪占满，根本想不起来下午的车祸，和车轮下那个穿着校服的孩子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