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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定风波 ...

  •   偌大的殷渠楼内,到处都是寂静的。这种寂静并不能然人感到心情平静,相反,却让人在此中感到莫名的焦躁与诡异。越是看似平静,越容易掀起惊涛骇浪。这是阁主对她们每个人都说过的。此时,这群不速之客也不敢放松半分。
      “啊!”快到正厅前了,所有人皆是提心吊胆,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引来杀身之祸。所有人都屏声敛气,在准备着下一刻的开战。偏偏很不凑巧的,走在最后的女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钩住了裙角,惊呼了一声。这一声惊呼,在楼中分外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刺耳。惨了,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如此。也就在这一时刻,仿佛听到了什么信号,原本安静的殷渠楼热闹起来,楼中的弟子从四面八方跑出来,在正厅前一字排开,似乎在恭迎什么人。
      看到那群人跑出来,这群女子全都顿住了脚步,只等他们一动这边也开始行动。却不料,这楼中的弟子仿佛没有看到她们一般,只是自顾自地跑。看到如此情景,众人皆是惊讶,却不得不又加强了戒备。这,也太奇怪了吧。
      “楼主无上!”在殷渠楼弟子的齐声高呼中,华衣男子从殿后转了出来。他坐上首座,用睥睨的神态俯瞰着下面众人,眼光一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凝神戒备的女杀手们。
      “今日有客到,你们还不去迎接吗?”贺靖之坐在大厅上,眼中带着玩味的看着那一群女子。他早就料到了今日,不过她们也真有本事,竟能找到密道,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穿越这一片桃花瘴,也不能小觑啊!
      “是。”厅中弟子集体回答。这时,一个声音在大厅中响起,用内力传开,扩散到了厅外一行人的耳中,“楼主,就让属下率众人去迎接贵客吧。”
      “好,寞渊,你便代我去吧。”贺靖之笑了笑,对着身边这个一手培养起来的弟子感到十分满意。终究没有辜负我抚养你这么多年。他心里想。
      这时,云染才发现那个带着楼中弟子朝她们走来的白衣男子。长长的发丝有些零乱地散落在额前,令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但这却透露着一种有些近乎于妖艳的美。男子越走越紧,云染的心也越来越乱。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初谋面的人感到如此紧张?但她,却似乎从这个男子身上看到了一些属于曾经的东西,一些,过去的碎片。
      就在她脑袋几乎炸开时,男子已走到了她的面前,他开口道:“云染姑娘,楼主请你们进来。”
      垂凉哥哥!那声音,她总算可以判断出来,那个声音的主人,是楚垂凉!包括中秋夜在长安城外的那上半阕《生查子》,都是他!一时间,惊喜盖过了戒备,云染抬起头,正准备脱口而出:“垂凉哥哥!”可话还没出口,对面的男子先一步说出了一句话。“云染姑娘,我们楼主在请你们去正厅。”
      满腔的热情在这一句冰冷冷的话前消失殆尽,云染的眸子中惊异的神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口中微不可闻地答道:“好。”就这一个字,把两人的界限分得清清楚楚。从今以后,这里再也没有楚垂凉了。
      “染染……”就在云染踏上第一级台阶的那个片刻,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白衣男子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悲凉的神色。他似乎想开口叫住云染,可末了,他只是自己喃喃了一句。这一句,没有一个人听到。
      “你们是来刺杀我的吗?”贺靖之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
      “明知故问。”腊梅毕竟还年少,并没有太多的谋划。她从云染身后走出来,恨恨地说了一句。原本她还想说,却被云染拦住了。
      “贺楼主,我们只是受人之托,且望楼主看在来到这里并不是我们本意的情况下,能网开一面,少杀我们一个姐妹,让她回去报信。”云染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礼貌谦和,却又冷淡。她知道此时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那么,她们可能一个人都活不了,所以,她必须要做。
      “哦?你是第一个敢在我的地盘上和我谈条件的。好,我允你。”没曾想竟有人死到临头还敢和他谈条件,贺靖之眼中的不屑退去一分,但却又多了一分杀意。他很想和云染玩玩,因为他觉得,她,玩得起。
      “楼主,属下有一提议,不知楼主和云姑娘可否愿意听?”正在双方准备开始下一步计划时,那白衣男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虽是询问,但却带着一分坚决。
      “你说罢。”愕然自己的属下竟会在这个时候提意见,贺靖之眼中有一抹诧异一闪而过。但他想了想,觉得并没有什么,便也应允了。
      “我认为,如果此时我们殷渠楼投入全楼之力来对付群芳阁,那么多男子围攻几名弱女子,江湖中人若是知道了必会耻笑我们殷渠楼以强凌弱,此举并不甚妥当。我们应该在与群芳阁人手相当的情况下进行,这样也能证明我们殷渠楼的实力。属下想到这提议,觉得甚好,只是不知道楼主和云姑娘是否同意?”
      云染向寞渊看去,只见他并不顾及贺靖之脸色有些难看,而是自顾自地讲。他这是在干什么?云染不解,却见贺靖之也是有些疑惑地看着楚垂凉。待他说完,他又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似乎是不太情愿。
      不情愿也得答应。贺靖之恨恨地咬咬牙,刚才自己已经答应了要放她们群芳阁一个人走,若是他不依寞渊的建议,那放出去的那人必会在江湖上宣传,到时候殷渠楼将会颜面无存。又看了一眼寞渊,却见他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怪异。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个自己最得力的弟子突然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把原先的计划都打乱了。思索了一会儿,贺靖之抬起头,朝着厅下说,“好,我答应。”
      寞渊得到了答复,正准备撤走一群人,却只听的贺靖之又开口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们要多一个人。”
      “我答应。”寞渊原本还想说什么,却被云染简洁有力的几个字堵住了。他看了看那个站在大厅上白衣翩飞的女子,心中叹了口气。染染,还是太逞强了。
      “寞渊,等一下你和她们的苑主对战,尽量消耗她的体力,到时候我来帮你解决。”看到安排都已完毕,殷渠楼楼主拉过寞渊,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楼主你这是……”话音未落,贺靖之却已一声下令。终究,还是开始了。
      厅前已有人倒在了地上,寞渊回头看看贺靖之,只看到他站在远处催促自己的眼神。狠下心来,从死人身上踏过,他来到了她的面前。她的背后,是那一片如梦境般的桃花林。
      “可以开始了么?”看到他走过来,云染却也不惊讶。她只是低着头,手中握紧陈情剑,在准备着起手的招式。
      “可以了。”多说无益。寞渊虽然心里还是痛的,但他却只是从袖中抽出自己的挽风剑,对着对面的女子说。语气平淡,仿若两个陌生人。
      凌厉的剑花扑面而来,一招一式都不曾留情。两人在华丽的剑花中身影交错,但却并未伤及对方。
      ——染染,对不起,我无法对你下手,我只能尽全力地把力道收回,在你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收手。如果你能做到,请你杀了我吧,这样,我也不会有愧于楼主。
      ——垂凉哥哥,对不起,我并不能真正刺下去。我只能偏转剑的方向,一次又一次的从你身边划过。如果你可以,请你杀了我吧,这样,我也不亏欠阁主。
      楼中的杀戮还在继续,他们的周围,一个又一个人倒下去。
      剑光交错中,寞渊隐隐看到有人向这边飞掠而来。
      “染染。”他叫了出来,对面的女子手中一滞,但却很条件反射地应了句,“嗯。”就在那一个空当,寞渊下定了决心。伸手把云染往身后一拖,附在她耳边轻轻说,“染染,把剑刺出去。”
      云染还不明就里,只是像小时候一样很听话的把剑刺了出去。刺出之后,她才感到奇怪,前面没有人,他为什么叫她刺呢?
      就在她思索的那一刻,寞渊突然倒了下来。而她的陈情剑,也刺进了一个人的身体。
      “你竟敢背叛我!”掠过来的人被冷不防的一剑刺穿了身体,殷红的血流了出来,把地上桃花原本粉色的花瓣染成了血色。这时,云染才看清,那扑过来准备偷袭的人就是殷渠楼的楼主:贺靖之。此刻,他的腹中插着她的陈情剑,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而变得狰狞。
      “对不起,楼主。我不能让你伤害染染。”寞渊十分费力地坐起来。他代云染接下了楼主的那一掌,此时已是内脏俱损。他握着身边女子的手,柔柔地笑了笑,但笑容还未保持几秒,“噗”的一声,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染红了女子素色的衣裳。
      “垂凉哥哥!垂凉哥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仿佛多年前他们的分别一样,云染此刻拉着寞渊的衣裳,急忙想用袖子去擦寞渊嘴角的血,可她还没擦干净,寞渊已经又喷出一口,把原本干净的地方又弄脏了。
      “好啊!你们竟然如此地背叛我,那我就要你们今天都死在这里!”贺靖之看着眼前背叛的弟子和女刺客,眼中残忍的神色又一次浮现出来,“所有人都出来!给我杀光这群刺客,一个都不留!”
      “你怎么不守信用,你说好要放我们一个人回去!”云染听到他在这一刻反悔,不由得怒骂。
      “你们对我不义,我亦可以对你们不仁!你们就乖乖当我的陪葬!陪葬!”话还没说完,寞渊凭借着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扑过去斩下他的头颅。抱起来,对着楼中所有人宣布:“楼主已死,你们群龙无首,不许再战!”话音未落,他的身形摇摇晃晃地跌下来,幸好云染在一旁扶住了她,这才勉强没有摔到地上。
      在寞渊的示意下举起头颅,云染的眼中有泪水迷蒙。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这个头颅,她只要身边的垂凉哥哥好好的,只要这个就足够了。可是,时间不可能倒流,一切已经发生了,她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苑主。”听到寞渊下这样的命令,楼中的弟子都沉默了。趁着这个空当,群芳阁剩下的寥寥几人从沉默的人群中穿过来,来到了云染面前。
      “你们先带着这个回去,”说着,云染看了看身边几乎陷入昏迷的寞渊,“我也许会晚一点回去。”
      接过那还滴着血的头颅,水仙又一次看了云染一眼,同时,也看到了她身边的那个白衣男子。冬苑主还是第一次如此紧张,看来,这男子,也是她割舍不下的人吧。水仙的脸上浮出悲悯的神色,其实冬苑主也很可怜,才相见就要分别。曾坐云汉看双星,今日情断落花轻。迢迢暮云追辰晚,君魂离去诉谁听?她曾经在冬苑主的房间里见过这首诗,如今看来,却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写照。
      “走吧。”不忍再看下去,水仙只是淡淡地下了命令。上天保佑,冬苑主能尽快回来。
      待众人离去后,空空的桃花林前只剩下了云染和寞渊。
      “垂凉哥哥,你很傻诶,你为什么非要替我去挡那一掌,你难道不知道你死了我会很难受吗?”
      “垂凉哥哥,你中秋夜那天吟的那首《生查子》是什么意思?你那是为什么不让我找到你呢?你是不想见到我吗?”
      “垂凉哥哥,那张地图是你给我的吧?那时你就想着要帮我了吗?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的笔迹有多开心?我想我们就这样相见,然后再也不要分开。可你为什么一定要先走,这样就没人陪我玩了。”
      “垂凉哥哥……”
      染血的桃花树下,血色的桃花盘旋在两个人的头顶,像一抹旖旎的风景。素衣女子抱着在她怀中沉沉睡去的白衣男子,轻轻的,在和他说着什么。偶尔,女子会笑笑,然后继续说。血染红了她的裙裾,空气中氤氲的血气笼罩在她的身上,而她只是淡淡地微笑,纯洁如同天界的仙女。
      是谁在记忆的寞渊中微笑?又是谁吟起了那首《生查子》?一切,都不得而知。
      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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