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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纷乱 ...

  •   御书案上厚厚的一摞奏章批了近半,已过申时,赵祯抬头望向殿外,一旁察言观色的心腹内侍夏林忙上前禀报:“皇上,展大人在殿外求见,已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传朕口喻,让他先回去歇着,有事明日再奏。”展昭虽是习武之身,然立冬将至,殿外空旷,这么久跪下来也够受的。看他所呈之奏章,赵祯并不想此刻召见,休提处置包拯,只怕还要另行嘉奖才会令他心满意足。既然意见完全相左,说服他殊为不易,那还是不见为妙,也省了心里不自在。

      有了前两次的事,赵祯也并不打算纵容展昭此类行为,如了他的意,那么,下次再下次,还不知会为谁来求情。何况其他大臣若是有样学样,谁想要皇帝答应什么事,都来跪求,那还用得着每日早朝议事吗?
      夏林去了片刻,回来时神情更加小心翼翼,赵祯不等他开口,便知展昭定然是不肯回去,心里一燥,伸手将案上的白玉镇纸及笔架笔筒等物扫落在地,砸得一片狼籍。吓得两旁侍候的小太监忙跪了下来,正欲收拾,赵祯没好气地一挥手道:“滚……”这么喜欢跪着,那就继续跪好了。

      又将近过了一个时辰,奏章批阅得差不多,想起殿外之人,心里只觉莫名烦恼,因而当夏林再次回报展昭仍跪在殿外求见,赵祯很顺手地将小太监刚沏的新茶连杯带盘撸到了地上。
      冷冷地哼了一声,打定主意,就是不见,虽然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但这一刻赵祯还真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来应付殿外自己那位倔强的侍卫。换作其他人,早就命左右之人驾走扔出宫去,再狠一些的话,以“惊驾”的罪名先赏一顿“杖刑”,打个半死再扔出去。虽然曾经有过两、三次如此处置不听话的臣子,不过却从未想用在展昭身上。

      殿内亮起了灯烛,赵祯看着已近黄昏的暮色,暗暗叹了口气,过半个时辰要传晚膳,那人再不肯走,干脆叫进来一起用膳,然后……不管能不能说通,或多或少要让他明白一些为君的苦衷。
      思虑已定,赵祯的心情也渐趋好转,想到有时命展昭陪着用膳,这位总以于礼不合能推则推,实在推不了也只勉强应付,菜上桌才动二三筷就称饱了。就算真是猫,怕也比他吃得多些。倒是偶尔微服出宫,让他伴驾,表现还正常些,即使亲手给他布菜,也只是道声谢,一笑用之。

      在宫里,规矩多是非也多,到处都是眼睛,连自己的身边也少不了各方势力的眼线,赵祯虽有心宠爱一人,但却不会做得太过,以免成为众矢之的,且展昭向来谨守本分,从不持宠而骄,同僚间或有求于他,只要不违理法,也是尽已所能鼎力相助,深得众人好感,故而在宫中还算过得自在。
      赵祯想着展昭跪了这许久,难免会受些寒气,不如一会让他们送上几道驱寒活血的菜,正在考虑哪些比较合适,忽听远远传来车辇和脚步声,不由一怔,未经宣召,哪宫的妃子敢私下前来?

      有内侍进殿回报:“皇上,庞贵妃娘娘求见。”
      “嗯……”赵祯只觉头开始隐隐作痛,庞妃求见,不外乎一件事,要为其兄报仇,自打庞昱死后,就没消停过。庞妃出生豪门,太师之女,且平素在宫中八面玲珑,服侍自己也尽心尽力,故而十分宠爱。

      近段时间,庞妃行事渐趋毒辣,遭殃的宫女内侍不少,且屡屡纠缠着皇上要处置包拯及展昭,赵祯不胜其烦,念她丧兄之痛,只是劝慰一番,并无怪罪,这两日故意避开庞妃,不料她追到此间,正想着如何打发,忽听殿外一阵喧哗。
      赵祯心一动,暗道不妙,急忙起身离了御书房,刚出殿门,果见庞妃发疯般扑向一侧玉台阶上跪着的展昭,只是被两三个内侍拦着。

      众人见赵祯出殿,齐刷刷口呼万岁,跪接圣驾,那两三个内侍也跪了下去。唯有庞妃充耳不闻,内侍一跪,便无人拦她,倾刻间扑到展昭身前,右手使劲扇出一巴掌,另一手张开,尖尖的五指抓向展昭右侧脸颊。
      赵祯看得目瞪口呆,想喝止都来不及,就在庞妃一掌险险落下之际,展昭忽的扬手,那一巴掌打在他手上,发出一声脆响,而脸颊及颈被庞妃的指甲,生生抓出五道血痕。

      “住手!”赵祯一声断喝,“还不将他们拉开,成何体统。”
      早有内侍上前拦在中间,此时庞妃也住了手,转身走向赵祯,跪下哭道:“臣妾一时失仪,还望皇上恕罪,然展昭大胆,当着皇上的面也敢对臣妾动手,您一定要为臣妾作主,治他欺君之罪啊。”
      “爱妃,此事朕自当为你作主,你近来身子有恙,怎不好好在宫中歇息?”赵祯和颜悦色地道。

      庞妃一脸悲愤地抽泣道:“家兄蒙怨被害,太师丧子现病在家中,臣妾实无心独安其身,求皇上一定要为臣妾一家作主,法办罪魁祸首,以慰家兄在天之灵。”
      赵祯淡淡地道:“此事朝廷自有公断,爱妃无须多虑。”转身吩咐内侍:“送爱妃回宫,有惊扰者,一律杖毙。”
      左右应了将庞妃请入车辇,向玉华宫而去,庞妃虽有不甘,然赵祯既已下旨送她回宫,又怎能留下,隔着车帘狠狠地瞪向跪在不远处的展昭。

      送走庞妃,赵祯暗自松了口气,心里却有些奇怪,庞妃当他面有此作为,他自然始料未及,但展昭素知礼仪,理应不会出手阻拦。虽然赵祯并不希望他受伤害,但对自己的妃子动手,若不做处罚,传扬出去于展昭也未必是好事。正要开口,御书房内当值的侍卫高瞻凑上前,在赵祯耳边低语了几句。

      此时虽已黄昏,然殿内烛火通明,展昭瞧见站在门前的赵祯阴沈着脸,冷冷地瞧着自己,不由低下头,一阵发慌,心中埋怨,那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时来此,来了便罢,还竟然做出这种举动。虽知他是不欲自己受辱。幸而及时阻拦,未出大事,但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武功不错的高瞻,只怕皇上也已知晓,所有的罪责,自己担下便是,其余的抵死不承认。

      “跟朕到御书房来,有话问你。”在赵祯注视下,展昭无奈站起身,右手揉了揉跪得有些发软的膝盖,慢慢走去,进门前回头飞速望向一侧宫墙,那里,只留几枝疏竹,随风摇曳。
      御书房内地上的碎片早由小太监收拾干净,打发走其余众人,只留夏林一个。赵祯坐在锦凳上,见展昭垂手立于一旁,轻叱道:“给朕好好听着,朕的贵妃,就算有失礼之处,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侍卫来教训。”

      展昭蓦地跪倒在地,低声道:“臣知罪,请皇上处罚。”
      只听一声冷哼:“爱卿真的知罪吗?只是,朕说的人,可不是你……”赵祯虽然明白和一个故意装糊涂的人较真,多半是没有结果的,但即便如此,也不想让他轻易蒙混过关。
      “臣自知冒犯了贵妃娘娘,难辞其罪。”反正就一份罪,本来事情也因自己而起,当然要担此责任。
      赵祯也不再和他磨嘴,心里的怒意却在缓缓升起:“把左手放桌上,摊开。”

      展昭身上寒意渐甚,果然,还是瞒不了。慢慢地将手放在桌上,却握得更紧。赵祯凑近,在他耳边狠狠地道:“朕又不是学堂夫子,爱卿还怕挨打不成?把手摊开。”
      在见到展昭手心里那一小摊白色的粉末时,赵祯真的有了要揍人的冲动。
      很好,不仅敢装糊涂,还胆大包天仗着自己一身内力,当朕的面泯灭证据。就凭你今日所为,总有一天朕要废你武功,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赵祯咬牙切齿的暗地发誓。

      虽然这只不过是想想而已,以后的事将来再说,不过此时,赵祯仍不想就此放过展昭,“爱卿手里的,是何物?”非要问个明白,还有何言可辨。
      “嗯……臣冬季手常开裂……故而用特制的玉石粉润手。”
      说得还算流利,听的人却险些失笑,果然和那只狡诈的老鼠一起待久了,说谎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赵祯强按下心中的不快,轻笑道:“是吗,传高瞻进来,让他来告诉朕的展护卫,这是什么东西。”

      高瞻被唤入御书房,心里颇为无奈,原本是想为展昭解围,如果让皇上误会和庞贵妃动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之前自己享受了不少带薪的假期,每回替班的都是展昭,虽说是遵从圣意请了事假,但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展昭平素待人又极诚,因此方才将实情告知了皇上,如今要他再说一篇,看情形展昭却想一人承担,高瞻盘算着怎么说才比较稳妥。

      走近前禀道:“臣方才在殿外见有人在一侧宫墙之上施放暗器欲伤贵妃娘娘,是展大人出手解危,保全了娘娘千金之体不至于受到伤害。”
      “什么暗器,说来听听。”
      皇帝吩咐,高瞻哪敢不言:“是一枚飞蝗石。”
      赵祯认真地问道:“据展护卫所知,这天下有几人会此物?”这些全都是废话,当日白玉堂御花园献艺,其中就有一项,打出一手漂亮的飞蝗石,在场的哪个不知?

      话说至此,展昭也无法隐瞒,又将方才之事细细想了,皇上打发走旁人,便是不想此事外传,揣摩圣意,应该不至于罪及白玉堂,否则也不会有最初一番警戒之语。思前想后,只能低头,认了自己及白玉堂之罪。
      赵祯见他服软,也不再为难,只说了句:“今日这事就此作罢,白玉堂若再敢放肆,休怪朕以国法论处。”

      展昭连连称是,又提及包大人的案子,赵祯沉呤了半晌才道,待晚间宣召主审此案的刑部尚书陈大人商议后,自会有所处置,罪责是难免的,但也不会太为难包拯。
      皇上既有此一说,包大人便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展昭自然放下心,想着白玉堂已回开封府,今日之事还要找他好好说上一番,圣恩虽隆,若是任意妄为,难免灾祸,毕竟天威难测。

      经庞贵妃这一闹,赵祯也不留展昭用膳,以免惹事非,又让他这几日休假,不必在御前当值,待包拯一案定下,再回宫中。
      未了赵祯看着他脸上颈上被抓出的五道血痕,虽不严重,但有几处也破了皮,命夏林取来宫中秘制的疗伤药交与他,叮嘱这几日用在伤处,又道这药极好,抹了不会留疤。展昭一一应下,心里不以为然,男人脸上有一两处伤痕算不得什么,然皇上一片好意,也不必辜负。

      待展昭离去,赵祯微微叹了口气,夏林自幼服侍,对他的心思十分了解,主子用了几分心,又岂能不哓,只是被用心者,似乎还浑然无知。
      “皇上对展大人的爱护之情,想必展大人也定会有所回报。”夏林忍不住拣最中听的话,安慰自己的主子。

      但愿如此。赵祯静静地想着,其实也想过,那人,到底有多好,才如此的吸引自己,论武功自然是一流,只是武功佼佼者,也并非展昭一人。论文才,虽然不笨,教的东西也学得很快,但离博学之士差得远了。长相的确很俊美,然毕竟是个男人,与宫中花容月貌的嫔妃们也无可比之处。
      但自己就是喜欢,甚至于这种欲望越来越强烈,和这人一起,有一种很清爽、平和的感觉,这些正是少有亲情,却多的是明争暗斗、权欲横流的皇宫之内最为欠缺的,也是赵祯最祈盼得到的。

      夏林见时辰已到,让小太监传膳,用罢,赵祯正要命人召陈大人入宫,忽报刘后宫中内侍前来传懿旨,请皇上移驾承宁宫议事。自亲政以来,刘后已极少过问朝政,除非有难决之大事,今次,又是所为何来?赵祯心里隐约起了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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