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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嫡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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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娘娘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回姑姑的话,多亏有太后惦记着,今日比着前两日又能多吃两口了,喝完了药歇下也睡的安稳些了。”
我合眼卧在床上,听着竹息与剪秋低声说着话。
回来这里已有六个多月,当时这具身体的主人因痛失亲子在暴雨中精疲力竭,醒来之时内里已经换成了我。对我来说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幸而继承了本尊的记忆,勉强也能敷衍的过去。但这对于我来说终究是很累的,大量的信息使我不得不花费时间去理顺,少不得便称了病闭门不出,慢慢消化这具身体给我带来的记忆。
我低声咳了两声,剪秋忙掀了珠帘进来道:“娘娘今日怎么醒的这样快了,可是有哪里不爽快了。”后面跟进来的是竹息。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是今日午觉浅,醒的早些。姑姑来了,你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竹息上前向我行了礼说:“不怪剪秋丫头,是奴婢怕吵醒了娘娘,这才只在外头说话。方才剪秋说娘娘的病好些了,奴婢只当是娘娘嘱咐她这样说是免得太后忧心之意,现下亲眼见着,这面色确实是比之前好上许多了。”
其实我的身子早已好全,之前不过是不愿见人才称病,所谓面色不好也不过是晒不着太阳显得皮肤惨白,这些日子常在朝晖殿附近走动,自然是看着好多了。
“太医也说本宫比往常要好了,若是调理得宜,也就这一两个月的功夫,本宫算着日子,想是能赶上小皇子的满月宴。”
竹息望着我,似乎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我只回望她,只听她说:“娘娘若是看得开,太后也也少些烦扰,那便是大家的福分了。”
说罢便要请辞,我虚留了她两次才让她去了。
竹息走了不过半个时辰,江福海便神色匆匆的来了,我让剪秋出去问话,没多久剪秋回来,向我道:“皇后责罚贤德二妃,贤妃小产了。”
寥寥几字,便把事情给说清了。
贤妃甘氏、德妃苗氏,皆是出身名门的高门贵女,自朱柔则进宫后便多有不忿,言语间常有冲撞。朱柔则向来是个好性的,平日里只作充耳不闻,可就算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如今她是孕期定有诸多不适,性情便也无往常好了,未曾忍住便责罚二人,只这一遭贤妃便落了胎,也算她朱柔则运势不佳。
我叹道:“贤妃可怜,有了这次教训以后怕是要转了性子了。皇后也可怜,她在府里如掌上明珠般娇生惯养,进了宫又有皇上宠爱有加,哪里见过这些个,必是吓坏了,等会子挑些东西让绘春送去,东西她倒是不缺,聊表心意也就是了。”
剪秋愤愤道:“娘娘只知道可怜别人,奴婢自小跟着娘娘这些年,从来也没见谁来心疼过娘娘。”
心疼我的人,在我到来这里之前也是有的,只是再也见不到罢了,我握着剪秋的手道:“不是还有你替本宫不平吗?只是以后这样的话再别说了。”
晚间,绘春从皇后处回来,也给了带来了几个消息。
其一、朱柔则身娇体弱,这胎怀的本就不是很稳,这次受了惊竟是有些见红了,太医把了脉说过些时日需催产才可保得母子平安。
其二、玄凌原想严惩贤德二妃,太后也是极为恼怒,幸有皇后出言相劝才让二人有些许平复,便是如此,太后也下令甘氏苗氏褫夺封号降为三妃之位,位列端妃之后。
其三、朱家大夫人进宫了。
其四、太后在查我。
我不能确定大夫人进宫和太后查我有没有联系,但我很清楚朱柔则这胎不稳并没有我的手笔,我是不怕查的。
虽然从记忆中我了解到正主对她的恨,但我本身并不恨她,她对不起这具身体的主人,却没有对不起我,我不至于会去害她。当然,我也不喜欢她,没有一个人会喜欢一个样样胜于自己的同性,更何况我距离她的位置仅仅是一步之遥且又是失之交臂,而这个位置又只能容纳下一个人,我对她终究是喜欢不起来的。
贤德二妃被褫夺封号降位至三妃却是我始料未及,这与我上一世阅书所知的情况很不一样,想是因为我没有插手才导致的变故。如今三妃之位已满,而甘妃苗妃此生已无上升可能,这便堵死了那些低位嫔妃晋升的机会,必然会成为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其他人家为了自家送进宫来的女儿的前程自会落井下石,二人但凡再有行差踏错便是或死或废且牵连母家的结局。而皇后与我却可冷眼旁观地稳坐钓鱼台,兵不血刃便解决在后宫最大的威胁,便是往后玄凌有了新宠,皇后与我也有了足够的时间缓冲。
太后,我们的姑母,到底是棋高一着。
半个月后,皇后经太医调养身子略好些可行催产之术,我携后宫诸妃与昭阳殿外守候。皇后这胎生的极为艰难,即使用了催产之术也生生耗了一天一夜才产下皇子,幸而母子平安。我与诸位嫔妃以首及地恭贺玄凌喜得嫡子,玄凌更是喜极而泣不顾产房污秽强行闯入要见他的皇后与他的嫡长子,罔顾众人已在此守候一天一夜皆是疲乏不已,待得姬宁宫中的内监传来太后的旨意让诸人自行回宫歇息这才各自散去。
我问了太医一些事,又随口嘱咐了几句也准备回朝晖殿,却见太后身边竹语行来,向我道:“太后要见见贵妃娘娘。”
姬宁宫内我拜见了太后,太后让竹息携我到床沿坐下,淡笑着说:“宜修,哀家上次见你是七个月前了罢,今日看着这精气神比那时好多了,人瞧着也比前两年胖些了。”
我叹道:“当时遭逢巨变失了孩儿,臣妾不知如何自处,只顾着自己伤心。几个月来怠慢了皇上,让皇后忧心,至朱家于不顾,更是辜负了姑母的期望,实在是不该。还好,现在都想通了。”
太后摇头道:“皇帝当初本欲让你来照顾阿柔这胎,你不愿意,宁可称病数月不出宫门,如今你更称阿柔为皇后,可见并未想通。”
“有些事情想得通看得开做得到,实在是不想做罢了。臣妾当初大可以忍得一时照顾皇后这胎,也可以继续称皇后为姐姐,可若如此为之,天长日久难免不生怨气,到时按耐不住做出些不可挽回之事更要叫姑母烦忧了。不若像现在这般也就罢了,与皇后虽不如往常亲近,但臣妾与皇后总归都是朱家的女儿,臣妾心里明白的,还请姑母垂怜。”
太后此生最在意的不过是朱家及玄凌,我与皇后只要对外能够同仇敌忾对内又能维护朱家的利益,二人私下里关系如何她其实并不在乎。
我与太后一样是自小不受家族重视的庶女出身,也一样是失了丈夫宠爱的后妃,太后对我一直以来诸多怜惜。而皇后,她是朱家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是娇生惯养的嫡女,她的美丽少有人及,她懂诗词善歌舞又通音律,她善良温婉又多情,她样样都好,她的好甚至使她得到了身为帝王的夫君的所有的爱,她的好让太后想起自己作为庶女的日子,也让太后想起了先帝的舒贵妃。
故我只要不把蠢事做尽,不伤害玄凌和他的子嗣,不影响到朱家在朝中的地位,太后总是偏爱我的。
或是因我表明了自己总会将朱家放在第一位的立场,或是她真的认为如果我与皇后故作亲近难免引起祸端,亦或是我那几声“姑母”唤的实在是情真意切,太后仿佛把原本想要规劝的话尽数收了,示意竹息去她的首饰匣内取出一对羊脂玉镯戴在我空荡荡的手腕,道:“你既如此,哀家也由得你。只一件,皇后性子柔弱此次生产又伤了身子,怕是几年间都料理不得宫务了,这些时日你闭门不出宫务皆由端妃料理,如今你更比以往通透便该重新执掌起来。天下姓周,后宫姓朱,皇后得了恩宠,你也该握紧实权,带皇子满月后便让端妃交接于你罢,哀家这也是为了你打算。”
这是太后做出的让步,也是我心之所愿,我点头应下,又陪着太后说了会子闲话,这才回宫安歇。
乾元七年六月初七,皇后朱柔则诞下皇长子,帝心大悦,除甘苗二妃与于二人亲近者外阖宫皆受赏。
同年七月初七,皇长子满月,今上为之赐名予治,取治国安邦之意,皇后及娴贵妃的母家朱门与有荣焉。
乾元八年二月,凤仪宫中皇后婢女杨氏有孕,朱家大夫人厌之,欲打杀,得娴贵妃求情,杨氏因孕封常在移居贵妃所住懿安宫偏殿。
同年六月初七,皇长子周岁,今上赐其亲王爵位,封秦王。
同年九月十八,杨氏难产生下二皇子而逝,今上感念杨氏以嫔位追封,无封号,太后懿旨另娴贵妃抚养二皇子,亲赐名予澄。
乾元九年六月初七,皇长子满二岁,口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