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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重伤渡,鬼医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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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离再项羽面前是强装的。
巽柔带着他从凡间回来,归途的一半,他便再也支撑不下去,轰然跌入巽柔的怀里。
虽然鬼不会流血也不会疼痛,但会流逝魂气,就是所谓的灵魂之力。
他被天子剑斩到了那只胳膊,不断地有魂气从里面窜出来。
而且一些病理上的症状还是会浮现在面上,时间越久重离的脸色越是惨白。
也难怪,那天子剑本就附着着无数亡魂的戾气,这一剑劈下去,那戾气附着剑气渐渐侵入重离的魂体,在三魂七魄之间抽丝剥茧。
当魂气消散过多,整个魂魄都会被向抽空了一般,轻者就是残了些许魂魄,重则则会变成被剥离在三界之外的无根灵。
巽柔扶着重离,瞬间慌了神,不知所措极了:“重,重小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想回应些什么,可是开了口,声音却发不出来。
巽柔脑子一片混沌,瞬间没了主意,只能先拖着受伤的重离回到无常府。
鬼魂有重量么?
答案是否定的,无论是看上去娇小玲珑者还是五大三粗者,在鬼的世界都是一视同仁的,可是不知为何,在重离跌入巽柔怀中的那一刻,她感觉无比的沉重。
感觉心里乱糟糟的像是缠绕了一团杂线。
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重小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人间一年,地府十年,巽柔二人在人间逗留了几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地府却已经过了几日的光景了。
无常府的工作日常都是要去人间回魂的。
所以只有范无救孤家寡鬼一个,闲来无事,还在无常府里值夜。
范无救本来是在屋子里喝茶,研究白日与棋圣严子卿手谈的一个残局,正有些许思绪,便听得院子里吵闹的传来了声音。
“师父,八爷不好了,救命啊。”
清丽的女声,范无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无常府只得这么一个女眷。
他从小马扎上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出去:“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
他一推开门,不是那么长的腿还没来得及迈出高耸的门槛,便看见符瑶抚着昏迷不醒的重离站在院中。
此时范无救也不再淡定了:“这,这是怎么了?”
巽柔看见范无救稚气的脸上挂上了一缕愁绪,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心下更是内疚了:“都是我的错,我太没用了,还连累了重小哥。”
想着出发前自己和范无救都是一脸期待,范无救还特地嘱咐重离要好生照顾巽柔,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巽柔完好无损,重离却倒下了。
巽柔哭丧着脸,眼珠虽然无泪,但早似泪流满面,反复就也不再好多问下去,转而安慰道:“算了,算了,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我先去叫鬼医给重离瞧瞧。”说完便匆忙的走出了无常府。
虽然鬼也不用睡觉,但是鬼也都是从人间来的灵体,有些事物都是遵循了凡人的生活习惯,桌椅门窗,衣食住行。
巽柔把重离扶到了无常府后室的卧室里,好生修养着,自己则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她握着他的手,感受不到什么温度,虽是正常的,但巽柔的心却跟着凉了半截。
怎么会这样呢?出门前还是一只桀骜不驯的雄鹰一般的重离,此刻孱弱的像一只折了翼的鸟儿。
此时的场景,和巽柔几世间,一些不美好的记忆交织重叠在一起。
巽柔做人做鬼万年有余,死都不怕,唯独怕成为别人负担。
她某一世,她托生的那户人家,生父在她出生后不久就过世了,她自幼根骨就虚弱无比,需要用名贵草药掉着才得以维系生命,母亲为了救她,便带着她改嫁到城西的一户大户人家做小妾。
巽柔知道自己的母亲始终深爱着自己的父亲,可是为了给自己治病,她不得不违背自己的真心,饱受世人白眼,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改嫁过去的每一天,母亲总是一个人以泪洗面,她常说:“为了小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巽柔始终知道自己活不过十八岁,也从来对此没有给予过很大的希望,只是那一世,她突然希望自己可以活的久一点,因为她活着,是一个女子放下一切换来的,是一个女子全部的希望,但是她终究还是辜负了她的希望,没有能活到十八岁更多一天,她却成了她整整十八年的负担。
所以巽柔不怕死,她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只是那种让别人背着沉重的自己,压得别人喘不过气的感觉,一次就够了。
不过命运会经历几次,始终不是她能左右的,但是这一次她成为重离的负担,却怨不得是命运的过错。
说到底还是自己鲁莽了,怎么当时就不管不顾的冲上去贴什么符咒。
要是自己躲的远远的,重小哥也不会受伤。
重离躺在榻上,意识模糊,口中念念有词呼喊着一个词,咿咿呀呀,听不清那到底是个怎样的词。
选土?选什么土?
半晌,听得门外传来了交谈声,一个是声音很有辨识度沙哑低沉的范无救,另一个想必就是范八爷请来的鬼医了吧。
那鬼医还没进院子,就癫狂的叫嚣着:“重离,重离,又是重离,看见他的次数都比每天我梳头照镜子的次数勤了。跟他说过多少次,看病不是买菜,看多了也不打折扣。”
“知道了,铁公鸡,一毛钱也不会少给你的。”范无救声音中带着一种嫌弃。
两只鬼的声音由小及大,由远及近。
不一会,巽柔便看见一个身形不算庞硕的少年郎,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不过吸人眼球的并不是他那高傲的气质,而是他的穿着,该怎么形容呢?华丽?富贵?还是花哨?
少年本来体形比较消瘦,可是这身上戴满了金银细软,脖子,手腕上,发髻上,手指上,腰上都围着一圈金腰带,连袍子裤子上都是透着金光嵌着玉,颇有财大气粗的架势。
范无救看着巽柔的表情呆滞住了,却并不奇怪,想来谁见到如此浮夸的打扮都会多看上两眼,只是看久了,耽误给重离看病,便草草打断介绍:“这位是地府医官长华元化,华大夫。”
“见过华。。。”巽柔问安的客套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华元化推搡出了门外,当然同样被轰出门外的还有身形如孩童的范无救。
在“嘭”的一声关门之前,华元化留下了这样一句话:“都别磨磨唧唧的了,耽误我看病,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我诊病是按时辰收费的。”
巽柔心里想着这鬼医可真是个怪人,穿的不像个医者也就罢了,行为举止也是特立独行,不过想着想着,她突然释然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人,何来是个怪人的说法呢?
做人有做人的规矩,做鬼有做鬼的脾气,在阴曹地府生活这么多年。没一点自己的小秉性,不是活的太无聊了吗?
上到阎王,下到普通的鬼民,都没有一个是正常的鬼,七爷惧内,八爷童颜,鬼医爱财,重离更是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不正常,换个说法就叫做不凡。
而且说不上别人,巽柔自己也是个不凡的存在,她可是轮回九世,缺一魄的残鬼,比上述这些鬼都要不凡。
范无救同样被华元化轰了出来。
他本是地府的黑无常首,地位非常的崇高,应受万鬼敬仰,而此时此刻被这个华大夫公然轰出堂外,按理来说面子应该挂不住,但是他却丝毫不在意,还转过头来,向巽柔解释道:“你别看这铁公鸡小气吝啬,流里流气的,但是医术还是非常高明的,重离交给他一定能治好。”
异类多才,想必正是这个道理。
巽柔看着范无救稚嫩的脸庞面似淡定,其实她可以看出,他心下也是很着急的,毕竟他也是一个资历颇深的鬼差,身经百战,一定看出重离伤的不清,巽柔思前想后终是问出了口:“八爷您怎么都不问我重离是如何受伤的?”
范无救云淡风轻的说:“不用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为了救你。”
巽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您怎么知道。”
“重离这小子我还是很了解的,就算是真的不敌对方,也是能全身而退的。”
巽柔听了范无救的话,心里越发的难过,没错,重小哥那么厉害,就算打不过,也不会受伤,要不是为了救自己,也不会受如此重的伤,说到底自己还是拖累了他。
范无救看着巽柔细细的柳叶眉,眉头险些触在了一起,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这并不怨你,重离身上本来就有旧疾,否则世间绝无二人能伤他分毫。”
“可是我确实拖了重小哥的后腿,我不够聪明,也没什么本事,为鬼冲动,爱意气用事,重小哥那么厉害,他应该有一个和他实力相当的拍档。”巽柔嘟着嘴,头也低了下去,鬼无血无痛,也是无泪的,可是鬼也会难过,巽柔现在就很难过,她现在真想去个偏僻无人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喊两嗓子,就像传说中的鬼哭狼嚎。
巽柔犹豫再三,最后从嗓子眼里勉强挤出一句话:“八爷,我觉得,您还是给重小哥换个搭档吧。”
她心中揪成一团麻,怕范无救应允,也怕他不允。
她是仰慕重离的,跟这么一位大人物搭档,无尚荣光,巴不得没日没夜的粘着他,干出一番丰功伟业,可是因为自己的过失,拖重离后腿,害重离受伤,她更是万分不愿的。
公私难得两全法。
范无救摇了摇头,没有给她这个提议明确的大夫,倒是安慰她一番:“切勿妄自菲薄,你有你的光芒,只是你还没有发现,行了,你回家歇息整顿一番,等铁公鸡医好了重离,我派人通知你。”
“嗯。”
巽柔确实觉得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重小哥,回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任职第一天就给别人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接下鬼差这门职务,她真的接对了吗?
临走前,范无救还在宽慰她:“我觉得你是适合重离的搭档,不过如果你实在觉得累了,我也可以考虑给你换个轻松的差事,总之,你自己回去好好考虑一下。”